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584 更新時間:14-06-24 12:25
虎牛
好多年以前,在外國的一處山林裏,有一對老虎夫妻正在傷心落淚。那是因為他們的兩個孿生女兒,在玩耍嬉戲的時候,不小心從懸崖邊上摔進山澗裏,喪失了幼小的生命。做父母的好傷心呀!那虎媽媽兩天來不吃一點東西,不喝一口水,隻是趴在山坡上的草叢裏,悄悄地流著眼淚。特別讓她難受的是,她正在哺乳期,沒有幼虎來吸吮她的乳汁。又是一天過去了。傍晚的時候,一大一小兩頭牛,迷失了回村莊的道路,走到山林裏來了。虎爸爸發現了獵物,猛撲過去,一下子把母牛咬倒。他叫著:“佳佳媽,快來吃肉呀!”佳佳是他們大女兒的名字。叫“佳佳媽”或“佳佳爸”,是他們剛剛使用了兩個月的親親熱熱的稱呼。如今佳佳雖然不在了,可這稱呼卻還舍不得放棄。朦朧中,她還以為是她的女兒們在進餐哪!她慢慢睜開眼睛,抬頭一看,發現偎依在她懷裏的,卻是一隻小小的牛犢兒。這是一隻黃色的牛犢兒,幾乎跟虎媽媽長著同樣的毛色。看樣子他生下日子不多,瘦瘦的,卻長著一副寬壯的骨架。一發現他,虎媽媽習慣地抖動著嘴巴上鋼針般的長須,脖頸上的硬毛也紮撒起來,這是老虎發現獵物時的反應。以前,當她準備撲向獐鹿狐兔的時候,她總是做出這樣的準備動作的。然而那小牛犢兒卻根本沒發現什麼危險,一點沒察覺虎媽媽的威脅性的動作,好舒“滾開!”一聲咆哮傳來。虎媽媽睜開眼睛,發現虎爸爸站在身邊,正在朝小牛犢兒怒吼。“你想幹啥?”虎媽媽四爪蜷起,把小牛犢兒摟在懷裏,保護起來。“你怎麼給小牛喂奶呢?”虎爸爸奇怪地問。“是我們的佳佳!”“你瘋啦!這明明是一隻小牛,怎麼會是佳佳呢?”“不,他吃過我的奶汁了,他就成了我的兒子,我要養活他!”一種母愛的感情,從虎媽媽的心頭湧出,她用鋒利的爪子,輕輕梳理著小牛犢兒後背上的柔毛,嘴裏輕聲哼著:“佳佳,我的乖兒子!”小牛犢兒在虎媽媽的懷裏睡著了。“佳佳爸,你來看哎!”虎媽媽高興地瞅著那小牛犢兒在草地上撒歡兒,“佳佳跳得多高!”虎媽媽已經不知不覺地把“佳佳”作了小牛的名字。其實小牛犢兒比起那真正的小佳佳來,可是差遠了。小老虎多麼勇猛呀!他們的跳躍,像體育明星踢出的足球,帶著“呼呼”的風聲。而小牛犢兒蹦蹦躂躂,看起來簡直跟女孩子跳芭蕾舞差不多。虎爸爸不滿意了,他叫著:“佳佳,你過來,讓我教你!”虎媽媽施展出全身的本領,傳授給他的義子。前撲,後掃(那尾巴厲害著哪),左膀撞擊,右胯拐打……牛犢兒佳佳學起來可真不容易,因為牛犢兒終究不是小老虎。但虎爸爸是個嚴厲的老師,佳佳說不清到底挨過他多少懲罰。虎媽媽疼愛佳佳,但在佳佳學本領的時候,她從不護短,她清楚地知道,在大自然的山林裏,優勝劣敗的法則是無情的,誰也沒辦法改變。沒有本領就沒有生存的保障。小牛犢兒佳佳一天天長大了。當然,他還算不上是一隻老虎,但他也跟一頭牛大不相同了。看呀,他的腿變粗了,能夠一躍越過挺寬的小溪;他的蹄子有力了,可以把想欺負他的小狼崽打得連翻三個跟頭;他還能一頭撞折一棵茶杯口粗的小樹……然而他畢竟是牛,比如說,有一種習性他是無法改變的,那就是他從來不肯吃肉,一聞到血腥味就惡心;他每天吃的都是青草。小牛犢兒繼續一天天地長著,後來,他的頭上又生出了兩隻尖利的角,這對於野獸來說,甚至是連虎爸爸和虎媽媽都沒有的獨特的武器。有時佳佳發起威來,腦袋一晃,尖角就能把樹皮劃開一道長長的裂縫。