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7 更新時間：19-12-03 01:35
轉眼便到了冬天，今年的冬天實在不怎麼冷，已是十一月下旬，每日溫度都還在二十度左右。暖和也好，這樣冬天過得也不會那麼艱難。
但冷空氣來得也突然，十一月的最後五天，突然降下來的氣溫我不得不穿上了羽絨服。
今天得了空，我去棺材那兒坐坐，看看七魈。
看著如同睡去般的七魈，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睡了有一年了。
“今天好像是感恩節啊。”棺材突然說。
“是嗎？我不知道。”我對這些西方節日一向不太關注。
“那個吸血鬼應該會過這種節日吧。”
棺材突然提到吸血鬼倒是讓我吃了一驚，“你怎麼突然提起他了？”
“我還真該向你道歉，”棺材低聲說，“其實，他離開的原因一部分是因為我，當初，我覺得他可能……”
“可能會讓我陷入危險，對嗎？”
“是的。我從沒考慮過你想要的是什麼。我明明知道你過的是如此孤單的日子，可是我更擔心你的安危。”棺材像個做錯了事又不知如何向孩子道歉的家長。
“我知道，所以我從來沒說什麼。吸血鬼的誌向並不在此，他走了也就走了，但是他對我來說更像是個家人。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體驗過普通人家那種有人等我回家的感覺，那時候，吸血鬼扮演的就是這麼一個角色。”不知怎麼，我又回憶起了以前的日子。
“我倒要謝謝你們，棺材，你們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把我微不足道的生活點亮了，在你們到來之前，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就這樣了。”
“官兒……”棺材露出了溫柔的表情，像極了幾年前我初見他時的樣子。
“我現在越來越依賴你們了，我覺得……”
“依賴我沒什麼不好的，我也可以讓你依賴，我不是凡人，我也不會死去，我可以守護你生生世世。”棺材搶過我的話。
“謝謝！”我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壓低聲音說，“如果，七魈能醒來該多好啊，如果不是我去天界找你們，我就不會被一魁抓住，七魈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好了，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他會醒過來的，七魈再不濟那也是個神，他不會有事的。”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是學校輔導員打來的。
“什麼事？”剛掛斷電話，棺材關心道。
“我外婆要見我最後一麵。”
“你外婆？”連棺材都驚了。
“是的。”
如果不是這通電話打來，我都快忘記我還有個外婆。
爸媽走的時候，親戚們都不願意接納我，我又不願意去孤兒院，一直都是ZF的人在資助我讀書生活的。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我媽媽家那邊的親戚聯係到ZF，然後ZF又聯係到學校找到我，說是外婆重病臥床，竟然想起還有我這麼個外孫女，突然說想見我了。
“你可以陪我去嗎？”我看向棺材，其實麵對那幫親戚，我還是有些緊張的。
“嗯。”棺材沒有拒絕我。
由於比較趕，我們搭車去了那個醫院，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人在醫院門口接我——我姨媽。她一眼就認出了我，他們大概已經通過照片見過我了。
“官方！這邊！”小姨跟我記憶裏的媽媽有五六分相似，瘦瘦的高高，頂著一頭已經褪色了黃色卷發，戴著副金絲眼鏡，穿著一件做工精細的大衣，整體看上去像個有文化的中年婦女，“哎呦！可等到你咧！”可她一張嘴，那口濃濃的老家口音便把她出賣得一幹二淨。
“啊，您是……”
“我是你大姨媽呀！孩子！”
“姨媽。”
她把我拉到身邊，她身上那股濃濃的香水味有些衝鼻，“快點跟我來，外婆等不了了！”
我還沒說什麼，她就扯著我快步向一棟樓跑去，我往後望了望棺材，他向我點了點頭。
到了病房，那病房裏頭少說站了有十幾個人，除了這個姨媽，其他人我還真都叫不上來。他們都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打量著我。
