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8 更新時間:14-06-17 10:34
小四兒朱平楯一番言語,驚得朱平欄渾身微顫:難道二哥,竟也明白那些話的意思?果真如此,他是從何處學來?而此番對大哥言說,分明是在判別替身真偽……莫非大哥同樣……可恨過去種種,還是一丁點兒也記不起……而傳說的“夢裏得詞”,朱平栯早應明了。上次堆翠山把酒,所提卻是試探?
朱平欄心亂如麻,一時默然。朱平楯也不理他,趁機掙脫,轉身玩去了。一直跟著的老嬤嬤湊過來,道:“小王爺,小王爺?若無他事,老奴先行告退了。今日雙喜大慶,少有放了假,不去賭幾把,實在可惜了!”
她口無遮攔,自認為這三王子即便並非癡傻,最多是和病倒前一般,瘋瘋癲癲,沒有尊卑上下之念。
朱平欄此刻哪裏在意別人,巴不得自己清淨。揮揮手,讓老嬤嬤退下。他則悶頭坐了一會兒,想起早上打算做的事情,晃了晃腦袋,強打精神,離開鵝館。
往南經過蒸霞亭、洗墨池,眼前到了枕書院。朱平欄前些時特意來過一次,想看看能否從中尋得些舊事記憶。可惜徒勞無功,偌大的枕書院裏,除了書,還是書,隻有書。就算曾經留下了什麼線索,於浩瀚書海之中,也難以撈針。於是悻悻作罷,今日再至,便沒心思進去。駐足片刻,遠遠望了一陣,也就繼續向大小錦竹館走去,那正是朱平欄同“我來也”相會之地。當時還以為即將衝破迷霧,撥雲見日。誰料兩三天之間,陡起波瀾,一切風譎雲詭,更勝從前。
朱平欄歎了口氣,終於繞過堆翠山,出了椿園。又回藥宮,找杜夫人要了些銀兩。杜夫人正待午睡,卻瞧見兒子無精打采模樣。關切幾句,答非所問,便也罷了。知他要出門,吩咐了嬤嬤跟著,千萬謹慎小心。
朱平欄本想找裘三兒,雖然此人八成是二哥朱平栯安排的釘子,但將計就計之事,才最有趣。隻是忽然記起,溫潤兒這時怕先一步去了,暖室花房裏的老於頭兒,畢竟緊急些。索性一個人獨行,眼下闔府戒嚴,許進不許出,不過於主子們卻沒甚限製。另有兩個侍衛不遠不近跟著,朱平欄也不在意。先去東市問候了屠夫劉二哥,接著到紅布街調戲玉愛姐一番,至於河神廟的狗腿子,眼下在承勇郡王別院,是見不著了。
朱平欄在城裏轉了小半天兒,最後去買了些黃紙,打道回府時,沒走正門。繞了個遠,去蜀王府的後巷看了看。
蜀王府的北麵,駐紮著護衛大營。那營門正對著廣智門,自有兵勇把守。平時除了這些丘八的,極少有人來往。朱平欄邁著方步,反複遛了幾趟。到那段假女牆,也就是椿園北牆。果然見護城河的小石橋上鋪滿卵石,隨手拾了幾塊趁手的,用黃紙包了,朝王府裏扔。
其間有一隊巡邏的護衛聽了動靜,跑過來查看時,被跟著朱平欄的侍衛攔住。一幫人便遠遠地看著朱平欄肥胖的身影上躥下跳,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想必第二天成都府裏,怕是又要流傳些關於三王子的奇聞趣事了。
如此折騰到酉時左右,方才作罷。就近由廣智門進府,並沒回藥宮,而是找了個燈籠,徑直去碧水潭邊。
從跨荷橋上下來時,朱平欄微覺有異。又倒退著上了橋,沒料到溫潤兒在身後來,正撞她個滿懷。
“死胖子!作什麼!”
