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81 更新時間：14-06-21 23:03
磚石的哥特式教堂裏，子彈破風，打碎了嵌在窗框裏的斑斕玫瑰花窗。象征聖潔天國的藍，代表耶穌血液的紅，在破碎聲中崩裂四散。刺目的日光穿過還殘留著尖銳的木框，照進這鮮血滿地的臨時陣地。子彈在兩邊穿梭互相回禮，敵意彌漫在教堂與外麵的樹林之間。
神像後，一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人靠在另一個青年懷裏。許是陽光穿不過神像，那裏還有些陰冷，兩個人都有些發抖。
重傷的青年虔誠著望著神，好像就算隻是背部也能看見神慈愛憐憫的目光。他試圖舉起雙手禱告，蒼白的指縫間盡是泥垢，虎口還有暗紅的血跡。迷彩的軍服被暗紅色染花，紋樣有些模糊。他嚐試了六次做出雙手合十的動作，每次都是舉到一半就無力垂下。在他就要第七次舉手時，另一隻手幫助他完成了這個動作，動作有些不安、急切和狂躁。
他完成了最後的心願後，將側臉貼在另一個人的胸膛上。側臉感受著胸腔裏心髒的搏動。
一下、一下、一下。。。。。。
想起了幼時也是這樣靠在父親的心口上感受著生命的活力。後來父親在一場戰爭後，變成了一張黑白的照片，永遠在玻璃框裏笑著看他。
心髒有力的跳動透過胸膛。真是太有力了。弄得他的臉都有些抽搐了呢。有些燙的液體一顆又一顆的落在他的板寸短發上，順著骨骼的線路，夾著些汙垢滑過他的眼角，從下巴上滑落。落在軍大衣上，又是一個點。就好像他也流了淚，混濁的淚。
一個故作鎮定的聲音響起：“阿文，我第一次見你，你還剛出身呢。我也還小，抱不動你，隻記得你對我笑。聽阿姨說你還是第一次笑呢。”頓了頓，“國小的時候，一起逃課的那次還記得嗎？我們那時候翹課去看馬戲了。下午回來的時候，咱家裏的兩個老頭，就你爸和我爸，胡子都吹起來呢，追著我們。。。。。。”還沒說完就被懷中人搖頭的動作打斷了。
那般脆弱無力的人，怎麼會是阿文呢。緊了緊手臂。哽咽的聲音從相貼的部位清晰的傳來。真是的，這麼大的人還哭鼻子呢，剛剛應該堅持趕他走的，總是這樣，每次他們意見相左，讓步的人總是他。部隊都撤離了，還在這兒呢，不像話。
他很想笑著說些諢話兒安慰一下這個在哭泣的男人。
一起在家門前的河裏摸魚捕蝦，
一起蓋怎麼蓋也蓋不好的沙雕，
一起等不知什麼時候路過村口的賣冰棍的貨郎，
一起無所事事的度過年少的夏天，
一起參軍，
一起畢業。。。。。。。
這些事怎麼可能會忘呢，我們的過去，純真快樂。隻是不要在這裏提起。這裏，血腥殘忍的戰場。
隻是，以後不會再有什麼事可以兩個人一起做了吧。他想到這兒有些笑不出來，好像也沒什麼力氣去做一個笑的表情了。意識漸漸模糊，他強撐著最後的力氣，把臉深深的埋進那片溫暖裏，深深地呼吸那熟悉的氣息。然後，安心地睡去。
過了很久很久，硝石刺鼻的氣味散去，就連風吹樹葉的聲響都停止了。死寂的教堂裏，一片狼藉。慈愛憐憫的神像後，一個因為有些壓抑而聲線奇怪的聲音碎碎地念著：“阿文，醒醒，別睡了。阿文，不打了，都停了。阿文，我們回家。阿文，別睡了，醒醒。。。。。。”然後聲音的主人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一樣，不再說話，抽咽聲傳來。很輕很輕，不會吵醒熟睡的人。
陽光還是那般的耀眼。木窗框上斑斕的玻璃殘渣折射著璀璨的光芒。神像沐浴在日光之中，還是那般的莊嚴安詳。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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