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11 更新時間：15-03-26 22:07
秋雨正往景泰殿趕去，忽聽身後有人呼喚，轉過身來，原來是南殿首侍宋青嚴，見了一禮後，方對秋雨笑道：“適才璽侯失言了，惹得眾人不高興。璽侯回宮後深以為憾，特遣青嚴來邀先生商議。”秋雨含笑道：“璽侯大人費心了，竟勞青嚴首侍來請我。”遂又經景福宮入承德殿，再過上林（即上林宮）。
彼時映月正坐於竹簾後，細聽東殿首侍陳禮然彙報帝都賦稅情況，見秋雨入內，遂揮手稟退了左右，又命內侍奉上了糕點道：“渚離公如今可是五宮身邊的紅人啊，竟敢單刀赴會？”秋雨斂眉道：“紅人談不上，隻不過說的上幾句玩笑話罷了，豈比璽侯無上榮耀？竟已位同聖上了。”映月故作驚訝道：“噯呀呀，這話可不許亂說！”說罷，兩人皆是捧腹。
待笑夠了，映月方對秋雨道：“今天這一架，原是不打算吵的，無奈那些提議已經觸及了王國大忌，若不加以警醒，又焉有任你提出的道理？”秋雨不解：“這些提議，皆是關乎大月皇廷國體安危之事，又怎會觸犯大忌？且四殿首侍根本不知如何理財，若將此事罔顧，實在難以看出帝國之未來。”映月雖不屑秋雨所言，卻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誠然，如今大月，雖乃是十四國有名的宗主大國，卻早已是外強中幹，若不加緊改革，隻怕將是氣數將盡，雖是如此，映月卻仍批評道：“自然，句句在理，但卻未深入，商戶二部固然大部分皆有四殿把持，然，肥缺之處，卻獨獨交由溫國公，其人若女子一般，心眼小，又頗顯記仇，你這一說，豈不使五宮陷於火海中？”秋雨這才驚覺，歉道：“是秋雨未經考慮，大放厥詞，實在該死！然而，秋雨仍有一事不甚明朗，若商戶二政難以分於五宮，那五宮又以何等手段入政？實在是混沌一片！”映月也頗為憂愁此事，思襯良久，道：“本尊以為五宮倒不如以內閣形式另建一廷，以一人為代表，其餘之人皆是輔佐，本座再將文史館，外庫尹，屯田尹三部劃分你們控製，此三部門雖不比商戶二部，卻也是頗含油水，日後再將京畿商戶統領委任於爾等，如何？”秋雨心中暗自思襯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方璽侯今日竟這般照拂，想必定有事相求，也罷，待我旁敲側擊一番。”打定主意，方笑道：“璽侯恩德，折煞了秋雨，雖不明為何如此，但想必定有璽侯自己的道理吧？”映月欽佩道：“自然，如今雖方淩二黨持衡，朝政略顯太平，然而，終是不長久，五宮入朝便更加劇了這事爆發，既然你們是中立派，那自然，他也會來爭奪，本座天性就不願意處於被動，再加上道上言說，秋雨你與四府也頗有交情，更不可讓，雖本座也有黃金千兩，封邑百戶，但深知五宮又豈會要這螻蟻草芥？故打定主意，送幾個官銜於你們。”秋雨淺笑道：“映月公這盤棋下的不錯，誠然，我五宮若想入朝當政，自然得向映月大人稱臣，而那淩懋然，卻恰恰是我等共同的敵人，隻是璽侯卻有一事做錯了。”映月笑道：“適才還誇我如何如何，怎的？現在就來批評了？說罷，又是哪兒不對了？”秋雨沉眸道：“雖如今映月先生於各司各殿，各府各縣皆布有人馬，卻不知當今朝堂，皆有貴族門閥牢牢控製，寒門弟子又豈有出頭之日？又因此法是法廷所製，故天下人皆對其頗有微詞，若此時我等將寒門士人皆引入本方陣營，摧枯拉朽之勢必是成矣，然而，璽侯卻獨獨以貴族之姿而自居，難道不是自斷退路嗎？”映月不以為然，道：“觀如今文臣武將，得力者，皆屬貴眷，寒族無一人可稱心者，可見雖寒門士人廣大，然而，卻非是我等得力助手。”