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4 更新時間：15-05-04 21:38
不得不說讓趙丹驚奇的是，自範睢走後，他還能睡個安穩覺，跟沒事人似的在榻上呼呼大睡直到藺相如進秦宮來殿，讓秦宮內侍為喚趙丹起榻，洗漱更衣。
可就在內侍捧著那有清晰血跡的端委來要替趙丹換上的時候，藺相如突然阻攔下來，向趙丹問道：“大王果真要著此見鹹陽百姓？”
“當然。”趙丹回答得很爽快，待內侍為他穿著完畢，還故意把那一箭刺穿的洞對準自己的傷口，那傷口還纏著紗布，潔白的紗布上就算是點點血紅也十分顯眼。
藺相如見趙丹心意已決，也就不再言何，想內侍拿來鬥篷為趙丹披上，因為今日鹹陽稀疏的下起了雪，可能是來春放晴時最後的幾場雪，所以漸漸下得揚揚灑灑起來，藺相如擔心趙丹身上有傷，怕他凍著，卻不料趙丹擺手拒絕，對藺相如解釋道：“這身血衣不見於世人，寡人不歡。”言罷，毅然邁出殿去，不穿毛褂不著裘衣，行走在皚皚白雪中。
其實鹹陽的雪並未邯鄲的孤獨，刮在臉上也依舊冰冷，藺相如終究不忍，上前解下自己披風想替趙丹係上，不想趙丹反應十分迅速，反握住他的手，笑著搖搖頭，藺相如歎了口氣，喚道：“大王。。。”
“先生，無礙。”趙丹緊緊握住藺相如布滿歲月的雙手，邊走邊道：“此次寡人遇刺，秦王以此為由發兵攻韓，天下人必然皆以知曉，想來，今日誓師，來的百姓應該是不少吧。”
“自然。”藺相如終究是老臣，眉目忽然堅毅起來，趁趙丹不解，硬是把披風給趙丹係上，這披風內外皆有上等兔絨，瞬間讓趙丹背心一暖，知道自己扭不過藺相如，也知道這雪白的披風更能反襯出那片鮮紅，也明白了藺相如的意思。
內心感動之時，趙丹等人已到鹹陽宮城下，範睢早已等候多時，看趙丹果真穿了那端委，眼神一變，瞬間笑道：“鹹陽百姓早聞趙王名頭，我王也等著趙王登上城頭，共誓伐韓。”
“嗯，久等了。”趙丹對範睢微微一拘，範睢回禮才領著趙丹登上城頭。
這一登，趙丹才明白這老天爺還真是成秦之美，一日之晨就將雪下得這般灑脫，秦士皆穿黑甲，林立在城下，黑白相間，更添威武。
秦昭王昨夜聞範睢回稟，也未曾想到趙丹說什麼做什麼，秦國軍士與兩側百姓紛紛抬頭看著城頭之上的兩國君王，較之秦昭王的墨袍來，趙丹這半身血衣半身雪，更引人議論。
可秦昭王畢竟為秦國老大，當著趙丹的麵向秦人們毫不吝嗇的誇耀趙丹與強調韓國之惡舉，趙丹看著城下軍民激昂的模樣，心裏簡直吐槽，說這麼激動還不是為了凸顯趙秦一家？這誓師大會定會有諸國的使節觀禮，你這丫的在城頭這麼吼幾嗓子，便給趙國生生添上了幾筆秦國的黑色。
你秦國還真是活脫脫的黑名單！
而趙丹站在秦昭王身旁聽他激奮演講的同時，驚喜的瞅到在一片黑白的海洋裏，居然還有幾抹趙國的骨氣，趙丹帶進城來安排在驛館的所有趙士全部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的站在秦軍的隊伍一側，趙丹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那高舉趙字大旗站在趙國隊伍最前端那名軍人，頭盔上在白雪中隨風飄揚的紅翎與趙丹身上的血痕一樣清晰。
當然，趙丹來這城頭不止是當聽眾，剛要當秦昭王的托，接秦昭王的話，趙丹聽秦昭王演講完畢，城下一陣山呼秦國萬年之聲後，漸漸安靜下來，就知道該自己開口了。
趙丹不知道秦昭王哪來的勇氣認定自己會接他的茬，趙丹瞥了一眼秦昭王，發現秦昭王的聚精會神的看著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的每一個表情看透。
“咳。”趙丹上前一步，秦昭王後退兩步，這種轉換就算隔著幾丈高的城牆也格外明顯，趙丹心裏嗬嗬一聲，朗聲道：“寡人，初到鹹陽，受秦王之意，望與秦修好，此乃天下共知。”趙丹這一句話說得毫不高亢，隻聞後一句忽然提音道：“隻是這三晉結盟亦乃天下共見之事！哪想韓國竟遣人刺殺寡人，隻是寡人念在，趙韓魏共是與晉出，猶如同胞兄弟，相信諸位家中，亦有兄弟姐妹。”
秦昭王聽趙丹仿佛在打苦情牌，眸子一眯，就聽趙丹硬生生逼出淚來，對天淒然唱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最後一句對藺相如和秦昭王範睢而言，早是聽過，可對於城下的軍民而言，瞬間引起軒然，隻聞趙丹雙手撐在城牆上，十分悲傷地道：“先人作詩，四字為格，何奈寡人心如刀割之痛，區區四字，實無以為達！”
趙丹這蒼然一聲嚎，低下再次轟然，秦國百姓的內心重情義之情全數被趙丹這創舉而激發，城頭之上，在雪花之下，都能聽見人群中有整齊朗讀趙丹這借用曹植七步詩來的聲音。
而秦國近年來的征戰，更是讓每家每戶中都有男子喪生，雖然趙丹所借用的是兄弟相殘的詩句，可此錚錚兄弟之情，也能喚起秦人內心中，親情的刻骨之痛。
