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89 更新時間:14-05-03 19:38
吳府建在京師最繁華寬闊的街上,修得甚是華貴,遠遠就看見寫有吳字的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大門四扇,偏門兩扇,兩側各有一人多高的鎮邪石獅。白日就已經如此,可以想得入夜後點起燈籠,該是多麼氣派的一副景象。
吳憂邊走邊對身後的人說:“等進了府,我叫人替你安排間房,你隻管跟著管事兒的走,自然有人告訴你該做什麼。”
李景承點點頭,又指了指他。
“你想跟著我啊?”吳憂笑道,“不成,已有人伺候我呢,府裏頭好些個從小就跟著我的了,我不缺人伺候。”
聽到這話,李景承的神色有些黯然,卻也無他法,隻能默默地點點頭。
再往前走幾步,就看見門前石階上坐著的好些個守門的小子,個個用手托著臉,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吳憂又好氣又好笑,走上前去抬腳拱了拱其中一人,說道:“還睡!這月的工錢不給結了,喝西北風去罷。”
被拱了一下的那人一個激靈跳起來,一下子就抱住了吳憂的腿,他看上去與吳憂年紀相仿,甚至更小一點。隻見那人哭天搶地道:“哎喲我的爺誒,您可算是回來了,讓小的這一頓好找!早上起來看不見人,嚇得魂兒都沒了,差點就去衙門報案了。”
剩下的小廝也都站了起來,統統圍在吳憂身邊,全是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其中一人說:“少爺,您下回出門好歹帶個人罷!我們這都提心吊膽一上午了,就怕有個三長兩短。”
吳憂自知理虧,哈哈一笑:“成了,下回我再出門一定給你們彙報。”
“您這話說的,小的真是……”
小廝正說著,忽然發現了一直站在吳憂身後沉默不語的李景承,頓時瞪圓了雙眼:“咦,這是誰?”
“他叫李景承,我給咱家新招來的家仆,過兩天和我去北邊走貨。他不會說話,你們可別欺負他。”吳憂一腳踏進廳內,解了袖扣領扣,道:“方函兒你去給他找身衣服換了,再叫人把西邊那間屋子收拾出來,回頭讓他住那兒。”
吳府內甚是寬闊,下人住的地方與吳憂的臥房相距甚遠。
然後他又轉頭對身後的人說:“這是方函兒,平日裏貼身伺候我的,你先跟著他走。讓他帶你去找張伯,張伯會給你安排活計。”
李景承看了他一會兒,眼裏盛滿了難言的失落。他無言地點了點頭,背著那把沉重的刀,轉身離開了廳堂。
吃過晌午飯,天暖和了些,吳憂躺在房裏的床上昏昏欲睡。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方函兒,今上午我不在,有什麼人找我沒?”
方函兒的聲音隔著簾子從外間傳來:“吏部尚書的公子遣人來送話,說叫少爺後日一同去聽曲兒呢。”
“孫平麼?你怎麼說的?”
“我就說少爺出門去了,不在家。”
“唔。”吳憂翻了個身,想了想,又問:“我叔說什麼時候走了麼?”
“沒呢,但是聽說預備著就這幾日了,等大少爺一回來就動身。”
吳家世代經商,販些茶葉絲綢布帛等物品,生意大得很,連鹽鐵這一類官營品都在暗中有些許交易。吳憂在家中行三,上有一兄一姊,因其父吳煙波一生隻娶一妻而不曾納妾,故三人皆為同母所出。其兄吳鋒半月前例行往江浙收租采貨,至今未歸。其姊吳雙仍未出閣,留於府內日日做些女紅。而其母王氏在吳憂幼時就因病而逝,已故去多年。
“你叫人給孫府回個話,挑個機靈點兒的……算了,就你親自去罷。你去告訴孫平,說我身上不爽快,後兒就不去了。斟酌著說,你都懂罷?”吳憂閉著眼睛,“現在就去罷。”
“哎。”方函兒在外麵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吳憂雖年少,卻也大概知道官場中的這些門道,平日與他一同混鬧的那些公子哥兒,如今也已有隱隱約約涇渭分明的趨勢。一派乃武將之子,以英國公之子郭義宏為首;另一派乃文官之子,以當今內閣首輔之子楊榮為首。本國建朝已百餘年,如今正是康樂盛世,多年不曾經曆戰事,由上到下都頗有些重文輕武之意。雖這些武將的祖上曾掃漠北平西南,為國立下赫赫戰功,但如今在朝堂上已有漸趨落魄的態勢。故兩派交鋒,往往文官之子略占上風。而其中與他最為交好的孫平,就是文官這一派中很說得上話的幾人之一。
這些事吳憂是不想參與的,何況他也沒什麼資格參與。吳氏一族雖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但畢竟是營工商之人。論錢財,或可排得上名號;而論權勢,卻是沒什麼說話的分量。且吳憂生性不喜這些勾心鬥角之事,今生隻願遊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想必吳煙波也正有此意,故從來不提什麼科舉做官之事,顯是不願其子入仕。而為其取名吳憂,取無憂諧音,意為無憂無慮,更是希望吳憂一生不為名利所束縛。
方函兒走了,外間換了另一名叫石信的小子守著。吳憂半夢半醒,覺得有點熱了,就吩咐道:“怪熱的,你去把紗窗撩起一點兒,透透氣。”
石信依言照做了,又輕聲問:“少爺喝點水麼?”
