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38 更新時間:23-08-13 22:41
第七十八回:惡繭化赤魅天雷勾地火,真經鎮妖邪暗箭破明槍(上)
寅時,王府火勢得緩,眾人奔至後院,發現整個庭院,燒得隻剩橫梁架子,焦炙的氣味迎麵撲來,眾人掩住口鼻。
左賢王隱忍怒意,吩咐侍者搬開磚木,親自去往通向古墓的入口查看。稍後,他指著坍塌的牆麵,厲聲質問道:“這是何人所為?”
眾侍懦懦答不上話來。左賢王平息怒意,又問:“今晚除了縱火之徒,還有甚麼人接近過後院?”
侍衛統領欲要回話,瞥見珍蓮郡主向他頻使眼色,登時收住了口,垂目瞧著地下。
左賢王的眼眸何等銳利,發現他欲言又止,道:“柯爾羅,有話便說。”
柯爾羅又向旁偷瞧了一眼,左賢王見二人眼神閃爍,如何還不明白,大聲喝道:“快說!”
畢竟久經沙場,這一聲喝斥,震得屋梁上灰燼直落。柯爾羅雙膝跪倒,俯首貼地的回道:“卑職不敢。”
冷哼一聲,左賢王轉看珍蓮,道:“你說。”
珍蓮緊咬嘴唇,許久才一挺胸,道:“父王即廣邀群雄,入墓尋藥,為何還要派人將入口封死?是一開始便知他們有去無回,還是別有目的?”
左賢王叱道:“放肆!”
珍蓮不退反進,大聲道:“外人安危,自同我無關,但木風哥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罔顧他的性命!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出來!”
“是以,你便使計謀,欺騙於我?”
珍蓮奴了奴嘴:“那又如何,是父王不對在先。”
左賢王臉色陰沉,一指她道:“去了趟中原,別的沒學會,宋民狡詐,倒學了個十足十。”
珍蓮滿臉忿然,衝到他麵前道:“父王用母妃的病做幌子,騙人進古墓,卻不知行的甚麼勾當,這便不是狡詐,不是陰謀麼?”
“你!”
“況且薛辰本就該隨著木風哥哥一道進去,若非父王急急將入口封閉,女兒何必偷偷摸摸行事。”
左賢王給她氣笑了:“哦?如此說來,倒是本王的不是!”
他父女二人爭吵,迦南無意幹涉,但聽她提及薛辰,麵色陡然一變,插言道:“珍蓮郡主,你確信進入古墓的是薛辰無疑?”
珍蓮對他本無好感,這時正在氣頭上,更沒好臉色,冷睇他道:“國師手握重權,身份尊貴,自有無數人爭相效仿,他一介商販,難道還有人冒名頂替不成?”
她語中大含諷刺、刻薄之氣,迦南淡笑置之,凝視她道:“浮屠塔臨近竣工之日,卻遭人蓄意破壞,陛下命我連夜徹查此事。”
珍蓮道:“浮屠塔被毀,同薛辰有甚麼幹係。”
迦南歎了聲,語氣中不乏無奈之意:“毀去浮屠塔,驚擾到陛下的,正是此人。”
珍蓮愕然當場。左賢王雖氣她自作主張,卻到底舍不得她被問罪,斂去怒容,向迦南和顏悅色道:“小女無知,以致引狼入室,不過國師放心,本王即刻令人封死入口,那人本領再大,也插翅難飛。”
迦南沉吟不決,左賢王已向身後吩咐道:“去準備火藥。”
侍衛領命而去。
珍蓮嚇得大叫:“父王,不要!”撲到左賢王身旁,抱住他的手臂,見父親臉露絕色,又轉身去求迦南。她心念薛辰安危,全然顧不得郡主身份,跪倒在男子腳邊,聲淚俱下。
左賢王見迦南低垂頭顱,久不出聲,試探道:“國師?”
莫說隻她一人、縱有千人、萬人下跪案前,他也決計不會因此而改變主意,但此刻,迦南卻沉默了。生平第一次,他感到猶豫不決。
想起那支遞出手,卻被轉贈他人的玉簪,他的指甲刺進掌心,抬起目光,冷淡道:“就按王爺的意思辦罷,接下來之事,我便不參與了,得盡快趕回宮給陛下一個交代。”看也不看跪在腳邊的女子,轉身即走。
珍蓮哭叫道:“我知道你們的勾當!定是那怪物——”左賢王不待她說出,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口唇。
冷冷回眸,迦南盯著他,警告道:“看好她。”之後再不多話,甩袖離去。
***
青色的火舌舔舐全身,還未感到熱意,下一瞬,痛楚便翻江倒海而來,他的衣衫、毛發均被付之一炬,醜陋的身軀再無遮掩,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眾將看見軍師鬼怪一般的身體,無不愕然,回過神來時,禁不住手腳發涼,渾身顫抖,眼瞧他裹著綠焰,在地下痛苦翻滾,俱不敢上前援救。
“……這……這是甚麼功夫……”堅韌的皮膚抵不住烈焰焚燒,漸成焦炭,軍師伏在地下,口唇蠕動,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木風在他身前蹲下,壓低聲音道:“枉你尋它這麼多年,到頭來卻連真經也不識。”
烈火中,那人眼眸倏地睜大。
“……長生……訣……”
“哈哈……我……我終於找到……原來……如此……此……”
他慘笑著伸出手,快要碰觸到對方的衣襟時,忽然僵住不動。木風見他雙目緊閉,氣息全無,料定他已斃命在九轉丹魂經的炙焰之下,站起身,向身旁的男子走去。
顏少青抬眸望天,雨勢依舊磅礴,驟然間瞳孔一縮,呼地一掌,往木風肩頭擊落。
木風見他突然出手,雖不解緣由,但知其必有用意,立時往前撲倒,與此同時,肩頭一沉,兩股巨力砰然相撞,重重壓將下來。
背後灼熱的氣浪,將他整個人掀飛了出去,顏少青手臂揚起,順勢攬他入懷。
身後壓力迫來,木風隻覺五髒六腑都要移位,突然雙腳懸空,被男子帶上半空。四周景物飛速倒退,耳邊兵刃交接,星火四濺,他攀在男子胸膛,雙手摟住對方腰身,半點不敢鬆懈。
漆黑的身影如鬼似魅,緊隨身後。顏少青轉頭斜飛,鬼紋刀在空中一轉,罡氣劃破雨簾,形成一道豁口。
黑影來勢一頓,雙手握住劍柄,擋在身前。
轟——
刀光劍芒猶如白虹貫日,又似蛟龍出水,夾著冰珠火彈,遮天蔽月。
顏少青收刀入袖,落地時,甩起披風,緊緊護住懷中之人。木風微微睜眼,自縫隙中望去,迷離大雨中站著一個漆黑佝僂的影子,正是方才已然氣絕身亡的遼軍軍師。
雨勢如瀑,衝刷之下,他燒成焦炭的皮膚不斷自身上剝落,露出鮮紅、粘稠的筋肉。
胃中泛起惡心,木風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抬眸看到男子側顏緊繃,心中一沉:“很棘手?”
