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別離

正文  全一章完結

章節字數：3438  更新時間：14-05-22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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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於下定決心要來看你，因為我就要結婚了。我要先離開，結束這段十餘年的長跑，我想你會明白我的，因為從開始你便知道我耐力不好，每次考試長跑都是在苦苦掙紮，永遠徘徊在及格線上。

    我在想，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喜是悲呢？擺脫了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還是遇到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可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此時心裏的狂喜。多少次都是我癡癡地跟在你身後，飛蛾撲火般的執著。而你，隻是在我難以抑製想要放棄的時候回頭露出你那招牌微笑，我便化身為那搖尾乞憐的小狗，祈求那飄渺的感情。現在，我終於可以轉身，留給你一個決絕的背影，讓你看著我離開，雖然我知道我的背影一點也不瀟灑，就像我那遲疑的腳步，還在等你前來。

    彼時重慶尚未直轄，它還是四川的一部分，不過是長江轉角的某個小城。我就在轉角的那間老舊教室遇見了你，沒有王子和公主，也不是王子和灰姑娘，不過是無數幼稚園小屁孩的相遇。在那個年代裏，連小燕子都還沒有飛入尋常百姓家，我們都還不知道韓劇為何物，但是在如此蒼白的歲月裏還是腦殘了。聽到這句，你又會罵我了吧。你總是說，女孩子要德才兼備，溫婉可人。可是，聚少離多的時間裏，我卻已經如此張揚跋扈，不過是不讓你知曉。突然發現，我也不是對你毫無保留的付出，是不是說明其實我也沒有那麼愛你，是不是沒有你我也不會死。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率先離開，突然有點自欺欺人的想，偷偷地想，你會不會想起別人都是過眼雲煙，隻有我才是最後的贏家。可是，我發現我記不清這是不是第一次我先走開。流光碎影太斑駁，我已經連過去都看不清，早已不記得無數次欺騙我的你有多惡劣。

    是的，我記不得小學畢業那年夏天，你拉著我站在操場那棵法國梧桐樹下說的話。那時候，梧桐枝上的絨毛讓我噴嚏不斷，我開始在以後無盡的時間裏後悔沒有戴口罩，或者後悔出現在那裏。我早已經忘了你說所有的好朋友，我的一切都在這裏，我沒有必要回那一無所知的城裏去。那時候的重慶也不過是一座石頭城，還有那些斑駁的老城牆，高大的黃桷樹。我都還記得，那時候從火車站進城的那班公交車，我記得那個夏天我一個人的公交。那破舊的木質椅子，他們都消失在了舊城改造裏，終於我再也沒有機會重新坐在最後一排，因為父親的責罵而狠狠哭泣。而你拋下我獨自一人轉校離開，我也早已忘記。我怎麼會花功夫去記得，這樣一個拋棄我的人，他拋棄我一而再再而三。

    我是多麼愚蠢啊，竟然癡癡地追隨著你的腳步轉校。為的不過是你的一句隨意的提起。如果是林你在的話，一定可以比我考得更好。我竟然相信了這樣的話嗬，果真是年少無知。你是何等聰明，懂得如何將我馴服成一隻綿羊，牽著我在校園裏遊蕩。在那548個日子裏，我丈量完了從學校到那間早餐店要13分26秒，到冷飲店要17分09秒。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街邊那間飯館，我們曾經在哪裏分享一碗麵條。那間承載了老板夫婦的愛情的小店在推土機的轟鳴裏轟然逝去，而老板並沒有以死相逼。這是不是在提醒我，我們的愛情已經逝去，因為它太早產，我們家那位婦產科聖手告訴我，早產兒若是不放在育嬰箱好好嗬護難以成活。而你，將我們的感情置於何處？

    你怕是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即使我燒掉了關於你的一切，包括小學畢業照，但是我一直和我初中的摯友保持著聯係。在我發了瘋要轉校那日，是她站出來拉住我。簡單明了地告訴我，你這個瘋子，初三了，你不想念高中了嗎？你不記得你剛轉過來遇到的白眼了嗎？你到底要為一個男人瘋到什麼程度。怎麼會呢？如果瘋了，我就一無所有了。所以，我選擇高中再和你相遇然後相守，不離不棄。就像你對我說的那樣，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昨天，和昔日大學好友乘車，從HK歸來參加我婚禮的她指著第六十七中學問我，重慶到底有多少中學。突然我就想起了，為了和你念一個高中，我所付出的日日夜夜。以及那些不被預料到的安排，那麼多瑣碎的錯誤。它們最終把我們隔開，最終成為陌路。你說在中考如此多的考場，有多少分開的小情侶會像我們一樣在洶湧的人流裏相遇。在那個可以在微微發軟的路上煎雞蛋的夏天，我們尷尬的聊起剛剛過去的那幾場考試。聽著你不怎麼好的答語，我終於又狂傲自大了。結果呢？連著物理競賽的加分，依舊沒有挽留我隻做40分鍾，大麵積留白的物理試卷的慘敗。我們本就不該是在一起的，所以總是該錯過，總是會擦肩而過。可是為什麼你會花一萬塊擇校費擺脫我呢？當我隻是粘人的牛皮糖？可是隻要你說一句，我走得比誰都幹脆，不會輸給你高中交往的任何一位女朋友。你難道還以為我是小時候那個愛哭鬼？

