正文  第九章 時光裏的你們和舊人

章節字數:5689  更新時間:14-11-11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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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暖來到了一個美麗的國度。

    這裏的天空湛藍,朵朵白雲悠閑地漂浮在空中,溫暖的陽光灑遍長滿不知名小野花的草地。空氣香馥馥的,讓沐暖禁不住閉起眼睛深深地呼吸,仔細聞起來,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

    茉莉?

    沐暖疑惑地睜開眼睛,這附近並沒有茉莉花啊。然後原本和煦的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沐暖,醒醒,起床吃早餐了。”

    緩緩地睜開雙眼,一株茉莉花出現在沐暖的麵前,原來在夢裏聞到的花香是真實的。

    “這是我在工作室養的茉莉花,給你移栽過來的,放在屋子裏安眠。”尹夏把盆栽放到床頭,看到了昨晚殘留下來的蛋撻和半杯奶茶。沐暖也注意到了,頓時有點緊張,不過轉念一想,尹夏也不知道是誰給她送來的,隻是心虛的把垃圾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尹夏收回視線,假裝沒看見,“下午放學我去接你到勝勳的工作室玩玩吧。”

    沐暖剛想說不要,尹夏又搶下話頭,“今天依鎖他們會來工作室定妝。”說完又加了一句,“還會有很多明星喔,這可是個要簽名的好機會。”

    “你下午幾點放學?”尹夏問。

    “……六點。”沐暖別扭地回答。

    得到滿意答複的尹夏心情頗好地捏了捏沐暖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快精神精神,吃飯完我送你去學校。”

    照顧沐暖的這幾個月,尹夏的廚藝越來越好了。以前的尹夏,是最討厭身上帶著油煙的味道,曾經被李勝勳戲稱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可如今……思及此,尹夏拿起筷子戳戳剛蒸好的軟軟的肉包子,無奈又苦澀地笑了。

    餐桌上的氣氛很壓抑,沐暖的餐盤裏堆滿了李勝勳給她夾的各種小菜,而她隻是安靜地喝著粥,偶爾咬一口包子,完全忽視盤子裏的食物。

    李勝勳暗自歎氣,這幾月才緩和一些的關係瞬間又回歸原始……李勝勳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沐暖身上。

    “啪”的一聲,李勝勳重重地放下筷子,安靜的氛圍中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得沐暖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尹夏看得出李勝勳有些生氣,還未等他的話說出口便引出另一個話題,“今晚我們出去吃吧,我訂了魚滿堂的酸菜魚火鍋,正好沐暖愛吃魚,下午我接她放學然後等你一起下班好不好?”

    世界上最溫暖人心的,莫過於一個“等”字。疲憊的工作結束後,一抬頭,就能看到最愛的人陪在身邊,不論多晚,總能一家人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透過朦朦的霧氣,看著家人不太清晰的笑臉,也是一種小小的溫情。

    在尹夏期待的目光的注視下,李勝勳僵硬的表情漸漸柔和了下來,應了一聲好。

    尹夏鬆了一口氣,轉頭問沐暖,“吃好了嗎?”

    沐暖默不作聲地放下碗筷,背起一旁的書包,自顧自地開門走了出去。

    “你剛剛為什麼攔著我不讓我說話?”沐暖一出門,李勝勳就嚴肅地問,“我們不能再隨便她了,你看看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你既然一開始決定寵著她,那麼就要一直寵下去。”尹夏看著李勝勳的眼睛,認真地回答,“有時候沐暖確實做得不對,但她不過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到底在哪裏罷了,說到底不過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在求關注而已,你要是真的生氣了,那我們和她的關係才是真的再沒辦法挽救了。”

    “好啦,事情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沐暖需要愛,我們給她愛就好了,這方麵,你之前不做得一直都很好嗎?”

