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93 更新時間：14-07-17 16:27
大廳最裏端，坐著一全身麻衣，腰係草繩，滿臉黑須的大漢，一把擴口鐵斧斜插在腰間。桌上擺了兩個去了封泥的酒壇子，那大漢舉手，便將滿滿一碗酒吞下，甩手在嘴邊一抹，喝道：“小二，小二，快些拿酒來，若遲了，老子可是要殺人的。”
話音落，一夥計自後廚跑出，來至大漢麵前，將懷中兩壇酒擺好，賠笑道：“大爺真是海量，進店不過盞茶功夫，竟是將五斤高粱喝的一幹二淨。”說著，朝桌上的空壇子拍了幾拍。那大漢雙眼一瞪，朝他道：“呸，小王八羔子，拍啥子拍？老子還騙了你不成？”夥計笑道：“大爺海量，小人實在多心了。”舉手在臉上輕輕摑了兩巴掌。那大漢索性將碗推向一邊，端起壇子咕嘟咕嘟猛灌幾口，隨即一口噴出來，罵道：“王八羔子就是王八羔子，竟拿些乏味的水來糊弄，看老子不剁了你喂狗。”
那夥計一聽，嚇得麵色慘白，忙道：“大爺息怒，小的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弄虛作假。”那大漢道：“呸，你奶奶的王八羔子，不是你造假，怎地這壇子酒竟一點酒味都沒有？”夥計道：“這些都是上好的高粱，大爺若不信，可跟我去後廚看個究竟。”那大漢道：“我跟你去後廚做啥？真他奶奶的王八羔子，還有啥子好酒，快些換上來。”夥計道：“這些酒是我家老爺特地為款待各路英雄而備，大爺若想換做其他，也實在沒有。”大漢一掌拍在桌上，喝道：“你家老爺忒也瞧人不是，難道這朋來客棧中，隻有這一種酒麼？若你再不知好歹，老子這便拖你去喂狗。”
孫韜暗道一聲：“洛陽斧，原來是他？難道九月十五泰山之約，洛陽門也相邀在內？”自廳中轉了一圈，除了幾個打掃衛生的跑堂，並未見其他生麵孔。雙眼掠過一絲狠辣，佩劍在握，暗下狠心，正備出手之際，聽得一人道：“穿腸毒藥，多飲無益，快些放了吧。”一白須白髯，麵容幹癟的老者自門外走來。那老人額骨高突，麵無血色，發冠處別了對三寸大小、金晃晃的小斧。身後跟了十幾名弟子，個個灰巾青衫，書生模樣打扮，與腰係草繩，滿口粗言的大漢，簡直相差天壤。
那大漢冷哼一聲，朝夥計揮了揮手道：“王八羔子，快去給老子換了酒，錢在老子手裏，外人的話都是放屁，去，快去。”夥計應聲跑開，老者搖了搖頭，拉上凳子與大漢坐對。大漢眼皮也不抬，道：“屋子裏那麼多空桌子，你愛坐哪坐哪，這地方有人了。”老者歎氣道：“九月十五之期，絕非你所想的那般簡單，若你肯聽我一言……”那大漢道：“哼，既然知道不簡單，你又為何千裏迢迢趕去相會？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讓你丟盡了洛陽門的臉麼？”老者道：“事到如今，你卻還是不解我的苦衷，哎。”老者身後一弟子道：“大師兄離家幾年，師父食不知味，夜不能寢，時刻在心中掛念。自三月前得知泰山之會邀請各方武林新秀，料想以師兄的脾氣，定不肯錯過佳期，是以才帶了我師兄弟十二人，特來請大師兄回洛陽門。”
那大漢一拍桌子，指向那老者道：“醉翁之意豈能騙我？我偏不信你會有這等好心，既然泰山之會邀請武林新秀，你這糟老頭子又跑來做何熱鬧？一群王八羔子，滾遠點，看得老子眼裏實在不幹淨。”朝裏屋喝道：“你奶奶的王八羔子，換個酒要到了猴年馬月，再你奶奶的不出來，老子這就拖你去喂狗。”夥計聽到叫罵，錯著門縫往外偷偷一瞧，恰巧碰上大漢一雙怒目，心裏一驚，將門拉了個嚴實，哪裏還敢再出去？
那老者低頭不言，他身後一名相貌清秀的弟子一步上前，橫指那大漢道：“師兄若再對師父出口不遜，莫怪我一眾弟子不念同門之情。”大漢罵道：“你奶奶的王八羔子，老子自家事何須要你插手來管？胡亂放屁，老子一斧子砍了你。”隨手抓起桌上酒壇朝那弟子砸去，那老者見狀，右手憑空一伸，將壇子托在掌中。輕輕一推，飄乎乎落在旁邊的空桌上。那大漢見狀，鶩地站起，抽出鐵斧橫在胸前，道：“三年未見，你可是又創出了啥子稀奇古怪的功夫？快些與我較量一番，看看誰才是名副其實的洛陽斧。”他雖口氣強悍，卻不敢自稱“老子”，於禮貌上，較先前那兩個弟子，竟是客氣了三分。
