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潮汐  第六章

章節字數:2443  更新時間:14-07-14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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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充足的早晨,習慣早起的蕭乾睜開眼睛,微風吹拂,窗簾被掀開,陽光在地上投下斜柱子形狀的光斑,他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想下床,雙腳還未著地,腰上就纏上了一隻寬大的手掌,帶著灼人的熱度。下一秒,他被拉回床上,被人手腳並用的捆回懷裏,洛優的腦袋埋在蕭乾頸窩處使勁磨蹭:“管家,別鬧,我好困,再陪我睡一會……”

    “少爺,該吃早餐了。”蕭乾無奈地低頭看著洛優極為享受地眯著眼,亞麻色頭發蓬蓬鬆鬆,如一條撒嬌的大型犬,彎起的嘴角慵懶而邪氣。這樣的笑容,就算明知道他在你麵前布置了一個陷阱,也會義無反顧的跳進去吧。

    外界流傳的沒錯,少爺就是個魔鬼,所以他在不同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樣子,他可以幽寂黑暗如荊棘森林,也可以幹淨柔軟得如同一汪深遠的湖水,時而糜爛華麗像怒綻的瑰色薔薇,時而威嚴高傲的像個年輕的帝王。但他始終是個魔鬼,他蠱惑人心,似牢牢掌控著命運的權柄。他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對人疏離冷漠,笑起來像冰封的湖麵一點一點消融的少年了。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變了,藏匿在颶風的背後。

    蕭乾動了幾下,馬上被洛優抱得更緊,他放棄了掙紮,隻好抬頭看著天花板,回想著自己和這個男人那麼多那麼多的過往。時至今日,他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夜星空下的少年,懷抱裏帶著冷洌不切實際的溫度和似有若無的寒梅香,生澀而僵硬地環抱住燒的全身發燙的自己,低低地呢喃:“你不能有事,蕭乾……你清醒一點,跟我說話……”“你還記不記得你參加過的那場繪畫大賽?全場兩三千的人,我偏偏就看見了一個垂著頭不發一語的你,那時候我就在想,怎麼會有長得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比我媽還漂亮……”“後來啊,直到跟你同班了我才知道你是個男生………”他絮絮叨叨地說話,懷抱漸漸柔軟溫暖了起來,“蕭乾,答應我,你一定要沒事,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海邊看全世界最美的日出,我們在海邊蓋一棟房子……”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裏帶了溫柔的笑意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他低下頭,捧起了蕭乾因發燒而通紅的臉,少年墨綠色的瞳孔裏灑滿了溫柔的星光,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蕭乾,我知道你現在聽不見,幸好你聽不見……你都不知道我對你抱有多大的幻想……蕭乾,我喜歡你,第一眼見你我就喜歡你……”

    其實蕭乾那時的意識還清醒,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包括少年最後那句細若蚊嚀的告白,那一刻,蕭乾清楚的知道自己歡欣喜悅得幾乎落下淚來。

    後來的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可是,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呢?明明說過“將來你要是敢走我可絕對不會去找你”這樣的話啊。因為,那是洛優啊,是這輩子自己唯一喜歡的人啊,怎麼能放下,怎麼舍得放下。我也想過以後能和你一起去海邊看最美的日出,我們可以白頭偕老。但我知道,我想的這些,都是單純的夢想,這場夢想是純粹的“幻想”與“妄想”而已。

    洛優,我究竟是該死心塌地地找回你,還是該微笑著轉身,從此變得聰明?你讓我找了你三年,三年,記住,你欠我幸福。

    這一覺將近睡到了中午,蕭乾把鮮蝦濃湯端上桌時,洛優正洗漱完畢打著哈欠下樓,發質柔軟,微微打著卷。

    “少爺,今天的主菜是培根漢堡,副菜是土豆沙拉配上鮮蝦濃湯。”蕭乾微笑,沒辦法,起床太晚,讓他這生活精密的人也除了一點小差錯,午飯隻能將就將就。

    “就這些?能做些調配麼?”洛優在餐桌前坐下。

    “可以,我可以把主菜換成土豆沙拉,副菜培根漢堡或者主菜鮮蝦濃湯,副菜兩份土豆沙拉,您比較中意哪種調配?”

    “你的腦袋裏是橫著一份土豆沙拉麼?”洛優上下打量蕭乾的腦袋。蕭乾轉身抽出一張行程表,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捏了一支紅筆,在紙上畫了兩行,朝洛優晃晃:“少爺,您今早錯過了和千夏小姐的約會和安森先生的飯局,下周有一場在萬俟十一伯爵府上的宴會,您務必到場,另外,由於您整整五天沒有出門,業界已經流傳您身患重病這類的流言,還是澄清一下好。”

    洛優漫不經心地喝著咖啡,一邊特別不走心地應付:“哦……是嗎……真的哦……”然後順手打開了窗戶:“管家,你看今天天氣多好。”

    蕭乾:“……”

    窗外飄來法國玫瑰馥鬱的香味,蕭乾往窗外望去,一大片無邊無際的花海由紅白兩色的高莖玫瑰組成,外圍是紅色玫瑰,而裏麵用白色玫瑰拚成了一個巨大的圖案。蕭乾一時被如此自然明媚的景象所震撼,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玫瑰拚出的是一個女人白皙柔美的側臉,幾百朵藍色妖姬組成了她妖媚深邃的瞳孔,洛優看了半晌,捏著咖啡杯的手指因用力而關節發白,骨骼爆發出了“咯咯”的聲響,眼睛深處黑色的雲層翻湧,蕭乾見狀不妙,上前幾步,關上了窗戶,與此同時,洛優手中的玻璃杯“嘭”的一聲,在他的手中被捏成了碎片,咖啡灑了一地。

    洛優麵色不改,優雅地拿過一旁的白色毛巾擦手,蕭乾一聲不吭地轉身拿來了掃把和拖把,開始清理地麵。洛優擦完手,接著拿起刀叉,一語不發地用餐。

    氣氛沉悶得有些怪異。

    掃完地後蕭乾直起腰,忽然發現窗戶上貼著封條,可能是由於時間太久的緣故,已經不牢固了,想來以洛優那種無視一切的人也不會注意這些微小的細節。他轉身取來封條,繼續把這扇窗外的風景與洛優隔絕。

    洛優不發一語,沒反對也沒讚同,定定地坐在那裏,臉上帶了嗜血的情緒,良久,他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氣:“洛千權,你現在兔死狐悲給誰看……她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蕭乾垂下眼睛,能讓洛優情緒如此激動,他甚至不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他們之間有了三年的距離,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管家,幫我準備衣服,我要出門。”洛優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地瞟向那麵窗戶,他轉身上樓,走到樓梯口時才狀似無意地隨口吩咐:“給我通知裝修公司的人來一趟,在我房間多開幾個窗戶……順便把陽台上的觀景台換成全玻璃的,然後讓安默下周來找我。”

    “是,少爺。”蕭乾雙手扶膝,彎腰對洛優畢恭畢敬地行禮,待洛優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後,他才直起腰,有點苦澀地看著自己被指甲掐得沁血的掌心,嘴角向上彎曲成了微笑的弧度,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最後,最後再讓我守他一年,然後我就放手吧,一直以來,我都把他放在手心的那個位置,可他最終還是像水那樣從我的指縫中流完了最後一滴。

    已經結束的,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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