    “隻是這樣就可以?”李勝勳不自信地問。

    “隻是這樣就可以。”尹夏肯定地回答,淡淡的笑容像為李勝勳吃下了一粒定心丸。

    “那你上班小心開車,我去送沐暖了。”尹夏穿上外衣向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轉身,飛奔到李勝勳麵前,給他的麵頰獻上一個甜蜜的吻。然後趁著李勝勳還沒反應過來,迅速地開門跑掉了。

    李勝勳笑著摸了摸被親的地方,陰霾的心情被一掃而光。

    尹夏很驚訝自己耽誤了一會兒再出門竟然還能看到沐暖。本以為沐暖不會等自己,她都做好了開車追上去的準備。

    看吧,尹夏心裏有點兒喜悅,沐暖還是感受到了大家對她的愛護,也在慢慢的改變。

    “等著急了吧,快上車,剛下完雪真的好冷。”尹夏自然的替沐暖開了車門,沐暖坐進去後低頭係著安全帶,尹夏坐在一旁在包裏翻找著什麼。

    “找到了。”尹夏從包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遞給沐暖,“這個是魚滿堂今晚的預約券,你幫我給左岩,讓他轉交給依鎖,依鎖對這家店可是垂涎許久了,一直都弄不到座位。今晚她可以好好的吃一頓了。”說完又衝沐暖眨眨眼睛,“也許還會帶著她的小朋友們去哦。”

    沐暖接過去,一直到學校都緊緊地攥在手心。

    到了班級所在的樓層,沐暖看到左岩鬼鬼祟祟的在班級門口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一靠近聽到他在碎碎念著“是死是活!”“來!”然後扒著門框把頭探進去,沒有看到想看的人,讓他深深的鬆了口氣。

    “你在做什麼?”

    “我的媽呀你哪位!”

    左岩一轉身,就看到眼前放大版的沐暖,嚇得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這一跤摔的,把左岩擔心的“今早見到沐暖會不會很尷尬”的念頭直接摔到了外太空。

    “幹嘛站在人後麵不出聲啊?”左岩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埋怨道。

    沐暖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左岩看著看著,竟也傻笑了起來,兩人堵在門口對著笑,身後的同學不滿地提醒,“快進去啦,老師要來了。”

    “我有個東西要給你。”回到座位上,沐暖第一時間要完成尹夏交代的任務。

    左岩的大腦飛速運轉了一下,脫口而出道,“不要!”聲音大得引得同學們紛紛側目,左岩不好意思地壓低音量,“我跟你說啊,我送出去的東西是絕對不會要回來的。既然給你了,那就是你的了,你不能……哎?這是什麼?”

    話說到一半,左岩被沐暖突然拿出來的紙吸引了注意,定睛一看,“魚滿堂的預約券?”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沐暖奇怪地問。

    左岩支支吾吾的,“沒、沒什麼。能有什麼啊,這不是那家很有名的魚火鍋店嘛!”

    “這個不是給你的。”沐暖提醒道,“是尹夏要你幫忙給依鎖,今天晚上就可以去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們也可以一起去吃。”

    “哎,這次可沒有這個口福了。”左岩看著預約券深深地歎氣失望道,“因為淩頌泉那小子私自拿了你的曲子,我們的主打曲又無望了,昨晚製作人開了一個好長好長的會議,我想直到確定主打歌之前我們都睡不好覺了,哪還有心思去吃美食啊,不天天吃盒飯就不錯了。”

    說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沒,才一晚上啊,眼睛就全是紅血絲,我還算輕的,淩頌泉壓力更大,我哥也是……你別誤會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嘛……”

    左岩偷偷瞄了一眼沐暖,看她隻是沉默地轉著筆,便識趣地閉上了嘴。

    中午吃完飯,左岩終於找到話題和沐暖搭話,“下午有個講座不用上課誒,咱倆早點去占個後麵的座,可以隨便玩。”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咯。”左岩得寸進尺地說:“那我先去占座了。”

    左岩傻乎乎的在講座開始前半個多小時就到了現場,不僅占據了有利地形,還被負責現場布置的教導主任抓去當了力工。

    “同學,你幫我扶一下音響行嗎?”一個比左岩大不了多少的男生招呼他過去。左岩走過去,扶住放在小椅子上的巨型音響,看著叫他來的男生蹲在地上正擺弄著五顏六色的電線,有點眼暈。

    那男生卻遊刃有餘的一條條梳理著亂七八糟的電線,每一條該接到哪個端口都弄得清清楚楚。

    “你真厲害,是學這個的嗎?”左岩羨慕地問。

    “當然不是。”一直低頭的男生回答,“我是學編導的,現在是實習生,實習生自然什麼都要會一點咯。好了,放手吧。”

