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67 更新時間：14-10-07 13:21
偌大的宮殿裏，砌有一個高台，高台上立著一個綠衣侍女，還有一個衣著華服的女子端莊地坐在一張座椅上。傳說這座椅是用女媧補天的五彩石雕刻的，五彩斑斕，晶瑩剔透。女子一臉雲淡風輕地坐在上麵，襯托出她的雍容高貴。
高台下，一群神色慌張的侍女東奔西跑，四處穿梭，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
其中一個侍女跪在高台前，畏畏縮縮地說：“稟報安瑾大祭司，稟報幻之大侍女，奴——奴······奴婢們沒有找到聖女。”她說到最後聲細如蚊。
綠衣侍女臉色瞬間變的很難看，她飛身躍下高台，輕盈地落在了那個侍女麵前，一個耳光狠狠地扇了過去，斥道：“連隻妖都找不到！一群廢物！”
被扇耳光的侍女委屈地啜泣起來，綠衣侍女更加惱怒，揚起手想再扇她，卻被高台上的女子一個手勢製止了。
那個女人就像一根羽毛一般輕飄飄地飄到了兩個侍女跟前，她扶起跪著的侍女，柔聲說：“幻之也是心急，不要怪她。先退下吧。”
“謝大祭司，奴婢告退。”
安瑾目送她離去，對身旁的幻之道：“你太心急，不過她也未免太多情了些，我擔心她這樣的心性會影響到未央，找個時間讓她去見神明吧，別讓人知道。”
“是。”
宮殿一個陰暗無人的角落裏，一個小女孩蜷縮著躲在那裏。她平常的日子很寂寞很無聊，因為沒有人陪著她玩，或是陪著她聊天，她有時會拉著侍女姐姐想和她們聊天，可是她們都不理她，因為她是聖女，她們是她的奴婢，她們不可以聊天。偶爾，會有那麼幾個侍女姐姐與她說說話，她能高興上一整天，可是後來那些姐姐都不見了，其他姐姐見她時都多了幾分客氣與畏懼。她納悶，她問師傅，那些和我聊過天的姐姐都去哪兒了？卻遭來師傅的一頓訓，師傅說她不該跟別人聊天，應該多練法術，多做祈禱。為什麼呀？她隻是想找個人和她一起玩兒。今天早上，師傅訓斥她練法術不用心，連個簡單的治愈術都不會，她便賭氣跑掉，偷偷地藏了起來。她就是不喜歡練法術，不喜歡祈禱。她討厭這些！
她想著想著，不由得憤恨地踹了踹腳丫子，卻不小心踢到了一個石子，那個石子順勢飛了出去，落在遠處彈了兩下，立刻引起了侍女的注意。
“聖女在這裏！”
一大群侍女聞聲跑了過來，摁住掙紮著的小女孩，把她帶到了高台前。
安瑾立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地掃了她一眼，威嚴地說：“將聖女關押到發鳩山上，反省三日！”
《山海經·北山經》：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精衛”，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
小女孩被一個人丟在了一做大山裏，山裏一片荒蕪，灌木叢生，卻不見一棵樹木，不見任何生物。烏黑的雲層籠罩著山頂的天空，狂風呼嘯，大有一股風雨欲來山滿樓之勢。小女孩有些害怕，她在山上尋找著可以遮擋風雨的岩洞。
又一撥狂風咆哮著襲來，還伴隨著幽幽的悲呦的聲音，那聲音好似鳥兒的鳴叫，又如同女孩的哭聲，如泣如訴，萬分悲涼，細細地聽起來，好像是“精衛——精衛——”。讓人聽了毛骨悚然，脊背發涼。可是這個小女孩並不是人，她仰起臉看著天空，尋找著聲源，她希望這個地方還有別的生物，不管它是什麼，是誰，她希望能有人陪著她，讓她不那麼寂寞。
小女孩用手攏在嘴邊，向天空呐喊：“你是誰啊？為什麼這麼悲傷？出來吧，和我一起說說話！”那個聲音戛然而止。山間頓時隻剩下呼呼的風聲和小女孩的回音。
是我嚇著那個聲音了嗎？小女孩擔心地想。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嗖地掠過。小女孩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什麼抓住，然後猛的提起，她一驚，閉上了雙眼，然而，下一刻當她睜開眼睛時，卻禁不住驚喜地大聲叫了出來。
她飄在空中！很高很高的空中！她能看到地上的草木在移動！越來越小！她能居高臨下地俯瞰整座山！她能感受到風迎麵撲在臉上的涼爽！她放肆地叫喊了起來！她銀鈴般的笑聲墜入了茫茫山野，墜入了發鳩山的每一片寸土地。
她努力撇回腦袋，想看看抓著自己的是什麼，卻隻看到朱紅的爪子和七彩的翎毛。她猜那是一隻大鳥。
那爪子拽著小女孩急速俯衝而下，又慢慢減速，落在了一個山洞前。
它先把小女孩緩緩放下，然後在空中盤旋一圈再輕輕落地。小女孩定睛一看，果然沒錯，那是一隻大鳥。這隻鳥渾身七彩斑斕的羽毛，烏黑的腦袋上有著白色斑文，白色的喙，朱紅的爪子。它還拖著長長的金光熠熠的尾翎。
