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7 更新時間:14-05-12 18:21
都廣之野,百裏靈壽,蒼茫碧海,十裏婆羅。沚淵這故鄉,是真真切切的永生之地,這裏的萬物皆已跳出六道輪回,生生不息。
這二十日的光景,沚淵領著我將這片仙都逛了個遍,想起自己當初盤算著借著沚淵之力喚醒師傅後便尋個間隙脫身的自私念頭便覺臉上生疼,想來若是這一生便同一個這般溫潤的夫君住在這樣一片仙都之內也不失為一樁美事,人界話本子裏常描繪的生死絕戀,並不是我向往的,我認為的幸福,便是細水長流,在我萬萬年的歲月裏,不求琴棋書畫詩酒花的超凡脫俗,但求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煙火十足。
縱然現今我還不愛眼前這人。想至此,嘴角竟不自覺的上揚。
“小樾兒想什麼如此開心?”沚淵溫聲笑道。
“我想,你昨日的提議,我們便生生世世生活在此處,可好?”
沚淵愣了片刻。
一陣清涼海風襲來,帶著碧海之上萬千優曇婆羅神秘而典雅的香氣,吹動對麵之人淡藍色的衣衫,我的眼中被這盈盈的藍色浸滿,險些迷失在這一副絕美的畫卷之中。
沚淵眼中似是有些我讀不懂的情愫暗流湧動,緩緩抬手將我擁入懷中,我的鼻尖聞到一絲淡淡的紫檀木香,唔,想來沚淵前世的那把瑤琴,定是此木做的。
我自認為自己是棵定力十足的桂花樹,這一點從我能在幽冥忘川那種不毛之地一等便是九萬年便不難看出,故而二十日於我而言,不過彈指一揮,轉眼間便距我同沚淵的婚期隻餘三日。
這日,我去書房中尋他時,正巧撞見他在端端正正的寫著什麼東西,湊近一看,紅紙金字,封皮上是明晃晃兩個大字,請柬,其間密密麻麻小字若幹,大意是九月初八,南澤神沚淵同柴桑山精靈青樾,於都廣之野締結永世姻緣,誠邀六界道友屆時賞臉捧場雲雲。誠然這不是沚淵的原話,誠然他寫不出此番直白豪爽的言語,但,我甚滿意他將我的身份定位於精靈,而不是命格那廝無時無刻不掛在嘴邊的一身鬼氣的妖物。想到命格,便憶起那日同他的不愉快的種種,這些日子也不知他想開了沒有,不知是否會賞臉出席我的婚禮。
都廣之野上成群的鳳鳥便是這些請柬的信使,看著這些美麗的鳥兒銜著紅彤彤金燦燦的請柬飛往四麵八方,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想我做了二十萬年不起眼的桂花樹,如今也算是結了一門好親事,我未來的夫君,是九重天的三殿下,日後與旁人磕牙時便多了一個談資,長足了麵子。
三日過後,沚淵為我披上大紅的嫁衣,這裏除了我同他之外再無婢女,他便也不再計較成親之前新人不得相見的習俗,起手為我梳妝打扮起來,我坐在銅鏡前,靜靜望著沚淵在我身後輕柔的動作,一一將我的發梳通,挽起,分髻,完成之後用一隻青白透亮的玉簪別入我的發中,我隔著銅鏡看向那簪子,隱約竟然是朵典雅的桂花,不由心中一喜,
“這簪子……”
“這簪子是我前些日子描著你的元神雕的,小樾兒可歡喜?”
