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9 更新時間：14-08-19 10:17
風大得迷了眼，亓官逸艱難的爬行在飛滿碎屑的枯草平原上，頭頂天空闊綽，不知何時被風沙檔去了豔陽，整個天空陰沉得隨時會降下暴雨。
亓官逸已經感覺不到兩腿的存在，怎麼回事？自己明明在下山怎麼會突然來到了這麼個荒蕪的地方，亓官逸錘了錘自己滿腿血跡，被挑了腳筋的雙腿，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眼望去，萬裏平原幾顆枯澀的不知名樹幹孤獨立於世，亓官逸不知道自己將要爬去哪，心髒的位置有什麼催促著自己必須向前爬去，那裏好像有什麼在等著他，他覺得等著他的一定是最美好的事物……
拖著廢掉的雙腿，爬過荒蕪，爬過彼岸，爬過刺嶺，吃野果，喝露水，被眾妖驅趕，被凡人嫌棄，風吹雨淋後，亓官逸有種爬了幾百年的錯覺，終於，有一天，他爬進了一處山霧繚繞，帶有一股舒服靈氣的山中，亓官逸已經累得連手都快要沒了知覺，滿手都是血泡，衣袍亦是破爛不堪。
停在一處溪水旁想要喝些溪水解渴，一絲細微悠揚笛音傳入耳中，亓官逸停住喝水動作，聚精會神去聽，他覺得這笛聲樂曲特別熟悉，自己跟著哼了兩下，竟然都對了號。
有笛音就有吹笛的人，亓官逸洗了把汗噠噠的臉，欣喜的像笛聲出處爬去。
越是近，亓官逸越是掩飾不了心中喜悅，仿佛自己一直想要找的東西已近在眼前，觸手可得。
扒開一處開滿白色花朵的梔子花枝，一位白衣人坐於岩石頂端，一頭黑發瀑布般傾瀉在乳白色岩石之上，如上好綢緞，與岩石形成鮮明對比，隻一背影足以驚豔群雄。
那人手中玉笛笛聲悠長，讓亓官逸有種如釋重負之感，忍不住歎息。
“啊~~終於找到你了”
端坐於岩石之上的人停下吹笛，轉頭看向亓官逸，轉身的動作牽動長發，墨發如長蛇身子無骨扭動起來。
亓官逸想，自己此生在不會見到比此人更美的人了，亓官逸讀過幾年詩書，在他有限的文采中，根本找不到形容此人美貌的詞來，單一個側臉便已讓亓官逸迷了心智，眼睛再難移開。
“你是誰？為何來此？”
略帶低沉男音，柔和繞於耳畔。
岩石上之人竟是個男子？就算如此，亓官逸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盯著那個絕世側臉，高高坐於岩石上的身姿，微微低垂的側臉，烙印一般烙進亓官逸懵懂心尖，火辣辣的疼，疼得眼淚止都止不住往外溢。
“我一直在找你，爬過荒蕪，爬過彼岸，爬過刺嶺，原來，你在這兒！”
亓官逸嗚咽著勉強把話說完，岩石上的男子聽後什麼都不說，繼而轉身吹笛，不知怎的，亓官逸因男子無視的動作心裏難受起來，難過得胸口像被插進了好幾把刀，疼痛中漏風的胸膛一片涼颼颼。
“能不能和我說說話？”亓官逸語氣間帶上哀求，他無法直麵那人冷漠的態度，希望能夠多聽聽那人的聲音，哪怕隻是看著他，不說話也好。
男子並沒有如亓官逸所願，起身在亓官逸的眼前漸行漸遠，亓官逸慌亂的想要追上去，奈何雙腿已廢，隻憑雙手是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男子。
“求你，別走，求求你……”
天空，雷聲隆隆，一陣陣捶打的是亓官逸的心。
“啪”一聲脆響，亓官逸驚醒，一絲陽光照在屋內，有些刺眼，剛睜開眼的亓官逸連忙用手捂住。
“恩？”怎麼眼睛這麼濕？亓官逸抹了一把眼睛，滿手水渣。
