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53 更新時間：14-07-13 18:10
ACT5威震天（中）
“D16，看到以前的記錄，你有過井下外科急救的記錄。”震蕩波的聲音在私密頻道裏響了起來，正在調配早上第一杯燃燒液的D16有些難以忍受發聲係統越來越嘈雜的背景音，他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外科急救？我沒那麼偉大。”
“你縫合了隊友的半個機體，用殘骸。”
“隻是運用了自帶的焊槍把幾個部件燒上去。”
“當時的影像記錄顯示你很了不起，自那以後霸天虎出身的T63對你敬畏有加。”
噪音嗡嗡地在威震天的腦內回響著，威震天不耐煩地敲擊著自己的頭部側麵，這是工人出身的他常用的辦法，對付一些老舊的機件通常很有效果——“別那麼做，你的噪音我都聽得到，跟你講過長期那麼拍擊問題隻會更嚴重。”
“你想讓我下礦井然後自救。”
被說中心思的震蕩波在頻道彼端沉靜了好一會，然後有些不死心地提高了音調：“你想過了吧，汽車人，你想過這些方法了吧！看看他們，每天都要踢一些機體進去送死，內部結構沒那麼容易腐蝕，也許能找到合適的繼合器！”
D16喝了一口燃燒液，強烈的化學作用讓機體中的各種流質奔騰起來，繁重重複的加熱起來，工作的時間要到了，震蕩波不耐煩地說了最後一句：“D16，想活下去的話，你最好來醫務室一趟，這不是命令，也不是懇求，是一個選擇。”
保密線路關閉了，D16看了一眼手中已經是烏黑油膩的杯子，然後一把朝著窗外扔了出去。
“用不上你了，老夥計。”
========卡隆星係，平衡艙==============
擎天柱能聽到自體檢測的聲音平穩地在流淌著，輕微地閃爍了一下光鏡，自己似乎正處於某種遊離於係統後台運行但是智能AI卻在線的狀態，隔著藍色的救護艙光振板，陳舊的紅色機器人正發出輕微地鼾聲，那是鐵皮，或者說某個別的人。無法感測到機體甚至是原生質的神經元組件，運算依舊毫不留情地進行著，吞噬著他體內的能源。
巨大的沉重感壓迫著他。
消失的意識逐漸再度變成陌生的圖像信息。
“我猜，我應該再睡一會。。。。以D16的身份。。。。。”
走下電梯不久，D16就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同事們一個一個有來無回，數個偵測器都探測到了高濃度的腐蝕性氣體，成分很複雜，D16隻能分析出34。5%的組成，然後，係統檢測的進度條就長時間地停止在那個位置不動，唯一能得到的結論就是，氣體濃度必定會隨著道路的深入而增長。D16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活下去。
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於是，在警報聲蜂鳴的狀態下，他扯掉了內部的發聲器，紅光侵蝕著他僅存的藍色視野，沉重的機體一步一步向前移去。
隻走了30多步，路邊已經有一具看來橫倒多時的鑽探TF。D16一邊為生命探測裝置充能，盡可能顯示正確的生命狀態，一邊用焊槍將其連帶著肩膀上的原生質慢慢燒裂然後剝下，就這樣，D16將割下的部分連接上已經死火的TF，在他停止充能的一瞬間，裝置指示燈變成了黃色，在這一刻。
礦業工程TF，一輩子在礦渣和爆炸中打滾的傳奇TF，D16，終於死火了，他的火種熄滅在黑暗肮髒的礦道深處，死因是高濃度腐蝕性氣體的侵蝕。
D16凝視著那個第二次死去的同伴，他的記憶體裏還有這台TF的名字，其實，從生存本能的角度上來說，他應該做的第一件事，是打開這位同伴的身體，看看內部構件的型號，或者將難以被腐蝕的部分裝甲卸下來做一個簡單的防護裝置。
D16沒有那麼做，在他的火種中，有些過去的東西冥頑不靈的不願意離去，這台TF和他一樣，也曾是一個汽車人，一個沒有任何政治標杆，在礦井裏打了一輩子滾的汽車人。
