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8 更新時間：15-02-27 17:12
這一年的三伏比往常更加炎熱，連續數日的高溫令人們身心疲憊茶飯不思。行人街道上茶館飯店叫賣冰飲一類是絡繹不絕似乎給此時的酷暑平添了幾分生機，然而在尹府內此刻的炎熱卻好像無足輕重，更有甚者令人時不時感到寒風侵體不過不同的是這股寒風並非自然之象，那時時的涼意來自流言。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尹府便傳起了關於柳無垢的流言。剛開始隻是說她出身微賤，到後來越來越變本加厲更有甚者還說柳無垢出身青樓身性下賤在尹府時仍不忘勾引男人更懷疑世玨和素蘭是否是卞國公的親生孩子。
這一天，我正和鍾娘在房內繡花是喜鵲登梅的樣式，這是大娘喜歡的。自從娘死後這四五年來我和哥便養在了她身邊，雖然她待我們不如她親生的厚哥梅姐姐那麼好但亦是不錯的，下月初十是大娘的生日我想著做個枕頭給她；不過我才剛學刺繡不到半年又想著要送大娘最好的，因此繡得極慢也不知趕不趕得上生辰。
正繡著，忽而聽到外頭有說話聲，我一時好奇放下手中軟綢想去聽個真切，不想鍾娘卻攔住了我正色道：“小姐，閨閣千金需時時言行端莊、不急不燥、喜怒不形於表，那些不過是下人們的閑話。小姐是國公千金身份貴重若去聽那些不著邊的便是有失身份了！”
我略點頭正要坐回去卻聽見外頭一個女聲：“俗話說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做娘的是個狐媚的指不定這二小姐將來也是個狐狸精。”
另一個女聲：“就是，那樣的出身居然可以勾引老爺做國公府的二夫人還生下子女這手段。。。不過想想也對青樓女子可不最會勾引男人麼。”
在屋內的我不知何時小臉上已有斑斑淚痕，侍女在我身後拿著團扇將涼風一陣陣傳向我，原本在這暑天是最讓人舒心的但此刻我隻覺著這風是那樣的寒冷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令我瑟瑟發抖；我甚至覺著那涼風如一把利刃正在一下一下地割著我身上每一寸肌膚。我隻咬著呀不讓哭聲發出，鍾娘見我不對趕忙示意侍女停下，隨後走過猛的推開閣扇，許是聽到響動那兩個外頭嚼舌根的婆子抬頭一見鍾娘和我嚇得頭也不回的走了。
其實這樣的流言我早聽過、我原以為自己會不那麼在乎隻因我知道娘的清白也懂得雖是庶出也是堂堂國公小姐怎可同無知下人計較？可到如今卻還是。。。是啊；我好像忘了我隻是個孩子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喜怒不露呢？此時鍾娘拉我入懷緊緊的抱著就像娘從前一樣，我知道鍾娘不是不想勸我而是她太懂我了此時任何言語都比不過這溫暖的懷抱。
六年後安康宮內，弘濤下朝來給鄭太後請安，弘濤道：“兒子聽說母後這兩日用膳不香特地讓禦廚房做了您愛吃的玫瑰甜湯、掛花糖千層新栗酥和薄荷山藥元寶糕。”
太後道：“皇帝孝心，哀家倒沒什麼叫人你放心不下的是皇帝你。這些天忙於朝政，後宮幾乎沒去過，朝政固然緊要但也要適時放鬆。”
弘濤點頭道：“兒子謹記母後教誨。”
太後品著玫瑰甜湯似不經意地問：“維璟那孩子近來可好，他是宮裏唯一的皇子可不能有差。”
弘濤忙道：“二子知道，是兒子福薄讓母後操心了，親政幾年了膝下隻有一個皇子兩個公主。”
太後輕輕一笑：“這怎麼能怪皇帝？自古後宮三千佳麗，你後宮算上皇後通共不到十人；嬪妃不多自然子嗣稀少。”
聰明莫如帝王、弘濤怎不知太後的深意？因而正色道：“母後說得是，這些日子忙著朝政兒子都疏忽了，算日子是該選秀了，兒子這次一定多挑些好的充實後宮。
太後道：“皇帝如此想哀家就放心了，自古帝王三千佳麗這不僅是皇權至高無上的尊貴象征，更重要的是要繁衍子嗣以保江山萬年！”