講到這兒,我想,再把他叫小牛犢兒佳佳似乎有些不合適了,人家長大了嘛,怎麼還叫小名呢!好啦,既然他又像老虎又像牛,我們就給他起個名字叫“虎牛”吧,怎樣?虎牛三歲那年,山林裏遭受了一次災難。原來,遠處的山下有個莊園,莊園主叫西蒙,家裏有一大群奴隸。西蒙喜歡打獵,往常隻在山腳附近放放槍。今年,他約集了一大幫夥伴,要到深山老林裏來一次過癮的大圍獵。獵手們騎著馬跑著,奴隸們牽著獵狗跟在後麵,一座山一座山地搜剿,攆得飛禽走獸們四處亂飛亂跑。槍聲“砰砰”響著,獵犬們“汪汪”吠著,夾雜著人們的吆喝聲,把山林攪得烏煙瘴氣。虎爸爸和虎媽媽跑散了。虎牛跟著虎媽媽,東一頭西一頭地跑著,躲避人們的追捕。可是仿佛到處都有人,到處都是槍聲和犬吠。他們隻好揀那樹木茂密,人聲稀少的地方跑。誰知這樣一來,恰恰上了西蒙的圈套。他們跑著跑著,忽然“轟隆”一聲,一齊掉進了獵人們預先挖好的陷井裏。獵手們用撓鉤把虎媽媽和虎牛搭上來,一看,大家都怔住了。“咦,明明攆的是兩隻老虎,怎麼這一隻一下子變成了黃牛?”“再說,老虎跟牛搭伴兒,這可是天下奇聞!”人們正在議論,西蒙騎著馬趕來了。他跳下馬來,看看這兩個獵物,十分高興。他對夥伴們說:“這老虎個頭兒不小,能值不少錢。可我更得意的還是這頭牛!”西蒙蹲下身,仔細端詳著被綁住四蹄、一點不能動的虎牛,笑得長滿大胡子的嘴巴咧到耳根。他一邊撫摸著虎牛那生著亮晶晶黃毛的脊背,一邊說:“瞧這後背,多麼厚實,說明他力大無窮;瞧那腦袋,又大又圓,一對角像兩把鋼刀。真是太棒啦!我要把它訓練成全國第一的鬥牛!”虎牛不懂得什麼叫“鬥牛”,不過他很不滿意他現在的境遇,因為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一些兩條腿的動物(他們跟猴子和猩猩不同嘛),也從來沒嚐過被綁住四蹄的滋味。幼年時的事情,他已經模糊了,他隻記得跟虎爸爸和虎媽媽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他們一家子和和睦睦,盡管長相和生活習慣不一樣,可虎爸爸和虎媽媽愛護他,關心他,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他沒有什麼可抱怨的。而現在,他卻躺在這兒,沒有行動的自由,任人評頭論足。這對一隻老虎的兒子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他咆哮了,仰起頭,從嗓子裏發出了憤怒的吼聲:“哞嗚——!”這聲音又像牛叫,又像虎嘯,周圍的人嚇得紛紛後退。西蒙越發高興了,他豎著大拇指,轉著圈兒對周圍的人誇耀說:“寶貝,寶貝!”一個老年奴隸趕著馬車走來了,車上裝著一個大鐵籠子。人們把虎媽媽抬起來,裝進鐵籠裏,鎖好籠門,又隔著鐵欄把綁著虎媽媽四爪的繩子用刀挑開。虎媽媽站起來,東衝西撞,震得那鐵籠子“哐哐”響。人們用結實的棕繩拴住虎牛的脖子,把他蹄子上的繩子也解開。虎牛想掙脫,他一下一下扯著繩子,四隻大蹄子踢得山路上沙石飛揚。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老年奴隸趕著馬車走了。車輪子“咕咚”、“咕咚”地響著。虎牛被拴在車後麵,他隻好隨著裝虎媽媽的馬車,一步一步地離開他從小就生活在那裏的故鄉山林。斜月掛在天上。