“沒出息的”師父就站在床邊，瞧著哭成個淚人的亓官逸一臉恨鐵不成鋼。
“師父？”亓官逸坐起身，感覺左臉一陣火辣的痛，“哎唷，痛，痛”
“還知道痛啊？讓你別亂跑，別亂跑，就是不聽，從來都把為師的話當耳邊風”
師父是真生氣，當他回到村裏沒找著亓官逸的影子就知道壞事了，連忙上山去找，在一處岩石夾縫中把人給找著了，當時亓官逸都快沒了氣。
想想就來氣，看來是自己以前教導得不夠嚴厲，什麼都是自己頂上，這小子完全一副不慌不忙的摸樣。
“嘿嘿，師父，你誤會我了，我是和村裏人一起下的山……”
“那為什麼他們都回了村子，就你一人跑到石頭縫裏了，真以為自己是當年的齊天大聖呐，生在石頭縫裏”
“這個我也不清楚，當時村裏人都走先了，我和那晚被綁走的奶奶落在了後頭，然後就暈了”
“胡說八道，那老人家是和為師一起下的山，壓根沒見著你”
“什麼？不對啊”明明當時村裏人都認了她，怎麼會呢？
“師父，那妖怪降服了沒？”
亓官逸連忙揪住師父的衣袖，急於求證。
“不滅了能下山嗎？”師父沒好氣的甩開亓官逸的爪子。
“如果是這樣，那就是說這裏有兩個妖？”
師父沉下眼簾，連睫毛都是又長又白。
“師父，我被另一隻妖偷襲了？”
“從今天開始，每天必須修行三個時辰，修煉不夠不準吃飯”
師父沒在繼續妖怪的話題，轉而嚴厲的給亓官逸安排課程。
“師父，你讓我練三個時辰，誰給每天醉醺醺的您老做飯呐”能不練那麼久嗎？打坐很枯燥的好不好！
“每天一次打獵，都給我打多謝，保一天三餐”
“別啊，師父……哎喲”
“哆哆”兩個暴栗落在亓官逸腦袋上，力氣挺大，腦袋敲得西瓜一樣響得特脆。
收拾好行禮，師徒兩人繼續上路，村長家雖是村裏比較富裕的人家，終比不得城裏人，給了些糧食，兩壺酒和一錠銀子已經算是很多。
走的時候亓官逸見到了那個尚在繈褓之中，人與妖結合生下的孩子，孩子長得很漂亮，身上有一股亓官逸在桃林裏聞到過的花香。
陳湖一直嫣嫣的，在村長和他妻子對亓官逸師徒兩謝了又謝時，眼神幽幽的盯著師徒兩滿眼仇恨。
亓官逸大概有些理解陳湖的感受，失去了最愛的女人，應該和自己失去母親時的感受差不多吧。
師徒兩走的時候是傍晚，亓官逸特別奇怪師父為什麼選在這麼個時辰，眼看夕陽漸漸沉入山後，連下一個鎮子的影兒都沒見著。
師父一路上都在喝酒，亓官逸唉聲歎氣，看來又得住山裏了，真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蚊子吸幹血而亡。
夏日好逮動物，亓官逸順路就逮了兩隻肥兔子，兩人走了兩個時辰天就已經烏黑，可兩人連竹林都沒走出去。
亓官逸把晚餐準備好，兩個白麵饅頭，一隻烤兔子，亓官逸自己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師父今晚還不怎麼醉，睜著眼一直盯著火堆跳躍的火苗看，東西也不吃，亓官逸遞給他，他卻搖了搖頭。
吃飽喝足，亓官逸本來打算睡覺的，哪知道師父吩咐必須練夠今天的時辰才能睡，要命哦，今天隻練了一個時辰，還有兩個時辰沒練，趕緊的，要不沒時間睡好覺咯。
亓官逸打坐沒多久，感覺師父起身離開，以為師父隻是去方便，兩個時辰過去，亓官逸已經打坐玩，還不見師父回來，心裏開始擔憂起來。
