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86 更新時間：14-07-19 21:43
我家是蘇州絲綢大戶，“南有山綢”裏的“山”說的就是家父方如山。
家父年少得誌，聲名遠揚，對我自然是極其嚴苛。
三歲識千字，五歲成佳句，十七八高榜得中。
當然，以上種種都隻是家父幻想中的我。
相反的是，我方韞之卻恰恰不是一塊讀書的料。
三歲嚐酒味，五歲懂美人，十七八花場老手。
比起功名利祿，我更愛軟玉溫香。
對此，家父怨子不成龍，恨鐵不成鋼，威逼利誘，屢次勸教不得果後，終於完全對我失去了信心，將持家重任轉移到我二弟方去疾身上。
我的這個小老弟比我小十二歲，他出生那年我正值總角，習字時便已懂得要家中最秀美的侍女作陪，否則頭昏腦脹，懨懨無力。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對我絕望透頂的家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盞明燈，於是二弟就開始萬千寵愛集一身，這點光從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來。
方去疾，集霍去病的去和辛棄疾的疾為一體，家父正是要二弟文武全才的意思，更旨在教導他千萬不要像我這個大哥一樣遊手好閑，一事無成。
其實說到一事無成，也並不全對，我還有一樣，至少是拿得出手的，那便是精通音律。
隻可惜，賞識我這項才藝的卻並無幾人，起初，每當我得了新曲與人分享，不是換來一句“靡靡之音”的不屑一顧，就是一句“不務正業”的嗤之以鼻。久而久之，我也再沒了興致，即便得了佳曲，也是獨自一賞而過。
知音到底是有的，公孫璟就是少有的與我真正說得上話的人。
就像俞伯牙在春花秋月裏遇到了鍾子期。
然而，與公孫璟的相遇卻沒那麼高雅，相反，甚為有趣。
那日，如同往常一樣，我興致勃勃地去攬玉樓聽曲子。
叫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一時貪饞又多要了一份銀魚燉蛋，介於我不愛吃腥，特別囑咐小二不要加銀魚。
銀魚燉蛋，不要銀魚。
小二聽完，五官扭巴成了一團，靦著張臉再三推脫說沒有銀魚燉不出鮮美的蛋。
而我的性子向來執拗，認定的東西，哪怕就是一份不要銀魚的銀魚燉蛋也絕不輕易鬆口。
就在我這麼無聲地和小二僵持，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隔壁桌傳來清脆的一聲。
“小二。”
小二聽到那聲，恍如抓到了根救命稻草，給我賠了個笑臉，就往那桌去了。
“哎呦，這位爺您要點什麼呀？”
“一壇女兒紅，哦，對了，再來份銀魚燉蛋，不過啊，這蛋能少則少，最好沒有。”
小二聽完，臉孔扭將得比方才更好看了，百色花樣齊開，嘴皮抖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銀魚燉蛋，一個不要銀魚，一個不要蛋。
簡直開門大吉。
我自認為是個非常隨和的人，這樣的局勢裏，也不想再讓那小二為難，起身到那桌前，一拱手道：“公子愛魚，在下愛蛋，不知能否有幸和公子湊個一桌，我們各得所愛，剛好也不難為。”
那桌上的少年笑著看看我，說：“也好。”
說起來也是緣分，一頓酒吃得是非常開心，這個與我平分一碗羹的少年後來也竟成了我鮮有的知音人。
複姓公孫，單名一個璟字，取美玉無雙之意。
祖籍嘉定，因逢戰亂，舉家遷至蘇州府。
也是個視功名如糞土的自在人。
與我那是趣味相投，一拍即合。
話說到這裏，似乎都是與我要說的遭遇不相關的，其實不然。
故事也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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