關著虎媽媽的鐵籠在院子裏放著,拴虎牛的繩子結在鐵寵的一根鐵柱上。趕馬車的那個老年奴隸,在一旁負責看守。也許他年紀大了;或者是身體不好;也可能這幾天跟著打獵,連續的奔波導致了身體的疲勞,反正他這時已經坐在那兒前仰後合,一會兒清醒,一會兒又睡了過去。西蒙和他請來的獵手夥伴們,這時正在大廳裏舉行盛大的宴會。他們把獵獲的飛禽走獸,來一番煎炒烹炸,然後一盤盤搬上桌去,盡情享用,慶賀狩獵的勝利。虎牛也疲勞了,因為他的奮力掙紮,耗去了他大部分的力氣。現在,他隻好垂頭喪氣地站著,看看鐵籠裏的虎媽媽,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唉!可憐的孩子!”虎媽媽也歎息著,“真是不幸,看樣子,我們娘兒兩個要分手了!”“媽媽,這些兩條後腿站著的是什麼動物?”“他們是人類。不過你不用怕他們,孩子!人類對你們牛族是不傷害的。你當初就是人類飼養的家畜哩!”“可現在他們把我捉來了,他們想幹什麼?”“人們擠母牛的奶汁,讓公牛給他們拉車,或是拖著犁耙耕田。他們不會把你怎樣。”“那你呢,媽媽?”“我就難說了,人們會把我殺死,用我的毛皮做衣服,吃我的肉,拿我的骨頭做藥材。”停了停,虎媽媽又說,“隻是現在不知道你的爸爸在哪裏?遭沒遭到人們的毒手?我真是替他擔心!”是呀!虎牛想:虎爸爸能逃出來就好啦!可是虎媽媽怎麼辦呢?難道人們真的要殺死她嗎?他搖了搖鐵籠子。那一根根的鐵柱是如此牢固,實在沒法可想。這時候,年輕的小公牛一絲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卻一門心思地琢磨怎樣才能把鐵籠打破。隻要能把虎媽媽救出去,讓她回到山林裏,不至於被人殺害,那麼就是讓自己拉車拖犁,也認啦!瞧啊,瞧啊,他看出了一點門道。他記得人們把虎媽媽裝進鐵籠之後,拉上鐵門,又把一個小東西掛在門上。他看了看這個小東西。當然,他不認識那是一隻鐵鎖。可他到底明白了打開鐵門的關鍵就在這個小鐵玩藝兒的上麵。他伸直脖子,試探著用牙齒把那鐵鎖咬了一下。嘿,好硬!牛的牙齒顯然是咬不破它的。虎牛盯著鎖頭又觀察了一陣。他發現那鐵東西中間是空的。他歪著頭把右邊的牛角尖端插進那空隙裏去,然後擺動腦袋。鎖頭似乎有些鬆動。於是他把力量集中到頭頂,猛地一扭頭,就聽“喀”地一聲響,鎖頭從中間分開了。虎牛一陣狂喜。他用角把籠門拉開,急忙向趴在籠底閉目休息的虎媽媽說:“媽媽!快點,快出來!”虎媽媽睜開眼睛,怔住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快呀,媽媽!還怔著幹什麼!”虎媽媽這才發現鐵籠的門開了。她躬身一躍,就從籠裏蹦了出來。可這時候老年奴隸也被驚醒了,他扯著嗓子喊起來:“快來人哪!老虎出來啦!”虎媽媽在猶豫著,因為她還想帶走她的牛兒子呢。而這時候屋門“乒乒乓乓”地響起來了,人們從屋裏跑出,再不走可就晚啦!虎牛催促著:“媽媽,快跑呀!”“可是,孩子!你——”“不要管我,你快跑吧!”有人朝這邊開槍了。虎媽媽隻好摟住虎牛的脖子,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就翻轉身連躥帶跳地跑出莊園,隱沒到夜色中了。人們紛紛跑來。西蒙查看鐵籠,發現鎖頭被人擰壞。他當然不會猜到這是虎牛幹的,因為從古到今,還沒聽說過有一頭牛打開鐵鎖頭的事情。他以為這是反對他的奴隸故意破壞。