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07 更新時間：14-12-03 21:23
到了冬天，又沒有路燈的情況下，五六點的模樣邯鄲的天便拉下了幕頭，趙丹的新年狂歡終於結束，郭開把趙丹的手臂扛在自己肩頭，攙著趙丹三步一歪的走著，熱鬧的人群和百官被趙丹遣散回家吃年夜飯，自己爛醉如泥。
隨從的軍士也被趙丹打發走了，隻有韓非在趙國無親無故受趙丹邀請一同進宮，月亮露出了頭對著步履不穩的趙丹笑著，偌大的趙王宮中，小如吱呀的腳步聲隻有幾人聽到，進宮後掌著宮燈的婢子羅列左右，趙丹隻覺得眼前燭光點點，漸漸彙聚成家人的模樣。
趙丹伸出手，想觸碰到他們，父母親為他沒有回家而埋怨，親戚們看著春節聯歡晚會吃著年夜飯，互相敬著酒，劃著拳，趙丹喃喃叫著他們等等自己，不想一個跟頭摔到地麵上。
積著白雪的土地冰冷刺骨，郭開不想趙丹一頭紮在雪地裏，急忙把趙丹從雪地裏拽出來，拍去趙丹身上的積雪，著急地問道：“大王這是怎麼了？去傳醫官燒些薑湯來。”
“爸。。。媽。。。”趙丹依舊站不穩，被兩名女婢攙著，迷迷糊糊的走向大殿，倒不知韓非在他摔倒的那個雪坑旁停留了一會兒，目光炙熱地打在趙丹的後背上，讓趙丹打了個嗝。
女婢服侍趙丹換下白雪粘裳的裘衣，點著怒火，小心翼翼地將趙丹放在軟榻上，脫掉錦靴，蓋上被褥，郭開不久就急匆匆的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薑湯來了，喂趙丹服下後才對韓非說道：“國君看來是醉了，勞煩公子，敝臣這就帶公子。。。”
“別！別。。。先生留下。。。留下。。。”郭開沒想到趙丹突然打斷了自己的話，也就對韓非一拘出了殿去。
韓非不知道趙丹醉成這樣為何還要將自己留下，隻站在原地，看著軟榻上的趙丹不正常的笑著，這引起了韓非的好奇，跺步上前，發現趙丹眼角含淚。
“先生啊。。。你可謂是我的知己否？”趙丹半睜半閉的眼睛裏映進了韓非的臉，韓非雙手藏在袖子裏，頓了一下才道：“不勝榮幸。”
“哈。。。哈哈哈。在這天下！得一知己。。。足矣！”趙丹忽然把手舉在空中，大聲的笑著，韓非的眸中染上了疑惑，剛想去把趙丹露出來的手放回被窩裏，就被趙丹猛地攥住了手。
隻見趙丹撐起身子，請他坐在榻上，韓非身居韓國盡管與韓桓惠王有血緣之親，卻從未有過如此待遇，一時間心暖如火，雙手情不自禁的握在趙丹手上。
“先生知道嗎。。。原本我根本不必讓秦王防我，燕王恨我，我與這天下根本沒有半分關係，誰告訴我，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或是在新春佳節之際，趙丹與家人身處兩個不同的時空，狂歡之中流溢出來的悲傷此刻被酒氣所化，被趙丹毫無保留的吐了出來。
“大王身為一國之君，為的自然是趙國的黎民百姓。”韓非自然不知道趙丹的弦外之音，趙丹苦笑了笑，把頭倚在榻頭，擺了擺手，“我隻不過叫這趙丹罷了，與趙王，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大王此言莫不過了。”韓非已經稱趙丹為王，表了臣服之心，趙丹卻是沉浸在回憶之中，歎了口氣，“閣下永遠都不會懂，一個人拿起不屬於他的責任的時候，他的迷茫，他的失去。”
“哦？大王得了趙國之強，趙國之昌，就連秦楚也別趙三分，難道大王認為得到的不足以失去的嗎？”韓非作為法家中人，得老子真傳，本不必如此動情動理的與趙丹說這一番話，但示趙丹為知己，便全然不同了。
趙丹有些惺忪的看向韓非，突然爆出笑來，“先生滿腹大誌，若無人可解那又如何？就像我在為趙國做再多事情，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無人可解。”
“韓非有大王，大王有天下蒼生，諸侯百官。”趙丹聽韓非如此真摯，不禁有些感動，也想到田建那小子不也在麼，心也舒服了些，揉了揉發暈的頭，對韓非問道：“在先生心裏，是親民者得天下，還是重法者得天下？”
“親民者守不住這天下，得來無益。”盡管趙丹知道韓非的答案是重法者，但沒想到他還能說出打江山與守江山，結合趙國現狀再問道：“如若重法，趙將不趙，該當如何？”
韓非並沒有馬上回答，趙人重義早就趙燕之地多出烈士所證實，如果變成秦國那樣或者秦朝那樣，對於趙國而說，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韓非第一次在想法對於每一個國家是否都是有益的，這曾經是他無比堅信的一點。
隻有法，才能與國太平，與天下共安。
“如不趙將不將，那趙便無趙。”韓非的語氣放得很低，寒得趙丹的酒意都醒了些，韓非的意思很果斷，趙國不以法安民，趙也終究守不住這江山，就會沒入曆史。
“天下也就先生就此言。”趙丹笑了，他知道來年，隻不過他自認為是個鑽牛角尖的人，“既然終將無趙，現所做一切又為何？”
趙丹直視著韓非，韓非仰頭歎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天下人，不過凡夫俗子，隻要有所想，便有所為。”
“嗬嗬，凡夫俗子，好一個凡夫俗子！”趙丹叫好起來，轉而喃喃自嘲，“你我也終不過是凡夫俗子。”
“是的。”
韓非依舊答得坦然，趙丹也深呼了一口氣，對殿外郭開喚道：“郭開！領先生去殿！”
殿外郭開應聲而來，對趙丹，韓非一躬身，韓非也轉身對趙丹九十度拱手鞠躬，方才隨著郭開離開，趙丹不由得起身披上裘衣看著月光下韓非的背影越走越遠，在這個人心裏，一個君主與一個國家似是天經地義之事，趙丹垂頭看著自己的光腳丫，忽然覺得很冷，連忙蹦回被窩裏縮著。
這一晚，作為凡夫俗子，趙丹睡得很香，放了一天假後，當百官上朝，隻聽趙丹宣布召開攬士一事，他趙丹，很想看看這天底下的凡夫俗子到底有幾多人，也想知道，在天下人眼裏，邯鄲是否比鹹陽更加炙熱。
另外，韓非又被賦予了另一個職位，那便是相當於齊國稷下學宮最高學士的職位，趙丹已經命人開始在邯鄲修建邯鄲的稷下學宮，韓非為博士，為幾個月後召開的攬士大會做鋪墊，既然齊國已經沒落了，那天下士子不能也隨之沒落，來我趙國，來我邯鄲，來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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