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10 更新時間：14-08-13 17:09
“少辰。”那聲音來自很遙遠的地方，遠得就像一個永遠都醒不來的夢。小紓不知道那聲音是不是在呼喚自己，他不知道。但身體卻先於思想做出反應，他坐了起來，看著那扇打開的門。門後是無止盡的黑暗，不知延伸到哪裏。
“少辰。”那聲音叫著，低沉而思念，仿佛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愛人，不停歇地呼喚著，“少辰。”
那聲音像是要哭了。
小紓也想哭。
他盡量控製住自己的恐懼，他才從死亡的邊緣走過來，現在又踏入了另一個深淵。他覺得自己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卻仍說不清是哪裏不同。一切都是個謎。他搞不懂周圍的一切，甚至都搞不懂他自己。
他隻能鼓起勇氣走下了石床，那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小紓。”
這種名字交替的呼喚似乎都是在叫著一個人，都是在叫著他，叫他走過去，走進黑暗，然後就不再回頭。
身上的寒意還未完全散盡，心口阻塞著。
小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沒有退路，他想要知道，究竟是誰在黑暗中呼喚他？
那條甬道很長很長。明明是在黑暗中，但小紓發現自己能夠看清楚周圍。青磚砌成的牆，玉板鋪成的路，每隔五步牆兩邊中央都有一盞燭台。深紅色的早已熄滅的蠟燭，燭淚欲滴卻永遠都滴不下來了。空氣中是徹骨的寒意，陰氣森森。
小紓冷得瑟瑟發抖了。他走了好長一段路，發現了往下的階梯，階梯螺旋式的繞著，看不到底。
那聲音不停地呼喚著，越來越迫切：“小紓。”
每一層階梯上都印著繁複的花紋，小紓不知該如何下腳。奇怪的是，這裏幹幹淨淨，幾乎沒有一絲灰塵和黴味，有的隻是無盡的冰寒。小紓覺得自己要結冰了。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下樓梯。這階梯太長了，他走了很久，腳都走酸了，終於是走到了頭。這裏是一個開闊的圓形的空間，跟小紓醒來時候的那個大廳很像，四方各有一個巨大的石門，每個石門兩旁都有形態不一的麵目可猙的神獸。
那聲音安慰似的呼喚著：“小紓。”
小紓很鎮定，他不再那麼害怕了。
腳下的地麵凹凸不平，有著奇異的紋路。這應該是一個陣法，小紓站在陣法中央不知道該怎麼下腳。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小紓隻好破罐子破摔似的走了一步。他踩在了一個突起上，那突起往下陷，連著的部分紋路開始發出白光，延伸到了一扇門旁的一隻怪鳥的石雕上。
小紓有些害怕了。
那隻鳥驚叫了一聲，周身散發光芒，翅膀一振，就飛了起來。那隻鳥鬼麵肉翼，鼠身鷹爪，看起來可怖之極。它呼嘯著就向小紓飛來。小紓被嚇壞了，連忙俯下身想要躲開。哪裏料到那隻怪鳥的速度驚人，直直地往小紓的手臂上抓。小紓驚叫了一聲，大紅色祭袍閃了一下金光，把怪鳥震開了。但祭袍還是被它鋒利的鷹爪抓破，小紓的手臂上留下了三條血痕。
怪鳥聞到了血的味道，興奮得怪叫起來。
小紓痛極了，強忍著眼淚。手臂上的血流了下來，滴在了地上。地麵上的紋路都亮起來了！那光亮延伸到了剩下的每一個石像身上，那些怪物都發著光怒吼著複活了！
一共八隻怪獸，都長得麵目可猙，怪異非常。
小紓真的被嚇壞了。他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這些，這些都是什麼？他才剛剛免過死劫，現在又要麵對死亡了嗎？
他們向小紓走來，都是一副要吃掉他的樣子。
“小紓。”那熟悉的聲音裏似乎含著怒氣。
那八隻怪獸聽到這聲音都停下了動作，然後就不滿地怪叫著。他們的叫聲很大，都快把小紓的耳膜震破了。小紓隻好用兩隻手捂緊了雙耳。
“少辰。”那聲音還是清晰地傳進了小紓的耳朵裏。
那八隻怪獸似乎在很不滿地互相嘟囔著。那些淩冽的目光齊齊看向小紓，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洞來。小紓戰栗了，一動不敢動。
怪獸們似乎終於是達成了共識，轉過身往回走。特別是那隻怪鳥，故意在小紓耳邊驚叫了兩三聲才飛回石門旁。他們都變回了石像，但姿勢形態又與最初不同了。他們的表情也更加豐富多樣，有鄙夷，有憤怒，有哀傷，有無奈，甚至還有幸災樂禍。