    “那你……”左岩剛想說些什麼,就看見沐暖已經走進了大門,“哎先不說了,我朋友來了。”說著就快步迎上去,“你來啦,我占了最後一排,你隨便挑一個位置坐就好了。”

    左岩走過來的時候帶起了空氣的流動,沐暖抽抽鼻子,奇怪地問,“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淡淡的,像是剛被雨水衝刷過的青草的清香,又像是曬過陽光後的棉花的溫暖,聞起來暖暖的,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縈繞心頭。

    “啊?什麼味兒?”左岩抬起胳膊左聞聞又聞聞,“嗨,估計是剛才搬東西出了一身的汗味吧。”

    才不是汗味。沐暖努力回憶著這股令人安心味道,但是這香氣太過清淡,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便已融化在空氣裏。

    禮堂的人差不多坐滿的時候,講座也開始了。左岩厚臉皮地坐在沐暖身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愜意地閉上眼睛,“最後一排安靜,可以趁機好好補個覺。”話音剛落,口袋裏的手機就嗡嗡地震動起來。

    “真討厭,剛想睡覺。”左岩拿出手機解鎖一看,是依鎖發來的短信——

    【放學尹夏去接你到工作室,記得帶外賣回來。】

    左岩把短信給沐暖看,淒慘地說:“看吧,今天又要吃外賣了。”

    明星的生活總是辛苦的,沐暖心中突然泛起酸酸的感覺,不過她轉念一想,說道:“你可以去魚滿堂打包幾人份的魚火鍋,這樣預約券也不會浪費了。”

    聽起來很不錯誒。左岩腦內了一下,熱氣騰騰的魚鍋比幹巴巴的大米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魚滿堂的火鍋要加上年糕煮就更美味了。”舔舔嘴唇,似乎已經吃到了嘴邊。

    “還要加豆腐和甜甜的白菜。”沐暖也來了興致,“他家的辣椒油很香的。”

    “是啊是啊。”左岩簡直不能再讚同,幾乎是要眯起眼睛,“白嫩嫩的魚肉沾上鮮紅的辣椒油,再配上一杯冰涼的酸梅湯……”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如數家珍般的把魚滿堂的食物說了一遍,直到講座結束,左岩還意猶未盡地說:“放學我們一起去吧,把想吃的料一次放足!吃窮丫的!”

    沐暖抿嘴微笑,腮邊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走過主講台的時候,之前覺得熟悉的味道突然又擾亂了沐暖的嗅覺,她猛地四下張望,恍惚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熟悉的背影。

    “你怎麼了?”左岩拽拽她,“別擋了別人的路。”

    沐暖怔怔的被左岩拉回了教室。剛才在會議室熟悉的味道和背影一直在沐暖的腦海中碰撞,她努力地回想著和那個背影相似的人,但是最終都會變成吳佑晗。沐暖使勁搖了搖頭,她覺得有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中閃過,卻無力將它們一一拚湊起來。

    一直到下午放學,沐暖都沉浸在回憶中,左岩也識趣的沒有和她說話。尹夏來接他們的時候,左岩才恢複了話嘮的本色,“尹夏姐,我們先去魚滿堂唄,我要給我哥哥他們帶外賣!”

    “啊?外賣帶火鍋?”尹夏驚訝道,“你們工作完去吃不好嗎?”

    “今天可能會工作到很晚,怕沒時間。”左岩解釋,用手肘偷偷推搡了沐暖一下,“沐暖也要一起去的。”

    “這樣啊。”尹夏點點頭,“也好,大家一起吃熱鬧。”說著車子就拐了個彎,向魚滿堂駛去。

    “年糕多加點!”

    “魚豆腐和豆泡也要。”

    “是吃筋餅還是玉米餅呢?”

    “牛肉和雞肉都來點吧。”

    “火鍋麵也來幾份好了。”

    一進魚滿堂,沐暖和左岩就像是出了籠的小鳥一般嘰嘰喳喳的對著菜單討論起來。

    尹夏坐在椅子上,看著沐暖此刻興奮又滿足的表情不禁感歎,明明就是個可愛的孩子,可平時偏偏待人處事都一副淡然置之的樣子,這種奇異的反差,真的是吸引人的利器。

    三個人最後提著一堆袋子出現在了李勝勳的工作室。本以為會有很多人等著他們“喂食”,沒想到竟隻有依鎖一個人。

    “我把他們趕回化妝室休息了,你男人正和電視台的人商量事兒呢。”依鎖扒開袋子,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湯,“沒錯,就是這個味道……”