吳憂含糊地說:“不了,今天困得緊,我睡一會兒,寅時再叫我起床。”
外麵應了,吳憂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也沒做什麼夢。再醒來時房間裏靜得很,吳憂裹在被子裏,麵朝裏,隻覺得自己出了一身汗。他翻了個身,啞聲問:“石信,什麼時辰了?方函兒回來了麼?”
然而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回答,吳憂便又叫了一聲:“方函兒?誰在外頭伺候著?”
“回來了。”忽然耳邊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隻聽那人笑吟吟地說:“不僅他回來了,連我也跟著來了。”
吳憂嚇了一跳,勉強睜開眼,撐著床坐了起來,卻發現有個人正坐在床邊看著他。
“醒了?”那人笑著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不得勁了?發燒了?”
“哎……”吳憂看清楚了眼前那人的臉,拍開他的手,又一頭倒回了床上。
“你怎麼來了?方函兒和石信呢?”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他倆都叫我打發出去了,在外頭等著呢。”孫平看他又躺下了,就笑著去拉他的手,“正好好些天沒見你了,怪想的,方函兒又來說你身上不舒服,我就想著來看看你罷。結果一進門就看你裹著被子睡得這麼香,叫我等了好久。”
吳憂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看也不看他,隻是說:“那你倒是真不客氣,直接就大搖大擺地坐我床上了。”
“欸,咱們這麼要好的,坐坐怎麼了。再說了,你又不是沒坐過我的床。”孫平俯下身來看他,溫熱的呼吸都灑在了他臉上,“我說你小子,是真病了?”
吳憂伸手推著他的肩膀,讓他離自己遠了一點兒,然後坐了起來,理了理衣襟,斜了他一眼,道:“你看我是不是病了?”
他剛剛睡醒,一頭烏發散著垂在身後,眼裏還帶著霧蒙蒙的水汽,臉色也微微發紅。再加上一身勝雪的白色裏衣淩亂地裹在身上,扣子開了兩顆,能看到少年白皙幹淨的脖子與鎖骨。這樣一看,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動人。
孫平見他這樣,心神一蕩,忍不住又伸手去摸摸他的頭發摸他的臉:“我看你啊……我看你還活蹦亂跳得很,說你生病鬼都不信。說,怎麼回事?約你這麼多回了,怎麼次次都不來?”
吳憂笑嘻嘻地看著他:“我就是不想去啦,你能奈我何——”
“噢——”
孫平也學著他的語氣,拉長了聲音,怪聲怪氣道,“那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能奈你何——”說完,伸手就去撓他的脖子和腋下。
“停!!!”
吳憂生來極其怕癢,平時被人稍微一碰就癢得難耐,現在被孫平這樣一鬧,頓時渾身發軟,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兩人在床上滾做一團,頭發都揉亂了,被子褥子枕頭全都被踢到了地上。
“大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吳憂滾來滾去,躲著孫平的手,笑得喘不上氣來,連連討饒,“放過我吧大俠,真的再也不敢了!”
孫平的衣服也亂了,他把吳憂整個壓在床上,又鬧了好一會兒才停手。
“真不敢了?”他笑著喘了一口氣,“以後再叫你來不來?”
“哎,來來來,一定來。”吳憂掙脫他的鉗製,活動了一下胳膊,籲了一口氣,說,“不是我不想去,隻是過幾日就要和我叔去北邊了,大哥還沒回來,家裏的事太多,我爹一人忙不過來。”
“還真是,我都忘了你要出關跑商。前幾日聽你說要招家仆,現招到了麼?”孫平彎腰,拾起被兩人扔在地上的枕頭被子,“人手夠麼?用不用支我府上的人。”
“哎,你別弄了,放在那兒待會兒讓小子們收拾就行了……人夠是夠了,今兒剛招來一個,我看著還成,但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啞巴使喚著不太方便吧?”
“湊合著罷,能幹活就行。反正就十天半月的事了,沒那麼多講究。”吳憂跳下床,伸了個懶腰,回頭問道:“晚上留下在我這吃?”
孫平也站起來:“不吃,晚上還有事。”他頓了頓,又笑著說:“後兒就當哥兒幾個給你送行了,吳公子請務必賞臉到場啊。”
“沒問題,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求我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去一趟罷。”吳憂懶懶地批上外衣,喊了方函兒進來伺候。
孫平忍俊不禁,又把他攬在懷裏一頓揉,好一會兒才放開:“走了,後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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