小紓好不容易才從剛剛的情形中回過神來，那聲音又在呼喚了，這次聽起來很委屈：“小紓。”
小紓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其中的一道石門，他剛剛站到門的麵前，門就自動打開了。
眼前有出現了一條路，這條路顯得恐怖多了。
這像是一條用冰砌成的通道，四周透明發出淡藍色的光。滲人的是那冰中間凍著各種各樣的屍骸，有骷髏，有半截的屍體，有凍結的血，有單獨的人頭，有各種各樣的內髒。通道的冰中，密密麻麻都是死人。
小紓看著這樣的場景，簡直想吐。
那些人的怨氣，化作了寒意，滲透小紓的骨髓。
心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小紓。”那呼喚令小紓不敢後退。
有人在等著他，有人費勁了一生隻為等他。他必須去，他必須去完成他注定的宿命。
他想起了小時候在祭師院，他因為不能說話而悶悶不樂。和他一起的一個小孩跟他說：“你注定了不能說話，就隻能認命。想我，我注定了活不過十三，也隻能認命。死的事以後再說，至少現在我還活著。這裏大部分孩子都活不過十三的。我小娘把我賣進來，阿爹收了十兩銀子，小弟的病終於可以治了。我也算救了小弟的。”對那孩子的話小紓當初根本不懂，現在卻似乎想通了。
他不能說話，是因為一個啞咒。那些人要他死，是因為將軍。現在那個聲音在呼喚他，是因為什麼呢？
他要知道答案，他還要回到將軍身邊。
小紓鼓足了勇氣，終於走近了那冰冷的恐怖的甬道。這甬道向下傾斜，冰麵很滑，小紓隻走了兩步就摔倒了，順著冰麵開始向下滑。小紓怕得叫了起來，突然一隻手伸出了冰麵，抓住了小紓的腳。小紓奮力一掙，那手卻抓得更緊了。那隻手青白瘦削，把小紓抓得痛極了。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小紓用另一隻腳往那隻手上踩去，硬生生地就把那隻手的關節踩斷。掙脫後，小紓迅速爬了起來，開始往甬道深處飛奔。
越往裏走光線越暗。
小紓跑得氣喘籲籲，終於累得停了下來。周圍已經不是冰了，沒有了亮光，黑漆漆的摸起來是岩石的質感。看起來像是個溶洞，偶爾還有水聲滴滴。冰寒之氣減少了許多，但小紓隻穿了祭袍，一停下來就冷得他直打顫。
他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他害怕，他想要將軍。
如果將軍在的話……
多想無益，他隻能自己繼續往前走。
“小紓。”呼喚的聲音有了喜悅的情緒。
小紓知道，很近了，他就要到了。
但又走了很久，小紓真的快要體力不支了，這溶洞還是長得來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小紓太累了。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疤，但還是有微微的痛覺。他開始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肚子也咕嚕咕嚕直叫。小紓咽了咽口水，他好口渴。難受極了。他快到極限了，為什麼還沒有到呢？
小紓承受不住。盡管地麵很冷，還有水汽，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這地麵凹凸不平，硌得人難受，但困意大過了一切。小紓閉上了眼睛，就睡著了。
最近他總是做夢，他的夢千奇百怪。醒來後又記不得多少，隻能感受到夢中的一絲情緒。自從在朗星山被將軍救下後就常常如此。他以前不怎麼做夢，現在卻是夢魘纏身。
在夢中，他往往不是自己。
如果他成了自己，他往往是那個會說話的小紓。他能叫著將軍的小名“十一”，他會笑會鬧。將軍也往往溫柔非常，雖然有些時候將軍會要殺死他，但那隻是個夢吧。夢是不會成為現實的。
小紓從夢中驚醒了。他醒來後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如何的夢。但身上卻熱汗直流。
周圍的寒氣完全消失了，小紓開始覺得熱。
這裏應該還是他剛才睡下的地方吧？小紓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為什麼這麼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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