可他又查不出,於是就把怒氣撒到那個老年奴隸身上。他吩咐打手把老年奴隸綁到樹上,用鞭子狠勁地抽打。老年奴隸哀叫著,逐漸沒了聲息。“打死啦!”打手摸摸老年奴隸的心口,對西蒙說。“解下來,扔到外邊去喂狼!”西蒙一邊吩咐,一邊走到虎牛跟前,查看了一下綁虎牛的繩,回頭招呼旁邊的一個奴隸:“馬丁,這頭牛由你飼養,要是讓他跑了,你也甭想活!”“是!”那個瘦小的奴隸走過來,戰戰兢兢地解開拴虎牛的繩子,牽著虎牛朝牛欄走去。馬丁待虎牛很好。他把青草切得細細的,篩去沙石和泥土,拌上糧豆等精料,用籮筐裝著送到虎牛麵前。起初虎牛不肯吃,馬丁婉言勸他:“小牛小牛,不吃東西怎麼行呢?餓壞了,西蒙就該殺你吃肉啦!”殺就殺,虎牛豁出去了。可他又一想,何必讓他殺呢?有機會不也可以逃出來嗎?這樣想開了,虎牛就吃起東西來。馬丁還常常用鐵梳子刷他的身上,使他感到非常舒適。可是為什麼還不拉車拖犁呢?原來西蒙出門去了,馬丁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虎牛跟馬丁一天天熟悉了。有一天,天氣很好,馬丁帶虎牛出來散步。馬丁牽著牛兒,出了莊園,來到田野間。這裏空氣清新,陽光燦爛。虎牛抬起頭,一下子看到了遠處的山林。那就是他生長的地方啊!虎媽媽和虎爸爸還在嗎?這個緬懷親人的念頭纏繞著他,使他的心髒“咚咚”地急劇跳起來。他突然一擺頭,從馬丁手裏掙脫繩子,跳起來朝著山林的方向奔去。“小牛,小牛!”馬丁驚惶地在後邊追著、叫著。可是經過老虎訓練的小牛,跑得比奔馬還快呢。馬丁跟虎牛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這個奴隸突然停住腳,伏在地上,絕望地嚎陶大哭起來。他能不哭嗎?丟失了讓他看管的小牛,西蒙回來會怎樣處置他呢?聽到馬丁的哭聲,虎牛遲遲疑疑地站住了。他回過頭,看到那個瘦瘦的奴隸,正趴在地上,肩頭一聳一聳地痛哭。這一瞬間,他記起了那個老年奴隸,在虎媽媽跑掉之後,怎樣被綁在樹上,遭受著皮鞭的抽打折磨。那斑斑的血跡,似乎現在就印在這個瘦瘦的馬丁身上。難道以前發生的一切,是馬丁的過錯?虎牛慢騰騰地走回來,用舌頭舔舔馬丁那抱著頭的雙手。馬丁抬起腦袋,在模糊的淚光中,他看見了虎牛那雙又是憤恨、又是同情的眼睛。他明白了,他猛地抱住虎牛的脖子,把臉緊緊地貼住,哭得比以前越發傷心。其實虎媽媽猜錯了,西蒙看中虎牛,既不是讓他拉車,也不是派他拖犁,而是要訓練他幹一種特殊的營生。這天,莊園主西蒙回來了,帶回來一個叫馴牛師的中年男人。這個人,是西蒙專門為了虎牛請來的。馴牛師把虎牛拴在木樁上,然後讓人在他麵前晃動著一塊紅色的毯子。虎牛不明白,這是搞的什麼名堂。但接著,馴牛師就用鞭子朝虎牛抽打起來。長長的鞭子,像一條毒蛇,在空中翻卷舞動,然後“啪”一聲抽到虎牛的背上。虎牛背上的毛馬上陷下去一長條,接著皮肉卻鼓了起來,湧出了細細的血珠。虎牛咆哮著,掙紮著,但無法掙脫。接著,第二鞭又抽來了。一天進行一次這樣的訓練,使虎牛越來越對那塊紅毯子產生了仇恨的心理,因為每次挨鞭子都是它首先出現在虎牛麵前的。隻要一看到這塊紅色絨毯,虎牛就憤怒得渾身顫栗起來。眼裏要冒火,恨不得一下子衝上去把它撕得粉碎。就這樣,西蒙把虎牛訓練成了一頭鬥牛。原來那時候,這兒盛行著鬥牛的遊戲。說是遊戲也不恰當,事實上這是一種賭博。鬥牛場是一處圓圓的露天大廳,四周是一層比一層高的看台,當中就是場地,用鐵欄跟看台分開。