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8 更新時間：15-02-22 09:06
徐勵暈倒後，虞白望和徐時間，就撥打了急救電話，因為路途比較遙遠，所以他們打算開車先開出一些，等遇到救護車，再將徐勵轉移。
徐申遠沒有想到，徐勵居然會被他氣的直接暈倒過去，他有些愣住了，看著徐家人一個一個的跑出去，他突然感覺有些恐懼。徐嵊走在最末端，他看著一身華服卻表情呆滯的徐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徐申，你也真是膽子夠大的了。”
徐申也沒有去看徐嵊，他就感覺到身邊飄過一絲輕風，然後徐嵊的身影，就消失在他的麵前。
徐勵該死，但他，不至於那麼脆弱吧？
隻是被自己說了幾句就暈過去了？
徐申突然傻笑起來，緊接著笑聲越來越尖銳，刺得傭人們都蹙起了眉頭。他們一向看不起徐申，更何況徐家本宅裏，也從不出現他的身影，如今大年過節的，他突然跑過來，亂吠一聲，還將老爺氣的送去了醫院，這印象，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徐申哪裏管那些傭人的想法，他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因為歲月的侵蝕，他的背已經佝僂了起來，再也挺不直，他慢慢的邁動自己已經僵硬的腿，走出了那黑色的雕花大門，朝著小石子路外，一步一步走去。
這麼容易就暈倒了，那他這些年，到底是在幹什麼？
到底是在幹什麼！
…………
而就在另一邊，徐勵已經被送上了救護車，醫生先做了暫時的急救工作，來之前，徐勵的氣息一度停止，如果不是徐時間做了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恐怕在路上，徐勵就要掛掉了。
簡湛靜靜的坐在徐時間的身邊，這時候，誰都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隻能著急的看著醫生搶救徐勵，徐時間的手握成了拳頭，眼底卻依舊一派溫潤，簡湛知道徐申是觸到了他的底線，他沉思了片刻，頓時無聲的笑了。
徐申也真是蠢，居然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他的計劃，竟然就因為他的不小心，而提前了那麼多步，他抬頭望了一眼坐在對麵的徐嵊，徐嵊低垂著頭，有些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讓那眼眸沒有露出來，簡湛暗想，徐嵊現在是在笑，還是在慶幸徐申的愚蠢呢？
徐時間惱怒到極致，竟然無比冷靜，他十分利落的安排了所有人的工作，並且快速的封閉了所有的信息，隻留下徐家的一些人，留守在手術室外。
簡湛站在一側，看著亮著燈的手術室，驀然覺得十分熟悉，這一年裏，他居然進進出出這醫院那麼多次，想想也覺得是緣分湊巧，這一年發生的事件，倒是比以往，都要出彩不少。
大過年的，居然鬧了這一出。
簡湛歎了一口氣，他看著眾人陰沉的麵色，又回想起徐申說的那些話，頓時發現了不妥，如果隻是那一些汙言穢語，徐勵那樣的人，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倒下？徐申就算再嘴毒，也不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更何況，徐勵早已習慣了，那麼……
隻有一個可能了。
簡湛抬起頭，看著明晃晃的燈光，突然覺得，時間竟然如此不饒人，去年的年夜飯上，他和鄭銘鬧開了，而今年，竟然又生出這樣的事情。
他又看了一眼徐時間，目光平靜，徐時間……一定很難過吧，畢竟在這個家裏，真的說對他好的，恐怕隻有徐勵一個人。
他對徐勵並沒有多強烈的感覺，甚至還帶著一點仇視，但不得不否認，如果沒有他，徐家早就垮了！單憑徐時間，都能被那些人給群攻了，哪抵擋得過？
徐勵早就發現了內部的問題，所以才會將自己推出水麵吧，隻要有自己和徐時間在，徐家的那些動蕩分子，自然要收斂點，隻是沒有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撞上。
手術的過程很慢，等到燈熄滅，已經過了兩個小時，當徐勵躺在病床上，被護士推出來的時候，徐時間第一個跑上前去，詢問了病情，醫生的麵色有些複雜，他看了一眼徐時間，又看了看原先坐在長廊上，現在紛紛站起來的男人女人們，輕歎了一聲，“如果還有什麼事情，就現在交代了吧。”
這麼一說，徐時間的身影頓時有些不穩，他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顯然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可他最終還是沒有爆發，他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良久後，他轉過身，看著眾人，冷聲道，“去看看爺爺吧。”
聲音極其的平靜，也極其的讓人恐懼，簡湛沒有感受到他的威懾，他隻驀然感受到他的痛苦，與寂然。
恐怕，這就是徐時間的，哀莫大過心死吧。
眾人都看著徐時間，此時，他們的臉上，情緒變幻莫測，但是很明顯，他們都對這個消息感到震驚和感傷，隻是眼底裏透露出來的意思，究竟有幾層，這就值得深思了。
徐時間慢慢的走過來，帶頭進了病房，病房裏，徐勵已經有些清醒，他的身上，什麼都沒有，幹幹淨淨，隻有一襲床被，蓋在他的身上，他的頭發花白，再也不複之前的健朗與不凡氣度，此時，他就是一個垂老衰落的老人，一個即將去世的老人。
