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23 更新時間:14-08-28 20:04
自從鄧翔向風兒的父母發下“每天都會來”的豪言壯語後,果然這小子無論晴天下雨都成了風兒身後的小尾巴一根。每天都會發生他站在風兒家門口接受風兒父母的一通怒斥驅趕後,再可憐兮兮一個人坐在小區石桌上孤零零寫作業的一幕。
起初風兒老大不忍,她從小心地善良,哪怕花花草草衰敗都要惆悵感歎一番,更別說一個父母不在身邊的可憐小孩兒。好幾次哥哥告訴她晚上八九點了小男孩還在外麵待著,這就讓風兒更是揪心了。她想起她六歲那年跟父母回老家,路過長沙一個火車站,看到一個花白頭發的腦袋頂部從一卷幾乎看不出鼓脹的破竹席裏露出來,父母告訴她那應該是個無依無靠的乞丐老人。那一幕深深刺激了風兒幼小又善良的心靈。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風兒心底暗暗想著長大後要盡自己所能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可憐人。
而現在每天站在她家門口的小男孩鄧翔,就讓風兒想起了多年前火車站那位一卷破席裹身的老者——同樣的無依無靠。
風兒很想出去看看他,給他塞點吃的。可是父母管得緊,嚴厲警告她不許出去搭理人家。哥哥也很不高興地對她說:“都是你,把這種人招來家裏惹麻煩。你看他天天在咱家門口像什麼樣,別人看了多不好。”
如果說父母的訓斥風兒還能勉強接受,那麼哥哥的數落就讓她感到驚愕且委屈了。哥哥從小對她百依百順的,從沒和她嗆過聲,現在因為鄧翔居然也對她怒目斥責,實在讓她感到接受無能,從而也對鄧翔升起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埋怨。
於是當鄧翔再次跟在自己身後時,風兒硬下心腸阻止了:“你以後別跟著我了。”
鄧翔頗為不解且帶著點兒委屈地問:“為什麼?我隻是送你回家,又沒有別的不良企圖。為什麼連你都開始趕我啦?”
風兒向來不擅於打他人的臉,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極限了。她想說我爸媽討厭你,現在連我哥哥都生氣了,但最終沒說出口,沉默半晌才說:“你應該回自己家。”
小男孩更加委屈:“我家裏沒人,回去也沒意思。”
風兒:“可是你跟我回去更沒意思,我家又不讓你進,還挨罵。”
男孩兒瞬間眼睛一亮,一改剛才的頹喪,神采奕奕的望著她:“你不讓我跟著你是怕我挨罵?”
風兒語塞,其實她想說的是你跟著我回家我會挨罵啊,但麵對小男孩亮閃閃的目光,還是改口了:“不是啦,我不需要你送,我從小走這麼遠上學也沒出過危險,你不需要送我的。”
鄧翔的固執再次得到充分發揮:“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要送你,不然我不放心。”
風兒急了:“說了不要你送就不要你送,你回去啦。”
鄧翔也急了,死盯著女孩兒:“你為什麼不要我送?”
風兒瞠目結舌半晌,一狠心:“我討厭你,你整天跟著我幹啥啊,你又不是我家人。”
此話一出,鄧翔心都涼了半截。他每天被風兒父母斥罵沒什麼,但讓風兒這樣一說,心裏百般不是滋味,既委屈又憤怒:“你為什麼討厭我?”
風兒囁嚅半晌:“就是討厭你,你以後別跟著我了,我煩死你啦。”
鄧翔的憤怒達到頂點,一急之下口不擇言:“你以為你很名貴呀?我就非得賴著你啊?”
風兒本來對他抱有愧疚的,一聽“名貴”二字頓時動真氣了,指著鄧翔半天說不出話:“你你你,你說什麼?名貴?你把我當什麼了?花花草草還是寵物玩具,還名貴?我是個物件嗎?居然用名貴來形容我,你你,你好啊,好啊,原來我在你眼裏就是個物品啊?”
其實鄧翔想說的是高貴二字,無奈小孩子急怒攻心就用錯詞了。可話已出口,加上在氣頭上,也就不想改了,隻能黑著臉默認。
於是,在這樣你推我拒逐漸升火的對話中,兩個人走到了一大片鐵軌處。這是風兒必經之路,每天上學放學都必須從這一大片鐵軌橫穿過去,說起來挺危險的。有時候一條條油罐車連成長龍,風兒隻能扒著火車爬上去,還必須趕在火車啟動前再爬下去。就這樣艱難的越過一條條鐵軌。對於風兒這樣嬌弱型的小女生來說,可是個十足的體力活。且因不知道哪條鐵軌的火車何時會突然啟動,就使得事情更加危險。風兒從小就很怕這片鐵軌,但又不想繞遠道,隻能一次次膽戰心驚從這裏爬過去。
鄧翔執意要送她固然是因為自己喜歡和她多相處,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發現了這個危險。當他得知風兒每天上學要經過這麼一片危險區域時,別提多擔心了。這是小男孩十三年來首次為一個人揪心。
數落著鄧翔的風兒不知為何猛地噤口,眼望著遠方默然不語。鄧翔隨著她的眼光看去,卻遙遙望見鐵軌的另一邊,一個瘋女人正坐在風兒那條必經之路上脫光了上衣捉虱子。再看風兒一臉猶疑,目光閃爍不定,那張小臉都有些發白,頓時明白她在害怕。
心念一動,鄧翔爽快的對風兒說:“咳,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我就送你到這吧,接下來你自己小心哦。”說著轉身欲走。
風兒猛地拽住他袖口,語帶懇求:“等等,你、你能不能送我過這個鐵路,那那兒有個瘋子,我怕。”
鄧翔原本想繼續拿喬的,但看著風兒嚇得發白的小臉,一下子心軟了,柔聲應道:“好。”
風兒遲疑了一下,又得寸進尺:“那,那過了鐵路,你繼續送我過那個瘋子那兒好不好?你把我送過了瘋子待的那兒,你再返回來好不好?”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閃亮亮的望著他,手心著緊揪著男孩兒的袖口,臉上寫滿緊張二字,唯恐小男孩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鄧翔內心幾乎要化成一灘水,什麼不滿都沒了,隻剩下一個勁的點頭:“好好好,你別怕,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
風兒得到他溫柔的保證,頓時鬆了口氣,內心有著感激。她不知道多年後,這個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她說保護的人,會成為她生命中最終的保護者。
二人穿過重重鐵軌,終於來到瘋女人那兒。女人光裸著上身,兀自低頭捉著虱子,並沒抬頭看過來。但風兒驀地緊張到極點,深怕那人突然跳起來,不由自主一把拽上鄧翔的手掌,手指發力,捏的緊緊的。鄧翔意識到她的害怕,反過來握緊她,輕聲安慰:“別怕,沒事的。”
終於經過那女人,離得遠了,風兒才舒了口氣,放鬆下來,放開鄧翔的手掌,充滿感激地說:“好了,你回去吧,我現在不怕了。”
鄧翔本想像往常一樣跟她回家,但想到剛才倆人差點吵架,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說好。
看著鄧翔轉身離去,風兒內心有些複雜,剛才自己那麼對他“惡言相向”,他居然不計前嫌送自己過來。她無法想象今天要沒有鄧翔,她敢不敢過這個鐵道口?如果不敢過,那繞遠路可能就要天黑了才能到家。
風兒忽然覺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麵對鄧翔的大度,風兒想,以後還是別那麼對他吧?但一想到父母和哥哥的怒目,又不免猶疑。於是,風兒就在這種矛盾中不知如何麵對鄧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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