十二名弟子見狀，紛紛上前擋在老者麵前，惹得那大漢更加暴怒三分道：“王八羔子，一群王八羔子，老子的鐵斧生來不長眼睛，想要命的，快些滾一邊去。”老者擺了擺手道：“他若想鬧，就讓他鬧吧，洛陽門的臉麵早已丟得一幹二淨了。”一眾弟子退至老者身後，那大漢有火發不出，四下看了一眼，憤憤道：“他奶奶的，還不快將酒給老子端上來。”半盞茶功夫，自後堂走出一夥計，這夥計個子不高，頭上包了塊黑布手巾，臉上被煙熏得道道烏黑，顯是走柴房的火夫。他懷中抱了個又大又圓的漆黑色壇子，邊走邊道：“我這壇酒，可是藏了三十幾年的佳釀，今番特地端出來，請大爺來嚐嚐鮮。”那大漢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來，封泥一碎，便有一股清香沁鼻的味道傳來。大漢哈哈一笑，斟了滿滿一碗，仰首而盡，遂而道：“果然是好酒，他奶奶的王八羔子，這等好東西，非得老子張口要才舍得端上來麼？”啐了一聲，又是一碗下肚。
那老者見狀，長歎一聲，換了張桌子坐下。三名弟子相隨，其餘眾人自旁邊圍坐。那大漢不聲不響，眨眼間，便飲淨了半個壇子。忽而一聲冷笑，朝那火夫招了招手道：“偷得浮生半日閑，來來來，跟老子痛飲幾杯。”倒了滿滿一碗酒推到火夫麵前，那火夫連連道：“大爺可是開玩笑麼，小人哪裏有這等口福。”大漢道：“呸，什麼小人大人的，老子叫你喝你就喝，哪裏來的廢話多說？”火夫朝後指了指，低聲道：“掌櫃再三吩咐，要照料好往來的大爺，小人……小人哪裏敢造次？”那大漢道：“滾你奶奶的王八羔子，你家掌櫃又不是天王老子，你奉他的話為聖旨，老子卻偏不買他這個帳。這碗酒你若不喝，老子現在就拖你去喂狗。”
火夫未言，卻聽一人道：“好大的口氣，若哪天不小心閃了脖子，喂狗的，怕也不知是誰了。”那大漢咒罵道：“哪個王八羔子，躲在背後胡亂放屁。”方一轉頭，便冷聲道：“他奶奶的，也真是命大，老子前日沒將你送去見閻王，今朝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咳咳，老子今天酒也喝得差不多，隻待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哎哎，點蒼派的那個黎大俠，一會兒我雙方惡戰，你是管也不管？”原來這一行人，正是閔濤、黎漸遠等人。這大漢所謾罵的，便是那武當派的閔濤了。
隻見黎漸遠上前一步道：“武當與點蒼派世代交好，一路上又承蒙閔大俠多番照顧，今日若真動起手來，姓黎的怎也不會袖手旁觀。”那大漢啐了聲道：“王八羔子，講話休要拐彎抹角，就是你們一起上，難道我熊天虎還怕了不成？”閔濤道：“你怕也好，不怕也罷，我等受邀九月十五之期前來此地落腳，你若想打架，泰山大會之後，再相約時日不遲。”熊天虎道：“我呸，你自封名門，我卻不放在眼裏。要打便立刻動手，休要拖拖拉拉。”
淩若秋上前道：“熊天虎，你也真是不識抬舉，閔師兄以大局為重，哪像你這般不識時務喜鬥喜功？”熊天虎笑道：“大局為重，枉你也信。我看他是怕被我傷了，在泰山之巔上，得不到什麼便宜。”閔濤冷哼道：“泰山之約，用意雖不明確，但倘若有人想借此對武林一脈不利，武當派絕不會坐以待斃。”熊天虎罵道：“他奶奶的，老子找你拚命，搞了這麼一堆廢話，打是不打，痛痛快快的說了便是，何必拐彎抹角？”未等閔濤作答，聽那老者緩緩道：“閔大俠的意思你還沒聽懂麼？”閔濤一怔，仔細打量那老者道：“可是洛陽門的熊毅熊掌門麼？”老者點點頭道：“閔大俠高抬老頭子了，連自己的兒子都管教不了，還有何臉麵做掌門呢？”閔濤長揖道：“家師時常提及熊長門昔日風姿，晚輩方才一番言語實有失分寸，熊長門莫要見怪才好。”熊毅道：“閔大俠如此修養，老頭子若再挑剔，豈非太也不識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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