“老娘！老娘！我把孩子帶來了，你快睜眼瞧瞧！”大姨媽把我領到病床前。
床上的這個老太太蒼老得很，她努力地睜開水腫的雙眼，兩隻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往床邊探，像是在尋找什麼——她好像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像是領會什麼了，連忙抓住她的手。
“嘉嘉，（我們本地方言，外婆的意思）我是歐陽官方，我來看您了。”
“呼……”老人大口呼吸著，呼吸聲中還夾雜著從喉嚨和肺裏傳出的雜音。看得出來，她的身體已經糟透了。“方……方方？是……方方嗎？”
“是我！”我提高了聲音。
“萍兒啊，你……你命苦啊！”她喊的是我媽的名字，“你留下方方……她一個人……可怎麼辦啊！”老人吃力地說著每一個字，抓著我的手的力度也漸漸變大。
“嘉嘉，我沒事，我很好。”我盡力安慰著她，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娘啊！方方好得很啊！她考上好大學了！以後出人頭地啦！”大姨媽大聲地告訴外婆。
“方啊……”
看到外婆這個樣子，我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我握著她布滿溝壑的手，她的手也腫著，我能感受到她用盡力氣想握住我。
“你能……照顧好她嗎？”外婆看向我身後，不像是在問我，倒像是在問我身後的人，我往後看了看，棺材就在我身後，但是我看了看房間裏的其他人，他們好像都看不見棺材。
“你嘉爹說，過了五七……就來接我，（一般七天為一七，人死後第七天為頭七，“五七”即人死後第三十五天）他果然……沒騙我……你……終於來……接我了……這邊太……痛苦了，我要去那邊……跟你……找你……陪你……”外婆又緩緩轉動腦袋，看向天花板，“我……我這就來……你……再等……等我一會兒……”
突然，外婆的嘴角開始滲血，緊緊抓著我的手也慢慢鬆開了，我的心猛地一沉。
“醫生！醫生！”帶頭叫的是大姨媽，緊接著其他人也開始叫了起來，一個白大褂很快鑽了進來，他檢查一番後，搖了搖頭。
很快，我便被人帶了出去，我坐在醫院的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回想著與外婆相處的日子。
其實我記憶裏與外婆相見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小時候也就過年的時候才能見著一次，記憶裏她是個傻傻的老太太，每次見到我都隻說一句“方方你來啦”，然後去拿農村的好吃的給我。外婆的傻據說是因為之前長在她腦子裏的腫瘤，後來做了手術好了，但留下了後遺症——智商如同八歲小孩。我對她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但是她的離開讓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從那一刻起，我與這個世界關聯起來了。
葬禮定在了三天後。舅舅、舅媽希望我代表我媽出席葬禮。
三天後，我便讓孟淵陪同我去葬禮。
剛開始葬禮一切順利，但在送去火化的路上被人攔了去路。攔路的一共七八個人，帶頭的是一個綠色頭發的男青年，在如此冷的天氣裏，他隻穿著一件襯衫，外麵套著件皮夾克，破洞牛仔褲露出他凍得通紅的膝蓋。他不是那種瘦削的人，但站在寒風中，讓人覺得他單薄得很。
“五千塊錢，否則，從我身上碾過去。”綠毛叼著根煙無所謂地說。
“你們……”舅舅想上去理論，但被開靈車的司機拽了回來。
“別跟他們搞，這些個小混混都他媽不要命的，之前有家人沒給，他們把那家人的男的打進醫院了。”司機小聲地對舅舅說，“他們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事兒，他們對這太熟了，連警察都拿他們沒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給了吧！”說話的是姨媽。
接著又有三四個人過來勸舅舅。
無奈，舅舅臨時湊了五千塊給了那個綠毛。
“你算是識相的，我們走。”收了錢，他也很講信用地招呼走了其他人。
算是有驚無險地把外婆送到殯儀館火化了。
又過了兩個月，沒想到，我再次碰到了綠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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