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5 更新時間：16-01-31 23:03
第五十九回：遙記白蓮江中月，醉吟詩酒柳上風（校改）
雨收雲散時，木風慵懶地靠著石壁。顏少青替他攏緊衣衫，低聲道：“別受涼了。”
圈繞長發的手指頓了下，接著，一把握住男子的手腕。
顏少青眸中透出詢問，木方報以一笑，執起他的手，湊近唇邊親吻。靈巧的舌掃過掌心、滑入指縫，遊蛇也似，顏少青倏地抽回，轉而抬起他的下顎：“你再要惹我，可不保能走動路了。”
“小爺哪有那麼弱不禁風。”某人撇了撇嘴，登時又軟成了爛泥。
從背後將人抱起，顏少青伸指搭在他的腰間，替他輕輕按著。木風愜意的眯起眼，懶洋洋道：“在江湖人眼中，‘鬼紋刀’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顏少青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眼。木風笑眼盈盈地道：“但他們永遠無法看到，這魔頭溫柔體貼的一麵。”
“他們如何看我，於我何幹。”
毫無意外聽到這番話，木風眸子一轉，道：“未認識你之前，我曾在酒館裏聽人說書，他們說‘鬼紋刀’如何無惡不作，肆虐武林，又如何我行我素，視朝廷禁令、三綱五常為無物。”頓了頓，又歎道：“那時我就想，這‘鬼紋刀’雖是一方梟雄，卻也是個人物，定要找個機會結交一番。”
顏少青腦中浮現出一幅白衣少年腰挎寶劍，興衝衝跑來嵐山閣向他挑釁的畫麵，嘴角勾起，無聲地笑了。
木風扼腕道：“都怪那說書的胡說八道，硬將你我二人的相遇，生生推遲到數年之後。”
顏少青不由好奇起來，究竟對方如何胡說八道，才致使他打消來尋自己的念頭。
腰間輕重適中的力道，令得木風舒服的哼哼兩聲，繼而轉過身，恨恨說道：“那說書的道：鬼紋刀凶神惡煞，不但口生獠牙，背長惡鱗，且還身高十尺，眼大如鈴！”
顏少青怔了怔，突然停下手裏的動作，仰麵大笑起來。木風沒好氣地道：“你還笑，若非那些人道聽途說，胡亂描述，你我指不定早就相遇了。”
顏少青止住笑意，道：“杜三少天不怕地不怕，又怎會畏懼長相凶惡之徒？”
木風擺手道：“誰道小爺怕了，隻是再沒了結交的興致。試想喝酒之時，你身在強盜窩裏，對麵還坐了個凶麵獠牙的怪物，還能有甚麼好胃口。”
笑著在男子臉上摸了一記，繼續道：“喝酒，自然要麵對佳人美眷，豪傑英雄，縱然沒有這兩樣，也至少得有良辰美景，那才是享受。”
原來他所謂的結交，便是找他喝酒來了！顏少青搖了搖頭，歎道：“酒鬼。”
說道此處，木風忽而執起他的手掌，道：“人說麵部乾坤，手中天地，我倒要瞧瞧你這凶神惡煞的魔頭，手相如何，命相如何。”
見他一臉興致勃勃，顏少青自不忍違逆他意，任由對方捉著自己的手掌翻來覆去。其實木風哪懂甚麼卜命之術，其看相是假，調戲是真，一臉壞笑地在他手上摸來摸去。
顏少青隻由得他去。卻見木風摸著摸著，忽然蹙起眉，指著他左手腕，問道：“這是甚麼？”
夜明珠的清輝下，男子腕上三寸處，赫然有道半寸來長的紅痕。不似刀傷劍傷，也不似硬物刮擦所致。木風用手指搓了搓，見這痕跡仍是色澤鮮明。
‘薛辰’的身體他再熟悉不過，不可能手腕上長了這怪東西而自己卻無知無覺，心頭升起一抹不祥之感，問道：“這是甚麼？為何我之前沒見過？”
顏少青淡然道：“許是先前受了傷沒有好透，留下的疤痕。”
疤痕？這哪裏像是疤痕，分明是……
待要細問，對方卻已抽回手掌，放下衣袖，一副不願多談的神態。
他對他雖然縱容，但決定之事，從不因人而變。木風深知這一點，是以，盡管這事透著蹊蹺，卻隻得將疑問吞回肚子裏。
待穿戴整齊，兩人繼續前行，約莫一盞茶工夫，空氣變得火熱起來。木風用袖子扇著風，不解道：“怎麼突然這麼熱？”
顏少青在石壁上摸了下，將食指湊近鼻尖一聞，皺起眉頭。牽起木風的手，慎重道：“跟在我身後。”
木風難得乖巧地點了點頭。
再行半裏，墓道中的溫度攀至更高，汗水沿著背脊浸濕衣襟，連空氣都變得窒悶起來，途徑轉角處，顏少青停下腳步，向木風道：“你也聞到了。”
墓穴迂回曲折，各處都鑿有通風口，令人身處地底亦不至憋悶難受。炙熱的風灌進鼻腔，同時帶來刺鼻之味，木風一模鼻子，從他身後走出：“硫磺、硝石，還有……”想了一想，繼續道：“焦糊的肉味。”
顏少青卸下鬥篷，披在木風肩膀：“跟緊我，留意腳下。”正給他係緊衣帶，墓道深處，忽地傳來數聲巨響。
轟隆隆……轟隆隆……