顏少青還未接話,嘶啞尖厲的笑聲便衝天而起:“即使你會長生訣,那又如何!隻要身在九星連珠陣,我便不傷不死——倒要感謝閣下,以至純之火,助我脫去這層皮囊,重煥新生!”
眾人正自駭異,倏地一道閃電,劃破蒼穹,森然白芒,照亮他惡鬼般的身軀,白色的脂粒黏著筋膜,欲落不落,青筋浮凸,血肉淋漓。
周圍傳來一陣幹嘔聲。顏少青放下木風,走上前道:“接兵刃罷。”刀出如風,轉瞬即至。
他出招毫不拖泥帶水,軍師一愣,振腕出劍,輕掃重刺,橫削斜撩,瞬間與他拆了數招。
蛟倫劍輕若鴻毛,鬼紋刀重逾七斤,刀氣恢弘,劍芒呼嘯,隻似蛟龍鬥靈蛇。
此際黑雲蔽天,但東方稍稍露了一絲魚肚白,木風心知時間緊迫,掖起半支旗杆,躍入遼軍大營,見糧草便砸,聞馬廄便拆,火未燒及之處,他便撩來火種,大肆破壞。
遼將忍他多時,早已怒火盈胸,見他隻身前來,當即跳出幾員大將,施槍展棒,向他敲落。木風手執旗杆,或挑或刺,淩厲無倫,一時倒也無人近得他身。
猛然間風聲破空,頭一低,身子迅速閃到空置的馬廄後,方才藏好,但見數十支長槍從四麵八方齊齊刺來。不及細辨來敵,他就著馬廄的柵欄躲過一刺,翻身躍入廄中,手一揚,擲出飼槽中的稻草,用以擾亂敵方視線。
霹靂也似的雷鳴後,閃電劃破長空,但見十餘個身軀佝僂,皮膚慘綠的怪物站在廄外,目光既猙獰,又邪惡。
木風手中的旗杆,險些掉在地下。
他萬萬沒料到,遼營中除了軍師,竟還藏匿著數隻繭人!
心髒砰砰亂跳,瞥了眼遠處戰局,見兩人激鬥正酣,暗想:自己若將這些繭人引去,必將加重他的負擔,此舉萬不可行。沉吟稍許,心中已有應對之策,矮身自馬廄後的甬道匍匐而出,一個筋鬥起身,旗杆斜挑,把燒著的帳簾掀撩過去。
繭人四下避散,不多時又湧到一處,木風在火中點燃旗幟,左右揮舞,叫道:“敢找小爺麻煩,必教你們有來無回。”
繭人似乎天性怕火,俱不敢上前。木風一麵揮動大旗,一麵退到空曠處,接著,展開生平所學,執旗直上。
繭人雖受火旗所限,遼將卻是不懼,見有隙可趁,從背後慢慢包抄,木風遭受夾擊,不憂反喜,瞅準時機,自左上方斜掠而出,兩方人馬收勢不住,衝作一團。
使旗杆挑起一麵軍帳,擲進人堆,繭人沾著火焰,哧哧慘叫,發瘋似的抓住人亂啃亂咬。木風左避右閃,繞開衝來的七八名遼兵,去燒最裏處的主帥營帳。
此時回鶻突襲軍已死傷過半,遼軍漸漸扳回劣勢,木風望了眼天色,心裏升起一絲焦急,正自思索對策,身後倏地響起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竟是那幾隻繭人追了上來。
他身無內力,行動間自然澀滯,自知被追上隻是遲早之事,卻未想對方速度如此之快,片刻功夫,喘息聲便到了背後,情急中他撐起旗杆,奮力一躍,抓住了塔樓邊緣,爬到最高處,拔出靴中匕首,砍斷梯繩。
這塔樓平日用來偵查敵情,建的非常牢固,繭人在下方用力搖撼,亦不晃動半點,木風站在塔頂,四下裏一望,但見無數火把在黑夜裏閃閃爍爍,徑向遼營而來。
他心中大石落地,向不遠處喊道:“回鶻大軍到了,速戰速決……”話未落音,腿上便傳來陣陣鑽心之痛,垂首望去,那些繭人正挨個順著木杆往上攀爬,有一隻甚至已爬上塔頂,伸手拽住了他的腳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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