人和牛的搏鬥就在這寬敞的場地上進行。鬥牛士戴著寬邊的呢帽,披著短鬥篷,一手執著鋒利的劍,另一手就拿著一塊使那些受過折磨的牛最恨的紅毯。牛放進來了,下意識地朝著那塊紅毯衝去。鬥牛士舞動著紅毯,躲閃著,讓牛每次都撲空。最後,鬥牛士在看客們的叫喊聲中,把利劍從牛背的肋骨縫裏,刺進牛的心髒。鬥牛帶著劍轟然倒下了。鬥牛士揚揚得意地舉起帽子,轉著圈兒向四周看台上那些瘋狂了似的看客們答謝。這是鬥牛士最光榮的時刻,人們在他們的頭上冠以“英雄”的稱號。但看客們關心的不是牛的死亡,而是人和牛搏鬥的結局。並不是每一次鬥牛士都能贏得勝利的,有時候牛比人要厲害些,鬥牛士就會受傷,讓人用擔架抬出去。這勝利的牛和它的主人,也會獲得喝彩。因為人們在鬥牛士和牛的身上是押了賭注的,誰輸誰贏,關係著看客們——也是賭客們的錢袋。鬥牛的季節終於來到了。這一天,西蒙和馴牛師帶著虎牛進了城。同去的還有馬丁和另外幾個奴隸,他們是去照顧虎牛的。這個當兒,一定要讓鬥牛吃得飽飽的,更不能容許他生病。對西蒙來說,虎牛如果勝了,不隻是會充實他的錢袋,而且還會給他帶來榮譽。我們簡單一點說吧,輪到虎牛上場是那天進行的最後一場鬥牛賽了。這最後出場的一位鬥牛士,是全國最有名氣的,人們稱他為“鬥牛士之王”。在他從事鬥牛生涯的二十來年中,已說不清有幾百頭牛喪生在他的劍下了。今天,是他最後一次鬥牛,從此他將退出鬥牛舞台,回家當富翁去了,因為每一次從牛身上淌出來的鮮血,都會給他帶來巨額的酬金。今天,鬥牛士之王特別興奮,出場的時候麵帶笑容,顯得英俊而瀟灑,風度格外不凡。看台上的看客們向他們的這位英雄歡呼,有的把嗓子都喊啞了,簡直是如醉似癡。不過當鬥牛士之王看到虎牛被馴牛師牽進來,解開繩子的時候,也不免微微一怔。站在他麵前的,看樣子是一頭年輕的公牛,但卻長得格外健壯,軀幹又粗又高;四條腿牢牢地踏著地麵;碩大的腦殼上,豎著一對彎曲的長角;一身黃色的長毛,在夕陽映射下,閃閃發光。這些都沒什麼,引起鬥牛士之王注意的是這頭牛的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在向外噴射著憤怒的火焰。但鬥牛士馬上鎮靜下來。他殺過的牛多了,比這頭牛大得多的那些鬥牛,最終不也倒在他的劍下了嗎!他很自信和把握,在這場告別鬥牛生涯的搏鬥中,勝利無疑還是要屬於他的。鬥牛士之王伸直胳膊,抖動著紅毯,來逗引虎牛了。隻見那牛瞅見了紅毯,像似記起了它給他帶來的那些痛楚,於是朝著紅毯撲來了。四隻牛蹄子翻騰著,踩得地麵發出“轟轟”的響聲,宛如馬群在奔跑。等他跑過來,就要觸到紅毯的時候,鬥牛士之王卻把胳膊一揚,一個轉身,虎牛就從紅毯下邊衝了過去,這就是一個回合。一個回合,兩個回合,三個回合……在第六個回合上,鬥牛士之王準備結束這場遊戲了。他在轉身的時候,回手一劍,從虎牛的背上刺了進去,接著把手撒開。眼看著那把劍的劍柄在牛背上搖晃著,而牛又往前跑了幾步,就頹然撲倒了,像是推倒了一大堵牆壁。鬥牛士之王在看客們雷鳴般的歡呼聲中,扔掉紅毯;摘下寬簷帽,朝看台上拋去;接著又解開了鬥篷,兩臂高高舉起,轉著圈兒頻頻地向看台上的人群招手示意。各種顏色的花束像落雨般地朝他擲來,落在他的頭上、身上和腳下。但突然,歡呼聲一下子刹住了,代替的卻是驚叫。鬥牛士之王奇怪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等他回頭一看,腿也軟了,這可是他一生從來沒遇見過的。