從最開始的拖著身體緩慢前行，到難以支撐調轉剩餘能量在地上匍匐其實沒有間隔多長時間，D16已經看過很多機體，他需要一個繼合器，火種在他的胸中搖曳飄蕩，氣體在持續變濃，剛開始，他瘋狂地拆了幾台破損嚴重的機體，把電路板弄得一團糟，視覺比對器卻告訴他那幾個挖出來的繼合器沒一個合用，有個霸天虎的裝甲抗腐蝕似乎不錯，但是過於沉重現在根本無法負擔。
D16必須做出決斷，老舊的機甲腐蝕得很快，原生質也開始受到感染，電磁抗幹擾屏障似乎對氣體有一定的作用，但是那樣他一個毫米也無法移動。
礦工的電子腦不斷地演算著，排演著可移動的距離，焊槍在允許的距離中揮舞，附近的機體殘骸不論陣營被胡亂削開，幾塊已經變色的能量塊殘渣滓從破碎的儲能管裏跳躍出來，D16急忙將這些珍貴的紫色殘渣塞到嘴裏。略微能動了，但是根據演算結果，三肢爬行的前行方式能保持更遠的探索距離，重要的繼合器卻始終沒有找到。
兩種選擇1：繼續向未知前進，然後因為極大的可能死在前路，
2：回頭，在氣體濃度較低的地方，還有一具賽博坦的身體，一具他尚未打開並檢查的機體——出於某種尚未磨滅的敬畏。
沒錯，選擇2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那台鑽探TF，和他一樣，都是汽車人，機體同一批次，繼合器一樣型號的可能性非常之高，低濃度的氣體腐蝕，原生質和機體的損毀程度也不會太糟糕。但是，選擇了2，如果繼合器形態不正確，他恐怕也沒辦法回頭走到更深的地方了。
眼前隻剩下兩台完整的機體，光是看巨大的外形就明白，這兩台霸天虎的繼合器不可能派上用場。
幾乎是帶著濃重的屈辱，D16往回一頓一頓爬過去。
氣體濃度重新逐漸變低，D16的警報器顏色也開始不那麼讓人難受了，一切似乎都預示著情況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D16渴望著生存的眼睛和可怕的機體讓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是遠古的巨猙獰，超越了無機體的單純獸欲逐漸霸占了他的電子腦，開始指揮他向食物的方向趕去。
一個朋友，一個死去的過去的同胞，藍色的生命之火從這灰白色絕望的機體中消散已經很久了，普萊姆神仁慈卻又殘忍地將之放在地獄的門口，神所要奪走的，並不是D16的生命，而是那在歲月中消磨而殘破不堪的信仰。
D16看著一開始代替自己死火的機體，舉起了焊槍。
神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嘲弄，掌弄命運的並不喜歡隨意虐殺，卑微的噬鐵蟲有他們的同胞互相殘殺就已經足夠，對於那些踏破了命運的勇士，隻有在最高點墜落，才是良好的悲劇，有其獨特的美感。D16此刻隱隱約約感到了這種難以言狀的嘲弄。
顫抖著割開了火種艙的外殼，這具保存良好的機體最終死火的原因立即映入眼簾——繼合器過負荷爆裂，似乎在最後回歸偉大的賽天驕懷抱之前，已經遭受了不可言狀的可怖折磨。
D16的表情麵板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就這樣了，普神將其創造而出，到這一個循環，D16的生存意義大概已經終結了，陷入混亂狀態的電子腦飛速地閃過各種回憶，過往如同浩瀚的星海逐漸將之湮滅。
火種猛然在苟延殘喘的繼合器上炸裂了一聲，D16瞬間清醒。
“我的過去，隻有礦井嗎？”
D16問著自己，然後回頭凝望著撲麵而來的巨大回憶流，沒錯，D16發現了一個事實，他的過去，一直都是深埋在黑暗的礦井中，他一直都是一個不停在挖地灰撲撲的噬鐵蟲，今天早上那個被扔出去的杯子，其實就是他自己。
我隻剩下一個火種了，可笑的是，在走向地獄的前一分鍾，還曾經用汽車人，霸天虎這種幼稚可笑的問題去為難那個年輕的TF。
霸天虎。。。
汽車人。。。。。。
比起現在就要走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回歸到那個黑暗而未知的本源，這個區別實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得我都快看不見自己了。
