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97 更新時間：14-05-24 23:43
神，應當被詛咒。《惡魔紀•第四卷•第八章》
謝賢知道自己的處境。
那隻怪物在壓製著它。他能感覺對方口中的涎水一滴滴落在他的側臉和脖子上，他能感覺到四肢因為強力的壓迫，漸漸斷掉的痛苦，然而比這些都更能清晰感覺到的，是艾爾的目光。
那是那麼好看的藍色。比他沒有出生時見過的黑色要充滿生機和祥和，比進食時滿眼的紅色更溫柔和靜默。
他從沒覺得自己此生能看見這麼好看的顏色，比天空更好看的顏色。
然而那雙好看的眼睛在看著他的時候，卻總是失去原本該有的感情。那些溫暖，那些關懷，都好像被抽離一樣，隻剩下空蕩蕩的蒼藍。
此刻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再看一次那種溫柔的藍色——在艾爾的瞳孔中。所以他目不轉睛得看著對方，不錯過對方任何的細微變化。
他看見艾爾後退，他看見艾爾打破附近樓房的窗戶，他看見艾爾回過頭，看著他。
艾爾……救救我……好嗎？麵臨的生死恐懼，讓謝賢不禁向對方求救。他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睛一點點從震驚變得悲傷，最後變成恐慌，覺得心髒有開始疼。
因為最先改造的是心髒，所以心髒絕對不應該會有痛的感覺的——這本來就是人類最堅韌的肌肉，經過他的改造應該更不容易受傷才對，然而此刻他覺得心痛。
就在艾爾逐漸後退時，他猛然聽到後方傳來淩亂的跑步聲。他迅速回頭，看見一個人類小隊跑向這裏，而領頭的那個人是很久以前見過的人，阿爾伯特。
“阿爾伯特！”艾爾忍不住喜極而泣，然而他隨後猛然愣住，因為艾爾清楚的看到阿爾伯特手裏拿著火箭筒。
因為殺傷力高，所以一般士兵是不能攜帶火箭筒的，而阿爾伯特此刻帶著火箭筒……莫非是他已經向總部稟告有關怪物的事？還是說，阿爾伯特此刻前來就是為了殺掉怪物？
當艾爾思考時，阿爾伯特已經開始做準備工作，隨後他將火箭筒對準正扭打在一起的怪物們，在怪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點火。
隨著火箭彈灼熱的尾噴噴到阿爾伯特臉上，艾爾看見火箭彈迅速燃燒著衝向謝賢所在的地方，準確無誤的打在怪物的背上。
“嘭”的一聲，怪物所在的地方騰起一團火花，那種肆意侵略空氣的火焰很快達到了最豔麗飽滿的刹那，隨後漸漸消散。在一陣風的淨化下，火焰下的真相逐漸被揭開。
艾爾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蜷成一團。赤豔的鮮血混著碎肉時不時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隨後那東西突然顫動一下，像抖掉身上的灰一樣將血水撒得到處都是。那東西站起來，揚起一片血肉的頭部。
然而在艾爾沒有看清那東西到底是誰時，那東西驟然發難。他迅猛地躍過十多米的距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一口咬在尚在觀察結果的阿爾伯特手上。
仍舊發熱的火箭筒因為握著的雙手突然無力而重重摔在地上。而與同時響起的，還有咀嚼聲。
那種熟悉，而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艾爾像被定住一樣，無法行動。他隻能僵在原地看著那東西咬斷阿爾伯特的喉嚨，隨後又咬斷所有救援人員的脖子。
啃噬聲依舊不曾息絕。
那紅色的物體伏在救援人員身上，迅速而狂躁地吃掉屍體。那是比上次更加快速和凶猛的動作，那是比之前所有的行為更加狂躁的饑渴。
渴望……食物。
渴望……更多的血和肉。
渴望……更加徹底的死亡和毀滅。
一聲怪叫從那物體內部沉悶地發出，隨後這嘶嚎一次比一次更長，更響亮。
艾爾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鮮血從那東西頭部涓涓而出。像岩漿一樣的液體從頭頂噴出來，染過眼睛，滲進衣服裏。隨後更加柔軟的腹部也被破開，湧出鮮血。
那縛束住自身的外殼終於被撕裂時，艾爾聽到怪物喟歎一般的叫聲。而然他還未來得及思考這聲音包含的蘊意，一陣刺痛就從脖子開始蔓延。
這刺痛強烈而突然，就像火山毫無預兆噴發的瞬間。艾爾甚至有些分不清是血液在往外湧出，還是他的肉體分解成液體，在涓涓不息的流淌著。
就像人類出生於血液中，最終，也是要化為血液消失。
然而在這一陣比一陣深入的痛苦中，艾爾猛然想到一個詞。那是一個曾經保護他的人的名字，那也該是麵前這頭怪物的名字。
“謝賢。”比血液流淌的聲音更加微弱的呼喚響起。艾爾不確定怪物是否能聽懂，隻是他想這麼做。
有的事情，想做就要做出來，不然以後不一定會有機會去做。艾爾恍惚間想起那個身影，想起那黑色的，最終化為一片血紅的眼睛。那雙眼睛曾注視著自己，認真而表情肅穆得地說，“艾爾，不是食物。”
原來這世界上最珍貴的話就是這一句。
一絲淺薄的微笑從艾爾嘴角蔓延。那雙藍色的眼睛漸漸失去光彩，最後被一雙手挖出來，吞吃入腹。
與咀嚼任何食物相似的聲音在空曠的廢棄樓房下響起。
這世界上，沒有比食物更貴重的東西——當隻剩下本能的時候。
那麼努力的守護著，注視著，靠近著，最終卻還是沒能抵住自己的本能，徹底淪喪在生物最初食欲的怪物啃食幹淨所有血肉後，前肢著地，轉過頭看著不遠處模糊的建築輪廓。
生命最狂野和衝動的本能告訴他，那裏將有更多的食物——與剛才所吃掉的食物毫無區別的食物。
所謂的善良，文明是如此虛假而且不可信任，體內狂躁的衝動卻是那麼真實，可以碰觸。那麼，屈服於內心的本能吧。
踐踏所有傷害你的東西，蹂躪所有看得見的弱者，即便麵向強者，也生死無畏的衝上去——隻是為了內心深處狂野的，本能。
黑褐色的街道揚起一線塵土，而在那塵土中的，用四肢狂奔的野獸的猩紅目光隻盯著一處——人類最後的庇護所。
【我最深愛的人啊，請來到我的身邊吧！
成為怪物，或者……成為我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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