我一愣。隨即迷迷糊糊與他道,“我的元神?沚淵是如何見到我的元神的。”
沚淵旋即揶揄一笑“小樾兒睡姿,真真不雅。”
我被他說的臉紅了一紅,這才想起每每我安神入定之後頭頂皆會虛空化出一朵金燦燦的桂花,想來當年還是師傅第一個發現,並借此取笑於我,“半人不人,半花不花,委實可笑。”
想到身後這人竟趁著我睡著偷偷觀察我,不免尷尬,急急轉移話題。
“沚淵果然多才多藝,樾兒著實佩服。”
打點完畢他本想留我一人在房中坐著,自去招呼賓客,我卻擔心他一人力不從心,便同他一並出了門去,沚淵將典禮的舉行地點定為都廣之野的一處高地,我們過去時,已有許多賓客落座,磕牙的磕牙,對飲的對飲,見著我們到了,都含蓄的將眼風徐徐掃來,此次唯獨請了天上的姻緣老人做我們婚禮的證婚人,其餘便都是受邀的賓客。席間皆是近百餘年才得以一聚的六界中人,此次借著我們的婚禮,有數不清的八卦要交流,誰誰家的女兒同誰誰家的小子跑了,誰誰家的姑娘嫁過去過的甚淒慘,誰誰家的兒媳給家族又添了一個男丁種種,氣氛和諧圓滿的很。我四下打量了一番,沒有命格老兄,心下有些失落。
吉時將至,姻緣老人一聲洪亮且蒼老的聲音出口,滿座賓客頓時靜了下來,沚淵攜著我的手帶我穿過一片靈壽木林,繽紛落英鋪就了一層潔白地毯,兩側盡是些我不認識的人,或真誠的笑著,或虛假的笑著,還有那麼一部分麵色怨毒的女子大刺刺擺出一張臭臉,也不知在我漫長的二十萬年歲月中,何時得罪了他們。
行至路的盡頭,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子忽而憑空降下,手中拿了一幅卷軸。四周的賓客頓時眼睛亮了亮,看那情形就差要搬個小板凳看這即將上演的一台好戲。
我有些莫名的望向沚淵,卻不幸瞧見他露出了那日我不慎說錯話時的陰鬱表情,正要發話,卻被對麵的盛裝女子搶了白。
“沚淵啊沚淵,左右你我做了五萬年的夫妻,如今你這般重要的日子,通知了六界眾道友,竟唯獨剩下我一個,若不是我這眼睛瞎了反而牽扯耳朵分外靈敏,怕是要生生錯過了你的吉時,那,豈不可惜。”
來者一派盛氣淩人狀,我甚反感,想來她便是小劄中記載的北海公主嵐雨,五萬年的歲月,縱然當日再高貴的公主,縱然如今再華麗的衣裙,都遮掩不住她的一身怨婦氣場。
沚淵臉色甚難看,語氣陰沉道,“我從來不曾承認你是我的妻,我沚淵,這一輩子,隻有一個妻子。”
我本以為任何一個女子在被人這般奚落之後定然都會羞愧難當,然嵐雨不愧是眾女仙當中的佼佼者,沚淵這般狠話落在她的那方池塘上,竟然未能濺起一絲漣漪。
嵐雨冷笑一聲,“呦,那倒是要問問三殿下,你這心裏唯一認的正妻,卻是這不起眼的樹妖,還是五萬年前便香消玉殞的汐泗?”
豈有此理,我平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人將我喊做妖精,縱然我確實是隻妖精,但我也是隻有骨氣有尊嚴的妖精。正要與她理論一番,卻被沚淵攔下。
“我隻認樾兒一人,為我沚淵正妻。”一句話說的鏗鏘有力,讓我不禁振奮了許多。
卻見嵐雨一副陰謀得逞狀,打開了手中拿的卷軸,“好啊,好啊,那我今日便是來恭喜三殿下大婚的,這副丹青,便是我送給你們這對新人的賀禮,不知可入得了二位的眼睛。”
卷軸緩緩打開,滿座皆是一片唏噓之聲,唯獨我一人盯著那畫中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發愣。
畫中女子青衣長裙,回眸明媚一笑,再看那張臉,不是我卻是誰。可我,何時有過這般形容。
再看沚淵,卻是一副古怪形容,許久才回過神來,強作鎮定與嵐雨道,“公主將樾兒畫的這般栩栩如生,沚淵在此謝過了。”
嵐雨卻嘲諷一笑道,“三殿下莫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在座的諸位但凡年齡上了五萬年的都知曉這畫中之人究竟為何,我想,這禮堂之上,若是論真的糊塗,便是今日你口口聲聲認下的這位正妻,青樾姑娘。”
縱然師傅說我是沒長腦子的一棵樹,那許多年的話本子卻也不是白看的,再看那嵐雨那握著卷軸青筋暴突的手,略一思索,是了,這畫中同我並無二致的女子,左右不出五萬年前便泯滅於天地間的汐泗,唔,我道為何他堂堂天家三殿下會瞧上我一介樹精,如今困擾了我許久的一大難題終是有了一個合乎邏輯的答案,定是我這張同汐泗如出一轍的臉,讓他憶起了當年的戀人,他如今對我這般細致入微,定是想借我彌補那時的遺憾。
正在我為著解決了心頭一大難題而暗自竊喜時,卻見嵐雨臉色悲憫語氣尖刻對我道,
“當年汐泗那個賤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唬的天上地下的一眾男仙為他神魂顛倒,可這個賤人竟無恥到勾搭沚淵這已有婚約之人!真真下賤至極!”
“住口。”沚淵嗓音低沉神色陰鬱然語調卻平靜的很。“若我再從你那張髒嘴裏聞見汐泗一個不好,今日怕是沒有什麼北海水君護著,怕是不比五萬年前僅僅傷你一雙眼睛那般容易。”一句話說的波瀾不驚卻又心驚肉跳。我瞟見嵐雨身子微微一顫。
“嗬嗬,三殿下嚴重了,我今日前來,單單是為祝福二位,順便提點一下這位青樾姑娘,當年汐泗身為神女仍舊落得那般下場,而你,不過一個碰巧同她長得一樣的可憐樹妖。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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