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88 更新時間：14-06-04 10:25
方擷被皇叔逼迫著休息了一晚，已好了不少。第二日，兩人整裝出府，與錢丞相點足京郊龍虎營三萬精騎兵，向沂山而去。珩王體諒方擷有傷在身，原要他乘了車馬。方擷哪裏肯在大軍麵前示弱，執意騎了高頭大馬，與珩王並轡走在隊伍前麵。
及至到了沂山腳下，情況正如方宸所料，三營禁軍早殲滅了亂黨，擒住煜王、郭航，暫壓在禦營裏待審。五皇子陪坐在側，麵色戚然惶恐。因他素日與煜王親厚，可擒拿叛軍時卻未見他麵，難以斷定他屬何方人馬。那兵部的崔大人、韓大人顧念他乃皇帝的同母親弟，不敢怠慢亦不能輕縱，於是恭恭敬敬的迎了他，私下派人小心看守。隻可憐了行獵時獨自留在禦營的三皇子，卻被叛軍扣押幽禁了兩日，直嚇的三魂去了七魄，他本就身體孱弱，這一鬧更加臥病不起，隨軍醫師看了脈象，苦於身邊藥材有限，也難十分調養。
三營禁軍守在山下將那獵場團團圍住，卻不曾入山搜尋。固然是因為獵場廣闊無邊，若沒有人帶路還不知要做多少無用功；再者也是珩王暗示過的，必要由澋王親自接了陛下才好。
方擷到了沂山，憑著記憶估摸出個大概方位，引著幾個親兵重臣進了深山，恭迎聖駕出來。
那昭德帝自小養在深宮，錦衣玉食慣了哪裏受得起這份苦。如今躲藏在簡陋石洞中，思茶無茶、思飯無飯，擔驚受怕的熬了一日，早已是衣衫殘破，鬢發散亂，這狼狽樣子倒像個窮困潦倒的無用書生，隻身上那些價值連城的玉器飾物還清清楚楚昭示著他貴重的身份。
幸而親去迎君的隻有幾個王族子弟和朝廷重臣，不至讓昭德帝在三軍將士前顏麵盡失。
方擷命人取了件嶄新的龍鳳錦袍給昭德帝披上，遮住他那身沾滿灰土、破敗不堪的衣服，回頭看見塨王以手按住左肋，腳步虛浮，好像也受了傷，他心中詫異，此刻又不好細問，隻得先護著聖駕回了京。
這一路上，雖也是旌旗密布，遮天蔽日，儀仗端整，聲勢浩蕩，可哪還有出獵時半分的喜氣和榮光。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旨，命禦史大夫、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三堂會審煜王案。其實，這是坐實了的叛君謀逆，又何須再審。隻不過事情涉及到皇室王爺，昭德帝要在世人麵前給這弑君篡位的弟弟一個說法，既堵了眾人的口，又服了天下的心。那三堂的大人們豈會不明，於是裝模作樣審問了三五天，呈了奏本上來，草擬了罪名，請皇上定奪。
昭德帝看過心中了然，禦筆親批幾句，想了想，覺得不妥，待要補充又著實定不了主意。正猶豫間，殿外守候的小太監進來稟報：珩王、澋王求見。
“還不快請！”昭德帝道，擱下筆，站起身來。
方宸進了殿，略一拱手：“陛下……”他曾得先皇禦賜上殿不參。
那跟在後麵的方擷倒是乖乖拜倒，卻被皇帝扶住：“六弟免禮！此次多虧六弟，否則朕恐不能平安回京。”昭德帝道，“朕正要擬定給你們的封賞呢，可巧你就來了。六弟你說說看，想要朕賞你些什麼？”
方擷道：“這都是臣弟的本分，怎敢妄圖賞賜呢。”
昭德帝搖搖頭：“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世間種種皆逃不過一個公平法度去。朕既然要抄了郭家，囚了老四，於你們這些有救駕大功之臣，豈能全無恩賞！”
方擷還要辭時，方宸卻笑著打斷他：“筠兒，你今日若執意推脫，恐怕陛下要責怪你隻講些台麵話了。”
方擷想了想，莞爾道：“既如此，臣弟就鬥膽求一物吧。”他指了指殿外西北方向，“適才路上我還和皇叔說起呢，再過個把月就入冬了，正值禦花園裏寒梅怒放枝頭的時節，往年陛下都會賜宴與群臣同賞，今年若陛下仍有興致，求賜一支淩寒梅花給臣弟帶回府中供於瓶裏日日賞玩。”
“這有何難！”昭德帝道，“便將那滿園豔色都賜給你也無不可啊！”
