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98 更新時間：14-07-12 15:03
大雪紛飛的夜，他，將笑容定格成天空中最寒冷的六瓣冰花，隻為了說出那個比冰封萬裏更為嚴寒的字：“殺”。
哀嚎聲伴隨著頭顱落地的聲音，久久縈繞在寂靜的雪地，彌散不去。
四十萬大軍，空餘數百稚子奔走哀嚎。
平野在哭泣。
而邯鄲，家家戶戶飄蕩著那空空的白燈籠，再亦不複以往的管弦嘔啞。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雪還在紛紛落下，越積越厚，已經是趙國人不再頻繁來往的冬季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青，一白的身影尤為明顯。
小魚望著一具具躺下的戰士的屍體，想必，這個斷了一隻手頭卻還向著趙國方向的，是疏影的春閨夢裏人吧。
因為掛念，所以至死都要向著故鄉的柳萌望上一眼，想象著那個在桃花樹下繡著花，哼著歌等待他歸來的女子。
而景星，他的牽掛是什麼，又該是以什麼樣的姿勢，躺在哪個地方。
烏鴉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盤桓，發出難聽之極的叫聲，隻等著這兩個人一走，就來啄食。
和少年翻看了一個又一個或是正躺著或是臉向著下方的軀體，就是不見那個熟悉的麵龐。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可是小魚，連兄長的墳塚都找不到。
天越來越冷了，雪就融化在衣服上。如果是以往的冬季，不過三日，這四十萬大軍的遺體，就要被大雪覆蓋了吧。
也許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是這片土地上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邯鄲的秦軍兵臨城下也已是迫在眉睫。
曾經以為，和少年出來，再有了趙王的那一份書，小魚就不再和趙這個姓氏有任何的瓜葛。現在，才知道自從出生的那一刻，小魚和這個姓氏早就是剪不斷，理還亂了。即使不再宮中，身體裏流淌的，還是趙氏家族的血液。
出征前景星說，趙這個姓氏，意味著至高無上的權益，也意味著責任。那麼景星，你用你的生命去完成了這一責任。
景星，景星，再也見不到這個總是不苟言笑的兄長了。
從此，再也沒有人能夠不動聲色的讓小魚和茗初在趙宮毫無心機的成長那麼多年。
從此，再也沒有人能夠比父親還要愛她了。
從此，在沒有一個人能讓小魚回憶起來是毫無私心的深沉溫暖。
從此，世上再無景星。
景星，景星，再多給你一個墓塚也不必嗎？
趙氏家族的人，帶著尊貴的身份來到凡塵，走的時候，真的要兩手空空嗎？
你說的身邊東西越多，責任也就越大。那你現在是不是瀟灑如風？
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下來，一男一女，依舊行走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戰場上。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烈風呼嘯，一陣有一陣的吹過平野，就好像是高高低低的哀嚎。
但小魚心中此刻恐懼全無，一心想的，是找到景星。然後，再為他立一座墳。
可茫茫無際的平野，何處才是景星？
小魚漫無目的的狂奔，終於在少年懷中停了下來。
“我找不到景星……我找不到景星。”
跑到最前頭，這個人依舊不是景星。小魚卻認識，這是那日在花園中與媯氏交談的那個吳昊峰。
媯氏說：“我是逢森的母親。”
吳昊峰隨即明白了，他明白的是什麼？
隻見吳昊峰是以一種還要向前衝鋒的姿勢倒下的，世間安得雙全法，唯一的妥協，也就是這條正值春風得意之際的命了吧。
小魚哽咽著，低低的抽泣聲在戰場上還未傳出，就被一陣又一陣的大風刮走。
少年什麼都不能做，隻能先把小魚從戰場上帶出。
他從來不曾有過什麼手足之情，然而至親至愛離開的苦痛，他也是曾體會過的。
此後的趙國，怕是再也不會有景星顯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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