秋雨奇道：“璽侯怎可因一葉而障全目？誠然，寒門官僚大多阿諛奉承，世俗鑽營機巧之人，但，天下之大，豈非無良臣為我等所用？之廣，豈無沃土千裏者？臣乃不知者，故無畏，方才勸璽侯三思而後行！”映月心下暗道：“誠然，如秋雨所言，天下豈非無良臣可為我用？然，如今之緊要，又怎有篩漏除弊之時？”故，正欲推辭，秋雨忙勸道：“四公權大，不可不防，法廷野心，豈可忽視？三思三思！”這句話卻令映月猛然驚醒，四府權勢熏天，他豈有不知道的道理？無奈此四家互為姻親，又與禮法二廷多含牽連，削權一事，往往是不了了之，今秋雨這一說，更令他頗為重視，權衡利弊之下，又思索許久，方才道：“若要引天下之俊傑為我輩所用，渚離公以為如何才可以做到？”秋雨欣喜，知道事有轉機，忙道：“臣不才，曾聽聞有一選官製度，名為‘科舉’，乃分科而考試，臣以為此等製度，若為我大月國所用，再適合不過了！”映月深以為然，但仍有些許顧慮，道：“雖是如此，然，朝堂之上，官僚結黨營私者眾多，若為吸納俊傑而得罪權貴，實是無利活動！”秋雨頓覺前路茫茫，倦笑道：“璽侯多慮了，那些權貴，暗中藏汙納垢已久，極為不自尊自愛，璽侯隻需抓幾個最貪的，貪的明目張膽的，殺雞儆猴就可以了。到那時，朝中大臣必會草木皆兵，不出幾日，定有人央求辭官歸隱，也就隨他們去了，待有才之人前來報道，再按才能分配即可。”映月暗自歎道：“眼見深遠，洞時局之弊，不愧為溫無涯身邊第一紅人！果真厲害！”遂道：“既是如此，且把此事全權委托與你，明日朝見時宣讀，若文武百官皆以為可以，本座也就毫無異議，若有一人不妥，從長再議！”秋雨欣喜，知事情已有著落，遂拜道：“璽侯明智！臣必隕首結草而告璽侯大徳！”三拜後辭謝而去，不提。旦日，百官舉笏而入，正議論南疆守備之事，忽聽內侍局傳報道：“大月塞北五宮北皇溫無涯，懷恩，弄月，朗青蜉，東方傲攜少公卿莫秋雨於殿下求見。”映月知是為和談而來，遂請若煙青嚴二人引五聖往嘉瑞宮處去，再宣秋雨入殿。
那些貴族紈絝又豈把秋雨放入眼中？自恃道：“雖前些日子裏開了場春宴，隻覺這人文風流，才也風流，文才也風流，倒令眾人讚歎不已。可若仔細想來，不過蠻夷而已，縱靠鑽營機巧得璽侯看重，也非是吾輩高鄰，又怎會有安邦治國之學呢？”故倨傲不已，豈知秋雨剛一入殿，便引人大歎：妙也！寶樹芳鄰，宋玉潘安，果然乃天下之俊傑也！
隻見他身著沉靄紫底魚紋青襴衣，內披蠶絲芳紋薄裏衫，頭戴紫金盤鳳方士帽，眉點微紅，鳳目情含，朱丹掩唇，雲帶傍身，踏金履，若蔥根，呈獨立皓步昂，鳳影低度袖內藏，文才武將何名諱？渚離俊傑飛鳳凰。
秋雨見眾臣目瞪口呆之形態，不由暗自鄙夷不屑，但明麵上仍對映月恭敬道：“莽莽滄源，泱泱大月，景泰盛世，萬民俯仰。罪臣莫秋雨受璽侯照拂，特修新法以遺上皇，殫精竭慮，終得！特請璽侯相國恩準，方可當廷宣讀！”懋然笑道：“新法？本宰倒想聽聽，說罷，想必朝中大臣定無異議。”秋雨領了命，展讀道：
浩浩滄源，泱泱大國，數載沉浮，幾許哀榮，或因兵亂北狩，或因外亂遁逃，及至如今，二百四十年有餘之春秋，緣何國力如此疲弊，非無良將，不缺儒生，乃製所謬也，觀如今，本國依舊承襲舊製——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權勢皆為貴族所掌控，萬民卻無一絲議政之權利，豈非官逼民反？自古有雲：得民心者得天下。臣觀帝國如今，頗是不忍。故臣願為天下寒門子弟請命，去門閥壟斷之製，造選官清明之新狀況。雖隻可治標，無處深究，然，卻可保帝製萬年也！望上皇三思！三思！