D16隻剩下一個火種，和一個運行良好的電子頭腦了。
而有些東西，卻連這最起碼的兩樣都沒有了。
當所有的演算和物理建模又被強行拉回正軌之後，D16殘存的藍色光鏡裏麵，映照著的，是兩個受損程度不同的霸天虎機體，難以想象這兩具看上去還算完整的機體為什麼會來到地底深處，不過已經做好準備的D16不會再意外於看到一個破裂的繼合器了。
簡單的用電流走了一下這兩具機體的四肢和運轉內核，較大且裝有鉸鏈底盤的那台內部創傷非常嚴重，接合部分的線路也斷裂了許多。中等型號的背部發信器基本已經廢掉，還有一個不知道是飛行還是武器用的聚合發射器，爛的差不多就要掉到地上，死火的原因是頭部維生裝置的重創，一招斃命，實際上一眼望過去，也就剩下半個頭部的零件，然而，最大的優勢在於，中型的這一個還留有30%左右的儲能，不僅僅是提高了移植火種和電子頭腦的成功率，如果D16夠幸運活了下去，他也能夠有更多的機會從這裏逃出去。
沒錯。
放開了一切之後，D16做出了極度危險的決定。
用了少量的能量將霸天虎的機體平躺到地上，D16的數據建模已經開始了，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移植必須要有精確的數據演算，一絲一毫都不能出問題，火種的移出共享繼合器是第一步，然後是維生係統的重新連接，這一步隻能用功能簡單得多的副運算器進行操作，更不要說斷連維生係統之後不可避免的簡短死火，必須是簡短，否則D16就直接去見賽天驕大人了，幸運的是D16對非智能老式機體的操控還有一定的經驗，那個時候，有一個精確運行的程式指揮自己機體進行操作就行了，另一方麵，脆弱的維生管線也經不住腐蝕性環境的破壞——然後就到了最後。
讓這兩具霸天虎熄火的真正原因，肯定不是所謂的腐蝕性氣體。
有什麼東西蟄伏在這樣的黑暗中，不過，對於現在的D16而言，他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繼合器的每一圈轉動都像喪鍾一樣洪亮。
每一個決定都透著沉重的思索，執行起來卻迅速而果斷。擎天柱在D16的意識裏看到了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很明白，即使是在和平年代的賽博坦，無論是救護車還是回春手都不會輕易為任何傷者做出這樣的大型移植手術。
然而這粗暴到僅僅遵循最基本的生命原則的行為，卻由傷者自己完成了，擎天柱也體驗了一把老式維生係統斷電時難以言狀的恐慌，其實也沒黑幾個循環，D16的數據建模精確全麵，小到基本的重力影響，大到該地形可能的發生的晃動，副腦對於維生係統的切換非常迅速，而那一切皆無的黑暗，終於把對死亡真正的恐懼從年輕領隊的火種深處激發了出來。
密密麻麻的敲擊聲從副計算器深處傳來，當維生係統在做重新鏈接的時候，D16深知那絕對不是什麼好征兆，提前打開矢量建模，根據聲音的大小漸變，在數個循環之中，結果鮮明地出現了。
“機械蜘蛛，如果更糟糕的話，也可能是複足鑽地蟲，必須要趕快——”
D16電子腦的數據，沒有絲毫的混亂。
當他忍著原生質不匹配導致劇烈電流反噬而從地麵上坐起來的時候。
視野因為高度的變化開闊了許多！
D16選擇了活下去，然後道路就向前延伸了，當繼合器平穩的轉動聲傳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已經在剛剛的發展中從僅存的百多循環變成了可能的漫長人生，D16長時間地站立著，透過並不清晰的藍色光鏡看著空無一物的礦坑頂部，然後輕輕地關上光鏡，從黑暗中聆聽著周遭的聲音，氣體的流動。判斷敵人來襲的時間。
密密麻麻的機械敲擊聲從各種狹窄綿長的空間中傳入，與頭罩內部新生的軍事級別修複係統尖利細密電子音相輔相成。
再度打開光鏡的時候。
D16的雙目一片鮮豔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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