方擷悄悄看了皇叔一眼，笑道：“滿園嬌豔之色臣弟可委實消受不起。臣弟素來閑散慣了，願乞一段牆邊暗香足以。”
這孩子果然聰慧伶俐，嗯嗯，孺子可教也。方宸心裏想著，頷首微笑道：“這求的極風雅別致。依臣的意思，陛下就準了筠兒吧。”
“朕本還打算擢你為樞密院副使呢，偏偏你棄了不要，卻求那欺霜傲雪之物……”昭德帝笑著搖搖頭，不再堅持，“也罷了，就讓你多玩兩年吧，將來再有功勳時，是定要入樞密院替朕分憂的！這樞密副使的位子暫且給你留著。倒是皇叔來的正好……”
昭德帝轉了個話題，他回到龍案前，執起剛批閱過的奏章看了又看，向方宸道：“朕一直猶豫該如何處置亦雎（方岑表字）。他畢竟是先皇四子，朕的弟弟，朕顧及皇室顏麵，不可處以極刑。若是囚於大牢呢，一來難免他不老實，總說些閑言碎語，二來恐怕有未除盡之郭氏殘黨，天天在外惦記生事；若是流放呢，這天高地遠的也難以約束控製。所以朕想問問皇叔的意思……”
方宸道：“陛下盡管將他囚於牢獄。自古以來入了這死牢的，能有幾人活得長久！”
因這殿中並無下人伺候，故方宸這話說的極明白。昭德帝眼眉微挑，思索許久，表情愈來愈苦悶難安，他歎了口氣，終於朝方擷苦笑一下，道：“朕剛剛還說待你再有功勳時定當嘉獎，可巧，這機會就來了。六弟且稍待片刻……”
他說著，走回後殿，不一會兒又出來，手中拿著個牡丹雕花的古樸檀木盒子。他將盒子交給方擷，卻不肯當麵打開鎖扣，“就請六弟過幾日替朕去看看亦雎，送他一程吧，也算全了我們兄弟情誼。”
方擷的心彷如沉入漆黑冰冷的海底，剛剛談論寒梅時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原來皇帝早已有所準備了，隻不過主意卻不好由他這仁義之君的口說出來，必得要方宸這做長輩的提了，他在萬般無奈下權衡利弊，不得已而為之。
既除了威脅，又不落人口實！真真好權謀，好心機！
“陛下……”接口答話的卻是珩王。
方宸極自然的伸手奪過盒子，道：“此事還是交給臣去辦吧，筠兒年輕，怕辦不好這差事。再說……”他頓了頓，衝著方擷意味深長的一笑，“我也正有件事要問他呢。”
方擷頓時垮下臉，心想：你卻會說，這時又嫌我年輕了。其實，不止他這麼想，那昭德帝心裏也明鏡一般，深知皇叔有意護著方擷，不叫他趟這灘混水。自己也不好在此事上過多糾纏，便由得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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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二年，十一月初四，煜王謀反案有了定論。
主犯郭航倚權仗勢，慫恿四皇子篡位，天威一到，自然束手被擒，判腰斬於市。郭氏一族年滿16歲者梟首示眾三日，未滿16歲者流放嶺南，永不得返京。
四皇子方岑，年少無知，暴戾蠻橫，受舅父郭航蠱惑，違人臣之道，行叛逆之事，理應問斬。隻是聖上仁慈，感念骨肉情深，免去死罪，著撤除王位，貶為庶民，囚於牢獄，任何人無令不得探視。
郭太妃係四皇子母妃，管教無方，以致方岑、郭航惹下滔天大禍，著廢除太妃位，幽禁冷宮。
澋王方擷冒險突圍求援，救駕有功，賞珍寶古玩無數，賜江州為其封地，另特賜尚方寶劍，監管群臣，五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
塨王方磬挺身護主有功，擢其為戶部尚書，掌天下錢糧財政，賜青州為其封地。
珩王方宸、丞相錢令、兵部尚書崔書簡及兵部侍郎韓德揚領兵救援，剿逆有功，賞千金，賜錦衣一領，玉帶一條。
其餘有功將士，各賞銀錢絲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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