秦昭王阻止了範睢上前附耳，十指在長袖中交叉成拳，再聽趙丹放炮道：“秦王為趙，為寡人之舉，寡人實是感激，但趙，無德無能，隻是自春秋以來，便重情義二字！絕不。”趙丹在這故意停頓了一下，才緩緩吐出：“以德，報怨。”
不過令趙丹都沒有想到的是，他話音剛落，趙國的士兵以及在鹹陽的趙國百姓，就像事先練習過一般，刷然下跪，不僅淚流滿麵，更是竭斯底裏地從心底呐喊道：“大王萬年！大王萬年！趙國萬年！趙國萬年！萬年！萬年！”
“君上。。”範睢與秦昭王都沒有想到趙丹如此能煽動群眾，聽著這呐喊聲比方才秦國軍民合力所喊的聲音都要更加震耳，秦昭王咬牙。
藺相如欣慰的，眼眶飽含淚水地看著趙丹的背影，敬然下跪，與城下共同呐喊：萬年！
趙丹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讓他以為自己的歌聲啥時候那麼動聽了，以前在學校上音樂課可是被老師說過五音不全的節奏啊。
即將出征的秦士們，一來被趙丹提起兄弟之情，又見趙國軍民如此合心，士氣在不知不覺中，軟弱許多。
趙丹示意城下停止呼喊，在把領導位子讓出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楚使所在的地方，才讓秦昭王再次主導，結束了這場被趙國橫插一腳的誓師。
可就在趙丹以為這場出盡風頭的誓師結束後，正準備走下城樓，忽然聽耳邊一聲疾呼，“趙王！”
秦昭王緊皺眉頭停下腳步，趙丹也再次登樓，出現在城頭之上，卻見是在鹹陽的山東六國的士子學人們，紛紛雙膝跪地，雙手抱拳，對趙丹行了稽首之禮，這讓趙丹很欣喜，讓秦昭王很氣結。
士子學人們隻重複行著大禮，這讓趙丹再也站不住，急急奔下城樓，範睢看趙丹離開的背影，還沒詢問秦昭王，就聽秦昭王陰然一聲，“開城門。”
秦昭王深知自己如果這時候賭氣不讓趙丹出去，被天下所言的就不是韓國了。
趙丹沒想到一下城來就看見城門為自己打開，這讓自己加快腳步走向那些跪在雪地裏的士子學人們，直到他們跟前，他們才停止行禮，有人道：“我等深感趙王情義，趙王大道，願追隨趙王，生死無悔！”
“我等願追隨趙王，生死無悔！”
“這。。。”趙丹都不敢去腦補秦昭王現在的表情，這些人才原本是要投奔秦國的，這下被自己寥寥幾句加一首七步詩全數收入帳下，實在是歡脫得很。
士人學子們早就聽說趙丹威名，如今眼見加耳聞，更是無比佩服，生怕趙丹不應他們，再次叩首道：“我等願奉趙王為君，終生侍奉！”
“我等願奉趙王為君！終生侍奉！竭盡所能！”
藺相如看這些士子們不怕冬雪嚴寒，也露出讚同之色，趙丹被這個大禮包給震驚到了，現在數來，差不多一百多人，見其衣著，大多寒士，而趙丹，恰恰喜歡寒士，因為他深知寒士苦讀，肚子裏的學問和骨子裏的硬氣。
趙丹沉默一陣，那些士子還把頭放在手背上，手因為摁進了雪裏，開始變得通紅。
“好。寡人甚是榮幸，得諸位相助。”趙丹如此一說，士人們大喜，趙丹趕緊招呼他們起身，又看他們沉浸在喜悅之中，完全不顧雙手寒冷，在他們全部起身站好之後，砰然雙膝一曲，在士子們被震驚得目瞪口呆中，還他們稽首大禮，方才起來，道：“趙丹，與諸位共榮，共苦，共天下！”
要說甘苦與共已是讓士子們信服，後來一個共天下更是讓士子們受寵若驚，秦國的軍人們成列退去已有些時候，倒是百姓們還駐足觀望，趙國的軍士上前靜靜的立在自己的君王身後，趙丹自然也不會出了牢籠還自己跑回去，轉身見秦昭王居然還立於城頭，對他深深九十度鞠躬下去。
就在眾人都認為趙丹會就此離開鹹陽的時候，卻隻見趙丹帶著新收的士子們從容的回到了趙國驛館，畢竟這些士子肚子裏有多少墨水自己還不知道，反正孫一到達鹹陽還有幾天，幹脆讓藺相如趁著這些日子測一測。
在此，不得不提，趙丹早想在戰國便創立考試選拔，但念在戰國思想傳統，一半還是與詩經，論語，百家等有關，剩餘一半全數與國家發展，人民生活，天下未來的走向有關，這些試題全是趙丹在邯鄲閑來無事的時候絞盡腦汁所編，剛好在這一百號人身上試驗試驗，看看能不能在日後的日子裏在全國推行。
不過，在孫一快馬加鞭趕往鹹陽的日子裏，趙丹在鹹陽的舉動與言論，特別是那引用的七步詩，五言律，顯然比他的速度更快的在天下裏流傳，在孫一到達鹹陽，來見趙丹的時候，已是在婦孺口中皆能得知趙丹的名字，與那七步詩。
在藺相如終於放下心，不用讓趙勝準備強行接趙丹回國的時候，忽然聽趙丹與他樂嗬嗬的商議，“先生啊，寡人。。。想去楚都走走。”
藺相如發誓，趙丹的那個表情，絕對很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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