原來那頭被刺中已經倒地的牛,現在又站了起來,嗓子裏發出“呼呼”的喘息聲。而那兩隻充滿憤恨的血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住他。鬥牛之王當然不知道,他麵前的這鬥牛,是虎乳喂養大的,而且還經過虎爸爸的嚴格訓練。就拿奔跑的速度這一項來說吧,他就比一般的牛快多了。所以當鬥牛之王瞅準牛背下麵心髒的部位,把劍刺進去的時候,沒算準這頭牛奔跑的速度,結果後移了一公分,沒有刺中心髒。雖然虎牛當時受傷倒下了,卻跟著又站了起來。鬥牛之王高興得太早了!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條可供選擇的道路,那就是逃跑。因為他已經是赤手空拳了,難道空著手能夠跟那樣的牛搏鬥嗎?沒有武器的鬥牛士,如果能隻受一點傷,那就得說是幸運。可這樣一來,在這最後一戰中垮了台的鬥牛之王,一世英名不就付之東流了嗎?可不管怎樣,還是性命要緊呀!鬥牛之王不再猶豫,轉過身就朝出口奔跑起來。如果能夠贏得這短短的三十米的距離,他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可是牛蹄踏地的奔跑聲,震動著他的耳鼓,越來越響了。終於,他覺得後背上一陣劇痛,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拋了起來,在空中翻轉著,重重地落到地上。可能當時他還有一點兒知覺。但當大牛蹄子踩到他胸口的時候,那麼這一點兒知覺也就消失了。虎牛把蹄子踏在鬥牛之王身上,仰著頭,吼叫起來:“哞嗚——!”這又像牛叫又像虎嘯的聲音,起碼嚇得二十幾位女士在看台上昏了過去。最高興的是屬西蒙了。他的牛竟鬥敗了鼎鼎有名的鬥牛之王,這不但會使他贏得一大筆金錢,而那聲望也一定會馬上傳遍全國。他推開鐵柵門,跑進場去。他是想牽著虎牛,繞場一周,來盡情地慶祝一番。可他忘了,他手裏已沒有拴在牛脖子上的棕繩,而這時虎牛卻正在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瞅著他。後悔藥是沒地方買的,西蒙終於在虎牛的尖角下麵倒下了。虎牛為什麼要對付那位莊園主呢?是為他蹂躪了山林?是為他折磨過自己?還是為了那個喪生在皮鞭下的老年奴隸?虎牛在鬥牛場警衛人員的槍聲中倒下了,但他的形象,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留在當地人們的記憶之中。多少年過去了。鬥牛場幾經坍塌,變成一片瓦礫。在奴隸們的反抗下,奴隸製也被取消,奴隸們都成了自由人。他們在鬥牛場的廢墟上,建起了一座花園。在這花園正中,原先的奴隸馬丁和他的同伴們,安放了一座銅牛的雕像。這是一頭公牛的雕像,他牢牢地站在大理石台座上,身體前傾,仿佛正在朝著敵手猛衝過去。嘿,瞧那雙眼睛喲!像是有火焰在噴射出來。凡是在鬥牛場親眼看見過那場驚心動魄的搏鬥的人,一下子就會認出,那正是虎牛的眼睛!人們把虎牛看做是不屈服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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