兩人對視一眼，均自戒備起來。巨響過後，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隱隱而起。顏少青帶著木風轉過一道彎，見前方筆直的墓道內，一個人影正扶著石壁走來，夜明珠淡淡的光輝映在她臉上，木風‘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是你！”
來人弓腰曲背，步履蹣跚，身上僅著一件燒得焦黑的裏衣，袖口處更是焚跡斑斑，倉惶中聽見有人叫她，頓住腳步，抬起頭來，一張臉清秀明麗，正是與木、顏二人才分開不久的唐陌。
“別……別過來……”
見她衣衫破敗，形容憔悴，木風趨步上前，在她身前站定：“唐姑娘何事驚慌，可要在下幫忙？”說著伸出手掌，遞到她眼前。
唐陌蹲在地上，一個勁地搖頭：“別過來！別過來！怪物，走開……”
江湖中排名第九的強手，如今卻像受驚的小獸匍匐在他腳邊，木風暗自心驚，喚道：“唐姑娘？”
唐陌兀自發著抖，木風連喚幾聲，也未得她回應。
顏少青移步走近，道：“我來。”俯下身，在唐陌腦後頭維穴一按。唐陌的身子停止震顫，眸光一點一點向上移去。
冷夜沉沉，浮光靄靄，顏少青犀冷的黑瞳，便如利箭一般，刺入她的眼簾。
唐陌指著他道：“你……你……”兩眼一翻，竟此暈厥過去。
木風探了探她的脈搏，捫之雖然虛弱，卻循環有秩，便知她沒甚麼大礙，轉過頭道：“她是受驚過度。”
顏少青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
木風一撣衣袍，站起身來，圍著他踱了個圈子，揶揄道：“嘖嘖，‘鬼紋刀’真是名不虛傳，一招未出，就將對手嚇得暈了。”言畢，縱聲大笑。
被他打斷思緒，顏少青向他望了眼：“這很厲害麼？我可記得，適才天下第一高手也在我身下精疲力倦，直不起腰來。”
木風笑聲未止，險些咬到舌頭，俊臉憋至通紅，卻想不到話來反駁。見他一臉又嗔又急的模樣，顏少青從容轉身，邁步走開：“且去看看，究竟甚麼怪物將唐陌嚇成這樣。”
木風咬牙跟了上去。
愈往深處走，臭味愈濃。木風掩住口鼻，亦步亦趨跟在男子身後，見他步伐頓住，探出頭去，見昏暗處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身上散出陣陣異味，令人欲嘔。
屍體被燒得麵目全非，全然不辨本來樣貌，顏少青伸手按了按，發現尚有餘溫，顯是遭難不久。木風用枯骨挑開屍堆，指著一枚發黑的銅牌道：“這是飛虎門的玄鐵令，我見過武文通戴在身上。”
“這些屍體，難道說……”
***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撞開，一個仆役跌跌撞撞跑進來。
“王爺！不好了——”
左賢王不待他說完，濃眉倒豎，拍案而起：“沒見國師在此麼？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那仆役滿臉驚惶之色，衣衫淩亂，左腳穿著隻鞋，右腳卻還光著，顯是匆忙之際起身。一下跪到二人麵前，叫道：“王爺，後院失火了！”
左賢王還待數落，聞言一愕。這片刻的功夫，屋外已響起嘈雜人聲，數點火光自窗前掠過，侍衛統領在外高呼道：“你們去那邊，你們跟我守在此地保護王爺！”
事發突然，左賢王還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迦南已從座椅中起身，打開窗戶。屋外精兵林立，一隊侍衛正護著王妃和郡主往書房趕來，不遠處濃煙滾滾，火舌飆竄。
到底是戎馬出身，片刻之後，左賢王即便收穩心神，招來侍衛統領詢問：“究竟怎麼回事。”
侍衛統領單膝跪地，向他稟道：“王爺，卑職以為，是有賊人縱火行凶。”繼而一五一十，將先前所遇之事說出。原來今日入夜之後，便不斷有枯柴、破布被拋進側院圍牆，派人出去查探，周邊卻又空無一人，過得半會，又有點著的火折被拋進院中。他大聲說道：“卑職派人守在屋外，不料那賊人好生狡猾，竟繞去後院放火！”
左賢王道：“賊人長得甚麼模樣，身手如何？”
侍衛統領吸了口氣：“這……卑職沒有瞧見。”
左賢王一怒之下摔爛了茶杯：“飯桶！”
府中家眷陸續被安置過來，婦人及小兒的啼哭攪得人心神不寧，左賢王心煩氣躁之下，又摔爛兩隻茶杯，王妃身子孱弱，此際受到驚嚇，已然暈去。
一片混亂中，迦南俏立窗前，凝視天空中一道盤桓不去的灰影。
“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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