自然，此舉大約頗引後人詬病，緣何？清明者，不過空談，且無係統之製可與人應試，臣鬥膽薦一舊製，名為科舉，大約可解此困局。科舉者，古來有之，以一科試天下人，以一位來定官僚，即至此時，南北合並，貧貴相持，古語又雲：‘若帝業無民之利則無所建四海雄圖也。’誠然，若大月帝業需萬世不絕，更應廣開言路，納天下異己皆為自己所用！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九品中正製乃太宗皇帝所創立，上下承襲二百年有餘，又豈可因莫秋雨一言而擅加修改？端王不快道：“雖本王一向青睞秋雨，然，如今之言，大違祖製，不敢苟同！太宗定九品，太祖立中正，乃萬年不可更改！下賤民眾，又豈可與我等皇親相提並論？”林國公也出言相阻，斥責道：“莫渚離此言差矣！觀十四國之舊製，皆奉我等我天朝上國，今日若輕易更改舊製，豈非叛惶惶青天？悖古之大月乎！”頓時間，朝野上下皆是憤慨之聲，映月怒道：“這新法乃我命他所寫就的，怎的？諸位也覺得我這個璽侯做的不好了？悖離舊製又是如何？如今大月，天下，幾乎全都悖了祖製！哪條祖製允許你們於國家危難時推辭不前？又哪條祖製允許你們私下藏國稅於盈戶之中？滿口仁義道德！卻不往外麵看看！王朝敗落，帝國幾近崩潰，夫之大靈豈非如此才亡了的？依本侯看，變法，乃如今之大事！豈可罔顧於爾等之妄人？”天玄在一旁已琢磨個透了，此時也道：“全廢舊製，乃罔顧我等貴戚，全存者，又負了天下愚民！天玄以為，科舉製甚是優秀，然，也有變通之處。”以愚臣所見，不如將科舉一分為二，一為品科，專向平民開放，一為恩科，向諸貴族子女開放，兩廂皆是同種試題，凡品科高中者，則入中央為五等官僚，凡恩科高中，則於地方曆練數年後再入中央，依品行而定。如此一來，既免了朝中有庸碌之人，又可慰天下黎民之心，豈非是一舉兩得？”天玄這一番言論，說的是頭頭是道，倒領眾臣啞口無言，既照顧了皇親國戚們，又兼顧了天下群民，如此穩妥，又豈有反駁之理？再者，文方武淩宗賢王，大月如今最得聖上歡心的三人，已有兩位擺明了立場，他們一區區小官而已，又怎敢反駁？隻得高呼萬歲。
映月得如今之成果方才滿意，又道：“今五宮來朝，已見其誠意，想五宮諸位，皆乃國之棟梁，又豈有屈居之理？故暗自斷想，不如將文史館，外庫尹，屯田尹三大部門皆交由他等管理，且於二科並開後，立五聖為兵閣總理，一人為兵閣總司統領大小事宜，官銜依五宮舊製不變。這事也全權交與秋雨辦理，諸卿可有異議？”有直言不諱之人正欲勸阻，其同僚卻拉住了，暗道：“你這蠢人！你以為璽侯不知道莫秋雨打的什麼算盤？如今五宮乃天朝貴賓，且東宮之事懸而未決，他又怎敢動這麼個紅人？再者，四王哪一位不與此人交好？若惹著他了，豈不接連得罪了一群人？”那人這才恍然大悟，暗自慶幸。
此時秋雨不可謂不風光，外有五宮照拂，內有四王袒護，可謂是不世出的榮耀，卻殊不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今日之辯，雖淩懋然隻字未說，然卻句句記於心中，暗中對其爪牙道：“莫氏小兒著實猖狂！且根本不將本相國放於眼中！著實可恨！再者，聽人私底下議論，說他欲與璽侯聯手，共鏟吾這大樹根基！我等又豈可坐以待斃？也罷！也罷！暫忍此時風波，待明朝再見分曉！”已為日後黨政之亂埋下了禍根，而秋雨尚是懵懂不知，當然，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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