亓官逸忽然有種自己是不是被師父拋棄了的想法，難道師父嫌他太沒用了，不想要他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亓官逸瑤瑤頭，否認掉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和師父相處了這麼久對師父也還算了解，師父是愛喝酒，但絕不會幹這種缺德事。
一夜不見師父回來，亓官逸一夜無眠，他想要靜心邊修煉邊等師父回來，夏日螢火蟲爬滿竹枝，似落入凡塵的星子，忽明忽暗，夜景雖美，亓官逸卻再無心思欣賞。
原本被否認掉的想法在腦中越來越濃烈，亓官逸坐在已經熄滅的火堆旁連手指都懶得動一動，當天邊出現魚肚白，火已經全部熄滅，連顆火星子都不剩下，亓官逸仍然麵無表情盯著火堆，如果眼神能幻化實質，火炭能給他瞧出兩個窟窿來。
“嘩啦”
一陣踏草而來的腳步聲響起，亓官逸一個激靈，期待的把眼神移向響聲的方向。
一道灰白色身影映入眼簾時，亓官逸的眼淚是止都止不住，就這麼坐在原地，身體一動不動，眼神跟螞蝗一樣一路追隨那道走路微微踉蹌的身影。
亓官逸不說話，師父亦然，待師父坐到亓官逸對麵，師父眼裏流露出及其嫌惡的神情來，亓官逸一驚，有些確定了纏繞心頭一夜的想法。
師父果然是嫌棄了自己。
“為什麼要哭？”師父此刻的聲調不是平時任何時候，嚴厲中是顯而易見的煩躁“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隻十三歲少年的亓官逸，抿嘴壓抑住就快破喉而出的哭泣聲，被師父一句話堵住了嘴，隻剩眼淚流得更加凶猛起來。
師父從未如此嚴厲和嫌惡過自己，亓官逸好後悔為什麼自己平時不勤奮些，還老是跟師父頂嘴，導致師父不在喜歡自己，接下來師父一定會說‘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為什麼對著我哭，你覺得哭有用嗎……我最討厭這樣的你，我恨你，恨不得立馬將你挫骨揚灰……”
師父歇斯底裏，每一個字都從牙縫中擠出衝亓官逸吼叫，一頭銀發被抓得亂糟糟，跟瘋子一樣。
亓官逸不敢說話，昨天明明還好好的，今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種突變就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師父的眼睛有些紅腫，大概哭過，憤怒中師父一抬手，橫掃一大片竹子，亓官逸身後是‘噼裏啪啦’倒了一地的竹樹，而他無動於衷，連眼睛都不怎麼眨。
師父抬頭望天，眼淚順著眼角流進胡須裏消失不見，亓官逸終於‘哇哇’大哭起來，一個撲身撲到師父懷裏，抱著師父的腰哭得撕心裂肺。
“師父，以後徒兒一定好好修煉，師父讓徒兒做什麼都成，徒兒再也不會和師父頂嘴了，師父別不要徒兒……嗚嗚嗚嗚嗚”
亓官逸就抱著師父的姿勢哭了好半天，一夜沒睡，哭累了竟慢慢睡去。
師父把勉強平自己肩膀的孩子放好，蓋上薄毯子，長歎口氣，看向遠處的眼睛依舊紅腫。
師父低頭看向自己雙手，他的雙手是止不住的顫抖。
一直以來他從未覺得殺妖是種罪孽，為什麼殺了那孩子之後，自己心中罪孽之感會如此之重，竟讓自己壓抑不住情緒，對逸兒露出那種表情，還衝他發火。
師父轉頭輕輕拍了拍即使睡著了依舊眉頭緊皺的孩子，他不該對著個一無所知的孩子生氣。
師父的手在亓官逸黑乎乎的腦袋上停留，一束光閃過，很快消失在亓官逸腦中。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