“爺爺……”進了病房，徐時間的聲音才變得有些顫抖，他輕輕的靠近徐勵，坐在他的身邊，望著徐勵的眼眸，萬般想說的話，都哽咽在喉嚨裏，酸澀的讓他難受。徐勵的眼裏，卻是一片的平靜，仿佛已經看透了所有。傳聞，人到死前，就會放空一切，就會明白，什麼才是重要的，也會明白，究竟該如何取舍。
那是一種淡然，亦是一種超脫，不融於這髒亂肮髒的世界，靈魂已經歸屬於上帝。
“讓小湛留下。”徐勵抬頭，看了一眼在徐時間身後的簡湛，他有些累的閉上了眼睛，就連聲音都變得斷斷續續，“你……們，都，出去吧……”
那些在病房門口的徐家人，麵麵相覷，看著徐勵衰落的樣子，都斂著表情，放慢了腳步，退了出去。
徐時間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徐勵，他握了握徐勵有些幹瘦的手，終於還是歎了一口氣，“好，爺爺。”
“時間。”徐勵的聲音突然充滿了力量一些，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清明，注視著徐時間的時候，那一種坦蕩蕩的情緒，以及威嚴的氣勢，頓時散發了出來，他動了動牙齒，像是氣力不足，整個人有沉落在床上，白色的床單，如同他的手一般，蒼白的，如同一片白紙，“去吧。”
徐時間站在原地許久後，朝著徐勵鞠了一躬，緊接著，毫不猶豫的出門，並且將門帶上。
病房內，頓時隻有徐勵和簡湛兩個人，氣氛僵硬的可怕，四周都是寂靜的聲音，聽不到時間的流逝，也聽不到逝者的哀訴，仿佛這塊天地已被淨化，除了自然，除了靈魂，別的什麼都不能留下。
徐勵最終還是開口說話了，隻是聲音比原先，還要虛弱許多，他側頭看著簡湛，低聲道，“小湛，這些年，委屈你了。”
簡湛站在他的床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他的情緒也變得有些起伏，他看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些以往所堅定的信念與執著，竟然在死亡麵前，慢慢的被分解，最後化為塵煙，散入風中。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好像他隻是一個傾聽者，聽著臨死者，最後的遺言。
“其實你心裏很清楚，你啊，七巧玲瓏，心似比幹。”徐勵歎了一口氣，語氣也輕鬆了不少，“一直這樣，我也累了，隻是小湛，有些東西，還是早點放下的好。”
簡湛咬了咬唇，他慢慢的走到徐勵的麵前，聲音有些顫抖，“顧尉他做錯什麼了！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卻因為我失去了性命！徐勵，你在做這一些事情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無辜的！”
“有罪的，是我。”簡湛深呼吸一口，笑的淒慘，“隻是因為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玷汙了你們徐家的榮譽，所以……所以，他就該死嗎？”
徐勵看著簡湛，良久後搖了搖頭，“小湛，我是……要死的人了……有些事情……我也……看的，比你清楚……”
“顧尉……他隻適合……當初的你。”徐勵竟然笑了，他笑的有些釋然，“我沒有什麼可以賠償你，但我想，你明白……我的心意。”
“鄭銘，是個不錯的人……他才能陪你，走下去。”徐勵說到這，眼睛已經慢慢的瞌上了，“小湛……我老頭子，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小湛，對不起……”
“徐勵，你就這麼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把過往全部扯去了嗎！”簡湛的情緒突然崩潰，他猛地抓住徐勵的手，狠狠地晃了兩下，聲音變得聲嘶力竭，“你怎麼能死！你怎麼能死！我還沒有看到你輸，你怎麼能死！你不是要和我鬥嗎！你醒來啊！”
“醒來啊……爺爺。”簡湛咬住嘴唇，看著不再睜眼的老人，將所有情緒緊緊地咬在牙關，不讓他們釋放，“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走！為什麼你們都要一個一個的離開我！”
徐勵不會再說話了，他也聽不到簡湛的聲嘶力吼了，他平靜的閉上了眼睛，終於，壽終正寢。
簡湛還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上麵還殘留著一絲餘溫，良久後，他的手一抖，徐勵的手順著力道，慢慢的滑落，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他就這麼安靜的站起來，看著徐勵的臉，情緒慢慢的收了回來，他突然感覺有了晃動，突然覺得，他這些年，究竟在意著什麼。
徐勵一語道破了他的所有，他深知所有的事情，到最後，也依舊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
簡湛不知道該不該恨他了，明明，當初殺死顧尉的人，是他。
可到了如今，他竟然恨不起來，竟然無法下手報仇。
他究竟還是不是簡湛了？
簡湛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轉身，緩緩地打開了門，看著站在外麵，一副肅容的眾人，他垂了垂眼眸，眾人的心都因為簡湛的出現而釣了起來，徐時間看著簡湛那模樣，就已經明白了所有，隻是，他還不願意去承認。
直到最後，簡湛說出那一句話時，徐時間才感覺，自己的所有心理建設，在這一瞬間，猛然崩塌了。
“爺爺，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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