朝廷選秀是自太宗時傳下的。分為聘選、應選和采選。聘選主要是為皇帝聘選皇後貴嬪以上妃嬪的選拔參選的女子的家世才貌自是無可挑剔；而應選則是普通妃嬪和皇室宗親為妻的選拔也規定必須是世家女子六品上官宦出生才有應選的資格；而采選則多為民女。規定少則兩年多則四年一選。不置可否我當然也在這選秀的應選之列。這一年我虛歲十六歲這是我第一次進入虎奧城，我知道憑我的才貌和家世中選的幾率很高，這幾年來爹和大娘悉心調教著我：詩書、刺繡、舞蹈等無比細細的教，一個閨閣女兒該學的我幾乎全學了。
這一天是四月十九選秀的日子，豔陽高照，百靈黃鸝等鳥於樹枝上婉轉啼叫，是個好日子。此時已是巳正二刻殿選剛剛開始，我和其她八十名秀女在儲秀宮等候旨意，我穿著月白色的平金紡綢繡玉蘭花裳下著碧玉色留仙裙；梳著尋常的墜馬髻隻插了一支白玉鸞鳥赤金龍須簪、一支純銀玫瑰釵和一朵最愛的狐尾百合鮮花並無別的飾物，很是素雅，不過就以我衣裳和首飾的做工和質感也知道我不是小門小戶家的寒薄女兒可以讓人輕視的。殿選規定每五人一組由嬤嬤帶領到皇後的坤泰宮，尤皇上和皇後閱看，中選的秀女留牌子賜麒麟蘇繡荷包、落選的賜絹紗花。
此時已是午時，是用午膳的時候嬤嬤們安排了我們用了膳稍作歇息，下午的選秀繼續開始了，我不記得已去了幾批秀女又回來了幾批，我隻知道她們一個個或手拿荷包或手拿絹花；有的因中選而歡喜有的因落選而失落更有甚者還有哭泣聲，隻不知這哭聲究竟是喜還是悲。好容易到了我，這已是申時，等候了半天我知道終於要見到當今的天子了。若我此次中選入宮那麼皇上就會是我一輩子的夫君，他會是怎樣的人？想到此一陣飛霞飛入我的雙頰。
我和其他四個秀女由嬤嬤帶領來到了泰坤宮，皇上和皇後坐於甘泉殿內，我們站在殿外的大理石台階上。
殿內的管事太監抱著花名冊念道：“臨州長史蘇恒之次女蘇清月，年十七。”
那秀女依禮拜倒，弘濤搖了搖頭，她被賜了花；第二個第三個也是如此。
到第四個時管事太監用那沙啞的聲音繼續念著：“太常寺卿魏懷忠長女魏桃灼，年十五。”
魏桃灼拜倒：“臣女魏桃灼參見皇上皇後，願皇上聖體康健皇後萬福金安。”
許是被她清脆悅耳的聲音打動、弘濤問道：“桃灼？可是詩經上所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魏桃灼道：“回皇上，正是。”
皇後命道：“抬起頭來，”隨後皇後一笑看向弘濤：“臣妾記得詩經有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弘濤點頭，皇後吩咐太監：“可聽見了？還不留牌子，”這樣魏桃灼中選了。
終於到了我我心中已是萬分緊張隻不願露出以免有失身份丟了國公府的臉。
聽到太監念我名字：“文淵殿大學士卞國公尹正淵次女、尹素蘭年十六。”
我恭敬拜倒：“臣女尹素蘭參見皇上皇後，願皇上聖體康健皇後萬福金安。”
弘濤緩緩道：“是卞國公的女兒？抬起頭來，”我抬頭可因為嬤嬤教導我們切不可直視帝後再加上我身在殿外因而看不清帝後二人的尊容。
弘濤問：“可讀過書嗎？”
我謙虛道：“臣女不才，隻讀過詩經、女則、女訓，略識幾個字。”
皇後溫言：“自古女子品德為首要，你能讀點書自是極好。”
弘濤：“虎奧城山水必不會辜負你的才貌，留牌子。”
隻這一聲我知道我中選了，此時我不知心情幾何隻知從此我將是這虎奧城的宮嬪，殿內的帝王是我一輩子的依靠。自古帝王無情，我也許隻是他眾多嬪妃中的一個，我從未曾奢望帝王的真情但我還是存了三分念想；可我也知道後宮不比尋常百姓家一人的榮辱係於家族因此平安才最為緊要；如此想著由鍾娘和侍女聽琴陪著坐著轎子一路回到了卞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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