溫潤兒用雙掌輕輕一推,朱平欄就覺背後碰上一堵牆相仿。疼得一咧嘴,趕緊跳下橋,一個勁兒抖動肩膀。
“王爺恕罪!我出手重了……可你不好好走路……”溫潤兒微微有些歉意,卻又撅起嘴。
朱平欄擺擺手,提著燈籠上橋。指著一根橋欄,說道:“前幾日下過一場雪,沒落地就化了。水汽附在欄杆上,天氣回暖,就會化作水滴向下流淌。這些欄杆平時無人擦拭,本都落滿了塵灰。是以有水經過,便形成一道道淺黑痕跡。我提燈上橋,正好依次照過,幾乎每根欄杆都是這樣,除了靠近這邊橋頭的第二個。”
朱平欄摸著他所說的那根欄杆,又道:“既不潮濕,也沒灰塵,一定有人特意清理過。”
溫潤兒彎下腰,把小臉兒湊近,仔細地瞧。仍有些不解,問道:“那又如何?或許這欄杆常年受日月精華,吸天地靈氣,修行圓滿也說不定。天生麗質,不染凡塵,也不是沒有的。”
朱平欄忍不住笑道:“你是在借物喻人,誇自己天生麗質麼?本王懂的,其實你……大可不用拐彎抹角,的確是個美麗女子。當然,不染凡塵還是有些過了,尤其年紀尚幼,比之暖室花房裏的董小姐,還……”
“不聽不聽!”溫潤兒紅著臉,恨恨瞪著朱平欄,捂住耳朵。朱平欄並不在意,又指著腳下的石階說道:“橋頭有三級石階,彼此高低差距頗大,夜間無光,極易在此跌倒。
“你是說婢女柔柔被人追趕,驚慌失措……”溫潤兒板著手指,猜道:“非也!她乃是腦後受創……難道是摸黑從橋上下來,抬頭時,看見什麼恐怖之事,然後像你方才一般,向後退步,失足碰到欄杆……可這裏如何摔進水中?定是昏迷之後,有人當死屍拋棄。隨後打掃痕跡……怎樣取水?應有水桶之類……水桶?搜檢時菊井裏發現……可是此處離菊井甚遠呀……是了,那人所居,必在菊井附近!可是……”
朱平欄見她入神,便搖搖頭,去碧水潭邊尋了塊地方,用腳畫了個圈兒,把黃紙在燈籠裏引燃,一邊燒著,一邊念念有詞道:“冤有頭,債有主,陰風陣陣冥間路。向前走,莫停步,小鬼難纏有錢助。孟婆湯,不要吐,忘卻今生萬劫度。待來世,投貴戶,萬貫家財享清福……”
這是從賣黃紙的小販那裏,現學的一套詞。朱平欄稍作加工,叨念之時,特意拉長了語調,另加了些顫音,仿佛巫師在招魂般。聽得溫潤兒渾身發冷,寒毛直豎。
好容易燒完紙,朱平欄站起身,等火星漸漸熄滅,又猛踩了一陣。大約不燙手了,才從衣袖裏掏出個紙包,正是先前晴未燒紙的餘灰。現在倒出來,跟腳下這堆比較,果然略有差異。
“不出所料!”朱平欄頗為滿意,到潭邊洗了手。溫潤兒不明就裏,緊跟在他身後,問個不停:“胖子,你剛才叨咕的是什麼?恁地嚇人!你袖子裏裝的什麼,什麼‘不出所料’?你不要打啞謎可好?胖子,你倒是……死胖子!”
溫潤兒鍥而不舍,朱平欄毫不客氣,反問道:“為何要告與你知?”
“我在銅沅縣行醫多年,曾救治過一個身患重病的可憐人。當時他的症狀,臉上模樣,和你一般不二。”溫潤兒想了想,補了一句道:“那人其實中了毒。”
這話的確有用,朱平欄笑道:“也罷,咱們各取所需。本王將前因後果道來,你就教教解毒之法,如何?”
“雖說本姑娘吃些虧,但看在你來日無多的份兒,勉強答應了吧。”
朱平欄於是從晴未燒紙說起,一五一十,最後道:“淑妃搜檢藥宮,似乎鬧劇,其實不然。那鐵權和黑匣草人,固然可笑,但依我看,她真意並非在此。事後大太監左嚴興,帶長春宮手令,翻了杜夫人和雲絲染的房間,才是主要。至於到底找些什麼東西,卻難猜了。可能是典藥庫貪汙賬目,也可能與雲家產業有關。因著杜夫人和雲絲染早有所備,總歸一無所獲。”
“原來如此!那晴未小丫頭,正在收拾隱秘!”溫潤兒恍然大悟。朱平欄道:“卻輪到你了。”
“那人死了,沒能救得。”溫潤兒攤著手,一臉無奈。見朱平欄瞪圓了眼,忙又道:“些許玩笑……我說的人複姓西門,本是銅沅縣一個大財主,坐擁萬貫。家中妻妾成群,彼此之間,爭風吃醋,每天鬧的雞犬不寧。因他寵愛一小妾,允諾其若生下男孩,即立為嫡子。那正妻自然不肯坐以待斃,於是偷偷在外頭買了迷藥,摻在酒菜裏。打算先放翻了這位西門老爺,再扔到水裏淹死。如此,衙門查起來,便說是醉酒落水,意外身亡。原本計議周詳,沒想到那小妾其實與人私通。也弄了迷藥,拌在酒菜裏,晚上就可以放心去幽會情郎。陰差陽錯,西門老爺一時中了兩種迷藥,昏睡不醒。好在正妻心生懼意,不敢害人,總算是逃過一劫。可直等了三天三夜,西門老爺仍舊如死人一般。請了不少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是全身浮腫,血管暴露。兩月之後,方才醒了,人卻成了跟你一副嘴臉。”
朱平欄霍然長身,心裏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除夕夜腦後一刀,不過擊昏而已。真正罪魁,是有人想讓我沉睡不起!且不止一人,前後施了兩種迷藥,究竟都是誰呢?蜀王府上下,到底何人既不期望我一命嗚呼,又需要我一夢難醒,彼此間還各行其是,不相往來呢?而我如今居然好了,是他們大意出錯,還是另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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