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51 更新時間：14-06-15 12:29
原翁認義孫之事，並無在薄雲鎮中張揚出去。原家那邊隻傳一封信函到洛陽都城告訴其他族人親戚一聲，而石家母子這邊不過上門更頻繁了一些。後來，因石家母子住得太偏僻，經過一番催磨，最後搬到原家裏來。
梁素不是那種攀上大樹好乘涼的人，依舊去做繡娘自力更生，隻是作坊換成了原家的。
而石漱瀨有了專門教他作畫技法和習文知理的先生，日日勤學苦練。他性子乖巧，極得原翁喜歡，原翁時常拉著他品評自己畢生搜羅珍藏的各種字畫，著實讓石漱瀨大開眼界。
原來，這世上不單單隻有爹爹的畫是最好的，其他的，也各有千秋。
見識得多了，石漱瀨反倒自亂陣腳。
“我該學誰的？”
原翁對他說：“學你自己的。”
石漱瀨不解。
原翁自然清楚石漱瀨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隻是悠悠地解釋給他聽：“你看爺爺收藏的這些畫是否同出一轍？畫者不同，畫作不同。再者，哪怕出自同一人手筆，這畫也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石漱瀨摸摸腦袋，還是不明白他所說何意。
原翁繼續說：“譬如你爹的畫，早些年我在京都陳家見過他的《山溪春行圖》，那是他初出茅廬時的作品，明顯有模仿古人之痕，但後來他的畫皆不落窠臼，不再步人後塵，這也讓他名聲大噪。他那些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畫作全然是由稟性而發，正因他的稟性不同，才與眾不同啊。”
石漱瀨有些摸得著眉目了，卻道：“可是爹爹的稟性，我學不來。”這些日子聽爺爺說了不少爹爹的事，他對石滄溟有了更多的了解，不同於娘告訴他的，爹爹過去是個極其傲然不羈之人，並且才華橫溢無人匹敵。那樣一個光芒萬丈的人讓他崇拜仰望的同時，也讓他自慚形穢，他可做不到爹爹那樣蔑視凡俗無所畏懼，村頭的狗蛋曾經捉著一條菜花蛇來耀武揚威，一下子就把他嚇哭了。
“那倒也是，天生之性，豈可強求？於你，不如集百家之長而自成一家，從中找到最適合你的，便是最好的。”原翁停頓許久，語氣裏有一絲難以掩蓋的惋惜，說道：“你究竟是你爹的兒子，自是傳得幾分神韻，學學你爹的畫藝終歸不錯，他也該後繼有人。”
教石漱瀨作畫技法的是薄雲鎮的窮老秀才，書畫在薄雲鎮裏算得上數一數二，得了原家高金聘請，自然樂顛顛地來，教授格外盡心盡力，將平生所學一股腦塞給石漱瀨，恰好石漱瀨其他方麵遲鈍不堪甚至小孩心性，但學起畫來卻是換了一個人，短短四五個月，突飛猛進的地步連原翁都驚歎，看他隨手的畫作再無那副鵝時的幼稚筆法，大加褒獎。
日子若在這般平淡又帶著一點點偶爾的驚喜中悄悄過去，對於頤養天年的老人來說，無非充滿了恬然的樂趣，然而人心思亂難以預測，原翁閑適的晚年生活被一封從京都送來的信徹底打亂。薄雲鎮中悠哉諧和的日子終究一去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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