    可是，來招惹我的是你，是你讓我收到那張大學通知書的慶功宴上，看到了你表妹。那個我們高中時代的唯一交集---我的師妹，你的表妹。

    她笑著恭喜我，巧妙地完成了承轉起合，我再次在你家優良的基因麵前不堪一擊，一敗塗地。我就在那裏，晾著一旁的親友，聽她閑談起我們以前嬉笑的時光，點點滴滴。原來這並不隻是我們兩個人的故事。你並不是我一個人獨享的，或者我隻是匆匆那年的過客。可是，為什麼當聽到你要複讀的時候，我竟然想重新靜默的在你身邊。我已經到了病入膏肓了啊。

    在父親麵前，低著頭，說我不想去念大學，想再考一個更好的大學。這是我為了你，第二次欺騙我父親吧。我總是覺得父親是明白的。因為力排眾議的他說，如果硬讓我念大學，我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如何是好。時間裏滿是煙塵，除了突然間看世界多了份通透外，我終於發現我也記不清了。我開始慢慢忘記你了，我們終於也到了曲終人散。而我，在那個夏季的尾巴裏，在那條300米的街上，整個下午走得汗流浹背。最終，摸摸口袋裏的銀行卡，終是回到了以前那個讓我們兩兩相忘的高中。若然和你在一起，我如何提得起半分興致去學習。若不是如此，我便卑微到塵埃裏，再也無法和你相配了。在這個大學文憑可以多到街邊小販都可以有好多張的時代裏，我卻依然畫地為牢，不可自拔。

    可是，我又怎曾預料到等待我的竟是那樣。三天三夜的高燒，我一個人在雨天裏越過半個城市去醫院。在三天裏，隻有大嫂在我耳邊說，千萬不要睡。你，竟是連一條短信也未曾來的。明知，第一人民醫院，離你的學校如此之近。彼時，脆弱的不僅是我那不堪的身子，還有我那顆早已被你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倒是，有那麼一個詞，叫幡然醒悟。

    我發誓，我並沒有炫耀的意思。那張喜帖不過是父親恰巧送達到你姑姑手上。這世間，總是那麼多無巧不成書的癡男怨女不是。不過，我卻想不到，那看似單純溫婉的師妹，竟是如此雷厲風行的人，提前了一周寄送了大禮過來。附言是，我這個薄情寡性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愛。所以，我拆開了禮物。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親自來為我們做一個了斷。

    車子一直在盤山公路上掙紮。說是這條路撥款500萬，可是到未見修好啊。突然邪惡的想，若是這車就這麼滾下山崖會如何？警察隻會說車禍，多人不幸遇難。可是我關心的是會不會有那麼一個文藝不堪的人，會寫到我們兩個的冥冥之中的天意。畢竟，我懷裏，抱著一大摞你寫的日記。包括你去世前的那本。

    你當真青春永駐了。算是代替我完成了我小時候的理想了吧。我坐在你的墓碑前，一本一本翻看著你的日記。看你寫到才10歲的我，每天想本就不是天生麗質的我整日擔心老了以後會如何醜陋被人嫌棄。看你寫到小學畢業那年首次病發，是二尖瓣膜閉合不全。原來，心髒病的橋段不是女主角專用。看到你寫半年治療期後立刻回來找我，見我沒生氣很高興。看到你寫你握著我的手在山石上一筆一筆的刻畫，海枯石爛，矢誌不渝。看到你寫我們在艾坪山上四目相望的尷尬，還有那個淺淺的初吻。看到你寫一天天病弱，一天天思念。每日在矛盾是相見還是不見。看到你寫見我高考離開，心裏很高興，祝我早日忘記你，即使恨你也無妨。看你寫你想早日好起來，和我在大學裏，牽著我的手對世界說，我是你的。看到你寫想不到我竟然沒有走，還和你住進了同一間醫院，你很想問我從肺裏抽出積水是不是很疼很疼，有沒有哭，恨不恨你。看到你寫療養院的花開了，大波斯菊，要是我在你身邊一定會說有花堪折直須折。看到你寫自知時日無多，因為今日連表情都已經淡然，夜裏有時候也會間歇休克。但很高興，我不在你身邊，不必傷心。

    突然就明白，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真心相愛都會有結果。並不是所有的緣滅都因為一個人的錯誤。並不是所有的離開都意味著背叛。你教會了我如此之多，卻也終究讓我無力再去愛別人。一生隻能等別人來愛我，即使麵對背叛，終也無力去求取什麼。誰說你就是無私的，你最後一頁上滿滿的寫上我的名字，難道，不是想帶著我的心一起離去？我那顆早就放在你手裏，已經支離破碎的心。

    你說，我的婚禮，讓你表妹來做伴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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