小女孩正想上前摸摸它，它卻搖身化為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兒。這鳥化成的女孩穿著七彩的奇異外袍，黑發裏夾有幾根白發，她皮膚白皙，腳蹬紅靴，金色的裙擺拖在地上。這身打扮甚是詭異。
“我是女娃。人們叫我精衛。”見小女孩愣愣的不說話，這奇異的女孩便先作了介紹。
“我是未央。”小女孩回過神來，也介紹了自己，“咦，我明明記著你是一隻鳥，怎麼眨眼成了……”
女娃大咧咧地在一個石塊上坐下，說：“我本來是人，隻是陰差陽錯成了鳥。”一邊說著，她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個果子，遞了一個給未央。“給，吃。”
“女娃，你剛剛為什麼傷心呀？因為你變成了鳥麼？”未央一邊啃著果子，一邊問。
“我以前是個人，不是現在這樣子，我也不住在這兒，我住在人間。”
“我的阿爹是烈山氏。他曾嚐過天下所有的植物，並從中發現了能治療人類的藥物。所以人們也叫他神農氏。”
未央好奇地咂咂嘴：“為什麼要用藥物治療？直接用治愈術不就行了。”
“你是妖，我們是人，我們不會法術。你們生火用法術，治愈疾病傷痛也用法術。我們生火要用一塊尖銳的木頭在一塊平滑的木頭上摩擦，要摩擦很久才能起火。而我們生病受傷就更麻煩了，要尋找草藥來吃，才能治療。盡管如此，病死的族人還是很多。”
“阿爹是部落首領，他要照顧一整個部落的人，他很厲害呢，能打獵、能治病、能耕作，能製作陶器，建房屋。他把這些教給族人，讓所有的人一起來為部落努力。他還讓大家把家裏多餘的東西拿出來，正午時分帶到一個地方，和他人交換。人們管這個叫——＇市＇。”
“我的娘親叫聽訞。她長得很美，她會縫製衣裳，采集作物，養蠶織布，飼養牲畜等等。”女娃說著，滿臉的驕傲。
“有一天，我瞞著阿爹和娘親去東海劃船，那天的天氣也和今天一樣……”女娃指了指山洞外，天不知何時已經刮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我的船翻了，我掉進了海裏，等我醒來時？，就已經成了一隻鳥……我好想念阿爹和娘親，我好害怕……我哭著喊著，卻隻能發出＇精衛——精衛——＇的叫聲。”她一邊敘述著，一邊已是淚流滿麵，未央撕下自己裙擺上一塊綢布給她擦眼淚。她接過來抹了把眼淚，又昂起頭倔強地說：“我不甘心，東海的海水就這樣淹死了我，我也要填平整個東海！為我自己報仇！我每天都去銜來木塊和石頭，我誓要填平東海！”她語氣一轉，有些頹喪地說：“後來龍王大怒，稟報了神明，我便被貶到了妖界邊陲的發鳩山。我沾了些妖氣，有了自由變換人形的能力，我、在這裏一呆就是很多很多年……”
說完，女娃朝未央眨巴了下眼睛：“我從未與他人說過這些事，你不會笑我吧。”
“怎麼會？”未央握住了她的手，“從來沒人和我說過這麼多話，真的很謝謝你。”
“那我們算朋友嗎？”
“當然。”未央緊緊地握住了女娃的手，熱淚盈眶，終於有人可以做她的朋友了。
她們在一起待了三天。三天，她們聊了彼此的經曆。未央從女娃那兒知道了人間的樣子，知道了什麼是友情，什麼是親情。她很向往人間，她從記事以來就被告知自己沒有親人，她羨慕著女娃，她好歹被人愛過。而自己……
女娃也終於將自己埋藏在心裏的故事說給了他人聽，她也終於得到了解脫。
“你為什麼不逃離這裏？你已經能變回人樣了，幹嘛不回去，回到人間？回家去？”未央曾這麼問女娃。
“不是因為沒辦法逃離，而是太害怕。”女娃歎了口氣，“我已經離開了人間那麼多年，誰知道人間會是什麼樣呢？阿爹和娘親也隻怕早就死了，從前的族人也怕是不在了……人間都變樣了……”她怕，怕人間早已不是當初她深愛的樣子。與其逃離這裏，看到變樣的人間忍受撕心裂肺的傷痛，她倒寧願永生永世呆在發鳩山上，懷念著她心中的那個人間，懷念著阿爹和娘親。
未央似懂非懂，但她並未追問。她知道這是女娃的傷心事，她不願多問。
“如果有一天，你去了人間，請替我去趟東海，去祭奠我。代替我看看我的爹娘……”女娃忽然又摁住了未央的肩膀，鄭重地對她說，她咬了咬嘴唇，又接著說：“若是他們不在了，就幫我看看他們的後人，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
“好！”
三日很快就過了。幻之把未央帶回了妖界。此後，每次未央犯了錯，都會被帶到發鳩山上關押。其中很多錯誤是未央故意犯的，為的隻是見一見女娃。
她們做了一百年的朋友。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