    尹夏和沐暖擺好食物的時候,李勝勳也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門打開的那一刹那,沐暖反射性地看過去,隻是一眼,她仿佛瞬間置身於老照片般暗黃色的時間隧道,她終於知道下午那股熟悉的感覺和數不清的記憶碎片是什麼了,那是她致死都無法忘記的回憶中的好朋友,童話。此刻的童話,從回憶中款款走出,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隻要走過去,隻要走過去就行了。

    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可腳下卻像是粘了膠水一般無法移動分毫。想起在孤兒院的某一天,沐暖曾經問童話,如果有一天我們被不同的人領養,分散了怎麼辦?她還記得童話自信滿滿的回答,你等著我去找你就好了。

    而現在,是我先找到了你,但是卻沒有辦法走近你。

    “……謝謝李老師了,有什麼問題我們再聯係。”

    “那我們就先走了。”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盈滿眼眶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地落下,“啪嗒”一聲,把吃得正歡的左岩嚇了一跳。

    “你怎麼哭了?!”著急的左岩囫圇地吞下嘴裏的食物,聲音大得把才從化妝室走出來的剛睡醒的大家嚇一激靈。

    沐暖下意識的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果然一片濕潤。透過模糊的淚眼,沐暖感覺到周圍站了好多人,耳邊不斷的傳來關切又心急的問候,擾得她頭疼不已,熟悉的安全感被一點一點剝離,對人群的恐懼隔了許久又席卷而來……

    沐暖猛地站起來,推開眾人,瘋了一般的跑出去。我們好不容易才再遇見,怎麼能讓我這樣傻傻的錯過。

    跑到外麵的沐暖,遠遠地看見剛才的中年人和童話開門上車,啟動車子。沐暖不管不顧地追上去,踉踉蹌蹌的腳步被石子絆倒,雙手被粗糙的土地蹭破了皮,最終童話隻是留給她一片風中之塵。

    “童話……”沐暖無助地坐在地上,呆滯地望向車子遠去的方向,沒有發現身後追著她出來的吳佑晗眼裏,埋藏著確確實實的陰霾與失落。

    不過那一絲情緒很快就被吳佑晗處理得無影無蹤,他知道此刻,沐暖需要的不是他的疑惑,而是……

    吳佑晗走上前,蹲在沐暖身邊輕輕摟過她。沐暖找到了可以放心依靠的懷抱,哽咽著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吳佑晗深情又包容的懷抱中。

    “我們回去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嗯?”良久,吳佑晗開口。沐暖在他的懷中蹭了蹭,撒嬌般的小動作讓吳佑晗的心情一瞬變好,他扶起沐暖,為她吹了吹手上的灰,沐暖的手小,吳佑晗的雙手幾乎能完全包住。

    沐暖乖乖地站在原地,這才看到吳佑晗專注的眼睛下竟然多了兩團黑眼圈,不知道是化妝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想起之前左岩對她說過主打曲的壓力,沒想到竟讓吳佑晗這樣驕傲的人都無法安睡。

    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那首曲子是他們四個好朋友共同的回憶,多少個沒有人陪伴的夜晚,都是這段輕靈的旋律安慰著自己入眠。而吳佑晗卻是自己來到這裏第一個喜歡的人,如果是為了他,能不能……

    看著呆呆的沐暖,吳佑晗拍了一下她的額頭,“想什麼呢?”

    “沒……”沐暖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避開吳佑晗關心的眼神,“走吧。”

    兩人一路各懷心事,吳佑晗知道,自己離沐暖的心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到達,現在的他就好像是浮在一片茫茫大海上,連一條落腳的小路都沒有。

    而沐暖的腦海中,卻不斷的出現童話的麵孔,她剛剛有一瞬間竟然想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吳佑晗,童話一臉失望地對她說,“你把我們的回憶送出去,我也要從你的回憶中退出了……”

    沐暖一把握住吳佑晗的手,然後緊緊擁抱住他。吳佑晗對這突如其來的接觸弄得莫名其妙,但當他有些心情愉快的準備回抱住沐暖時,竟從她的口中,聽到了令他的心驟然疼痛,如針一般尖銳的話——

    “童話!”

    “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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