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3 更新時間:14-05-03 18:47
少年的瞳色一片鉛灰,如同塞爾巴斯最陰沉時的灰色天幕。
少年頹坐在紅土地上,一隻手失神地捧著一殘白衣,另一隻手手心裏緊攥著一片羽毛,黑色潑墨般的發絲流水一樣瀉到白衣上、地上,薄而蒼白的皮膚,纖瘦的身體,讓他看起來如此孱弱而孤獨。
烏鴉飛來了,飛走了,落下聲聲寂寥嘎啞的鳴叫。
愛諾特城堡夏日的午後,是那麼的冰冷。
庭院裏的草木本是翠綠的,現有幾處卻已被燒黑,遍布著未腐化完的斑斑血跡。而有幾處卻是連同植被下的土地也一起焚毀消失了,隻留下一口煙煙焦坑。
少年空洞的雙眼呆呆地注視著方才消失之人,眸底的灰色濃靄絕望般的陰涼。
宴陽覺得終於能呼吸了,他眨眨眼,看到了劃過的鳥兒,看到了脆藍的天空,濕潤晶瑩的仿佛能擠出水來,真是美麗極了。
說不上來,他激奮地想一屁股倔起,卻渾身酸痛,仿佛一天之內給群毆了五十次似的。
他隻好苦著臉爬起來,視線便撞上了那名眉眼如畫的孩子——那孩子也在盯著他看。
少年盯著他的鉛灰色瞳孔,色彩逐漸轉的濃重,一如寶劍上鑲入的黑石般幽黑漂亮。
——宴颺仿佛腦後給人打了一棒心口插上一刀,腦袋、連同心髒一起劇烈地抽痛起來,臉色開始扭曲。
如速度放大了十倍的影像花絮,一幕幕在他腦海眼前放映著。
……畫麵停在最後一幕,
少年墨發飛揚,血色眼眸裏散發出的殺戮氣息,配合著魔法元素在空中織出死亡的黑翳,漸漸地侵蝕了視線,比任何一種黑魔法都要來的徹底、毀滅、絕望……
[不,
他是不會殺我的,
伊森·菲爾德大笑著,盯著那尚未化完的血骨、絲絲冒著的黑煙,狠嗅著空中焦腐的氣味,笑得愈發肆狂……
他的少爺終究是來遲了一步,那個美如天使一般的男孩再也不會回來了。
思諾緊緊抓著手裏的白衣殘片,將那陪伴了他十四年的青年的狂態盡收眼底,黑瞳慢慢地轉紅,血色越釀越濃……
終於在青年說出那句話後,無法遏製地動起了殺心。
“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你!——殺了!——我要將他們全都殺了!”
……所以不要不理我。
否則你將一無所有。
但是,緊接著,伊森·菲爾德便無法置信地看到他念動了咒語,做出手勢——喋縛。
比他的暗黑血祭還要殘忍的術。
咒義焚滅、淨化,被施術者身毀骨銷,從此世上再找不到其存在的痕跡。
……不,
就因為一個男寵,
伊森怔愣地盯著那名墨發血眸的少年,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著他誕生到成長如今的片片場景,斷斷畫麵,點點滴滴。
……如甘蜜般麻醉了神經,毒素般鏽蝕了心髒。
他是不會殺他的,
他要是死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伊森的嘴角泛出了水紋似的笑意。
黑翳已慢慢地將他包圍,滲入皮膚,纏縛上每寸神經……但是,再濃厚的黑也無法奪去眼前生動美麗的容顏。
他不相信他會殺他,所以他是不會躲的。
他怎麼舍得殺他,
畢竟,他那麼愛他,
隻有他一個人會這麼愛他,
嗬、嗬……
看呐,
他那一頭飛舞著的漂亮的黑色長發都是他梳的呢……]
宴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驅促著,迫使他爬到少年的身旁,那少年一動不動的仿佛化成了雕像。
直到宴颺鬼使神差的伸手觸碰他,指尖傳來發絲、麵頰如水般的冰涼觸感。
——有種強烈的無法控製的哀願和渴望,想將他緊擁入懷。
啪的一聲,少年從魔怔中轉醒,反手給他一巴掌。
“少爺!”
好像身體不是他的,激昂的聲調脫口而出。
直到神智慢慢地恢複,體內不受控的力量稍稍減弱,宴颺這才清醒反應過來,捂著火辣辣的臉,疑惑地四處掃了一下,周圍是鬱鬱蔥蔥的草木和影影綽綽的建築物,還有自己光著的胳膊腿,和那條淘寶買來的內褲。
——穿、穿越了!
“原來管家還喜歡穿白色的褻褲。”
清靈的聲音傳來,滿載諷刺意味。
宴颺再看那少年時,他已經站了起來,鬱藍色衣擺微觸到地麵,分開的前襟露出一雙黑色緊皮靴。
藍玉的天空映襯著城堡,宛若一幅美麗的布景,道道晚霞在少年身後劃出緋橘的火焰。
少年蒼白的薄唇輕啟,睥睨著‘伊森’,神態倨傲異常,如水的黑眸子清冽冽的俯看他,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奈何如此高大上,宴颺趴在地上,視線從腳尖一路往上爬到他黑色頭發絲兒和高傲的麵容,看得愣了。
“我以伊森·菲爾德之主人思諾·愛若特之名,廢除仆人伊森·菲爾特之姓,使終身為我奴。”
念完後將小指咬開,按在了正發傻的宴颺的眉心。
絲絲冰涼從眉心鑽入腦中,進而遊向四肢全身,絲涼的流動觸感帶著螞蟻咬一樣的刺疼。
至高尚的夫妻契約是用大拇指簽訂的,一般的平等夥伴契約則是食指簽訂。
毫無疑問,小指簽的最低級。
這種想法未經思索一下子便從腦海中浮出,就好像原本就知道一樣。
宴颺十分詫異,因為原先他根本不知道這些,現在倒忽然覺得身體裏好似又住了另一個人。
少年思諾看著伊森眉心處朱紅色拉長的挾‘S’印記,那是各國均通用的奴隸(slave)標誌。
這對伊森這種狂傲、自負無比的男人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屈辱吧,思及此,不由得嘴角勾起。
雖然知道他能用魔法將印記消除,但內心依舊有種仿佛大仇得報的快意,又有種被暴風雨洗劫後的虛空頹喪,加之魔法使用過度,渾身倦怠虛弱極了,不覺眼前發黑,向後倒退了幾步。
‘伊森’急忙上前扶住他,被他震懾一眼,膝蓋發軟,朝他跪了下來。
雖如此,思諾心底近乎狂躁的怒意,依舊難以削減,他以為他真的被‘喋縛’擊中而死去了。
他以為他會躲開,塞爾巴斯出了名的‘走狗’‘陰詐’‘狠毒’的男人,並且無比愛惜自己的小命。
可是,卻親眼看到他被咒術擊中,紋絲不躲,最後化成滿天黑羽,變作一團黑霧,消弭了。
——從來沒有想過這種結果,那一瞬間,他的腦子是空白的。
怎麼能有事物不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未經過他同意就發生了呢?
這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
他不允許的事情,伊森也絕不可能讓它發生。
……尤其還是他,怎麼突然就沒有了呢,這也絕對不行。
所以剛才那一幕肯定不是真的。
卻又奇怪的想要去驗證。
懷著別人無法察覺的忐忑心思,把魔法注入他體內——那個主仆契約還在,說明他就是伊森本人。
——那個與生俱來的契約頭一次讓他覺得莫名的安然。
那麼,很顯然的,他假死唬弄了他。
“管家的手法玩的漂亮極了,真的把我騙到了呢。”
略細的聲線,入耳帶絲甜味的錯覺,微微的鼻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少年唇角微微上勾,那笑容,如同清晨灑在露珠上的第一縷光絲,刺目的柔美,卻恰能使人接受。
不過那聲音裏滲出的寒意諷刺,和笑容裏散發著香氣的毒意,要是真的認為他在對他撒嬌的話,估計就完了。
宴颺這麼想才真是錯了。
從某方麵來說,少年確是在撒嬌,對著他的伊森撒嬌,盡管他自己並不自知。
十四年來的朝夕相處,情同父子兄弟,血與肉般的深密聯係,當發現他已死去的那一刻,想必也是滲入了血肉般的感觸吧,盡管他又‘活’了過來,並且還‘欺騙’了他。
若是以前的伊森這時必會追上他,跟在他身後變著法的哄求,或是躬身親吻他垂下的發絲,或是硬要把他輕柔地拉入懷,著迷了似的吻他的額頭,或是尋別的他感興趣的東西吸引他,也許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他總會滿足他,將他哄到開心,再次樂意接受他。
但是,那都不再可能了,因為伊森已經不在,給現在的‘伊森’留下的也隻是一殘斷記憶而已。
跪在地上的‘伊森’無語注視他,一麵為他邪惡的笑容而驚悚,一麵又為自己24年來終於流失了的處|女跪而傷心屈辱。
不過他此刻最擔心的是,殺一次沒殺死,他會不會再殺他一次?
似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少年佇足了一會兒,倆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後,終於拂拂袖走了。
‘伊森’沒有跟過去。
他的身體仍處在不受控的狀態,仿佛幾頭暴躁的怪物在他身體裏橫衝直撞、糾纏激蕩,難以壓製。
許久後,‘伊森’緊握拳頭用力蜷在地上,直到稍平複了些,覺得能控製住自己了才勉強做起來,冷汗流了滿身。
又覺得渾身憋悶,像胸口塞了一大團壓縮海綿,在不斷地膨脹、膨脹——好想發泄!
‘伊森’第一念頭是飛,忽的靈光劃過腦海,他心中一喜,依照記憶召來尖嘴黑翅獅鷲。
接著就穿著褲衩爬到獅鷲背上,衝進了萬米高空。
“哇喔——!”
高空翱翔的刺激驅散了內心的陰霾,‘伊森’大叫著在愛若特城堡上空盤旋飛轉,模仿著戰鬥時的場景,暫時忘了方才胸口抑鬱震痛似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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