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75 更新時間:14-10-19 16:39
南北居內。
老人家帶著小孩子,大馬金刀地坐在靠角落的一個位置。老人家絲毫不客氣,提起桌上的酒瓶,便開始自飲自酌起來。便喝邊砸吧滋味,還不時跟小孩子說道:“你還真別說,這南北居‘牡王酒’,酒香醇厚,入口綿綿,讓人感覺好像在牡丹從中,四體暖洋洋的。“
小孩子一臉不屑,丟下手中吃剩的雞骨,道:“糟老頭胸無半點墨,還賣弄文采,不害臊。”
老人家聽了這話,險些被一口酒嗆到,氣得他抬手就送給小孩子一個暴栗,氣道:“口不積德,爹娘沒教你要尊老嗎!”小孩子眼神一黯,淡淡道:“我沒有爹娘。”說完,也不管老人家如何表示,抓起桌上的藏香糯米雞,大口大口地啃起來。
老人家聽了這話,為之一愣,眼神變得迷離起來,緩緩道:“我自小也是個孤兒,聽人說,我被丟棄的時候,八個月不到。”心下頓時生起了同病相憐之感,對小孩子也更親近。
小孩子啃食的動作為之一滯,呆了一呆,又繼續對付手中的糯米雞。
老人家慈愛的看了小孩子一眼,又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便指著最上桌的那個身著考究蜀錦富紳服的老者,對小孩子說道:“那個人就是今天這個壽辰的主人翁,洛陽首富方正聲。”小孩子放下糯米雞,一指了能,開口問道:“那個相貌英俊的和尚是誰?”
老人家看著了能,目露讚許之色,道:“他是少林方丈慧知的唯一弟子,了能。此人年僅二十,不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據說他的安般禪功已經窺破第四禪了。想當年,慧知二十二歲修至第三禪,就已經是少林近一百五十年來第一人了。了能天資聰穎,悟性超群,超越乃師,指日可待。而且,心性誠懇謙遜,恭和溫良,德才兼備,實屬難得。”
小孩子盯著了能看了一會兒,不想了能似乎感覺到了,竟也看了過來,對小孩子謙和一笑。小孩子趕忙轉過頭去,問老人家道:“他功夫比你如何?”老人家哈哈一笑,道:“你個小毛孩連被華開天那小子暗勁拂了曲池穴都不知道,還想學武功不成?哈哈。”小孩子一聽,站在椅子上,揪住老人家的胡子,氣道:“問你話,就不要哪壺不提開哪壺,你個糟老頭!我十五歲了!”
人小氣足,這一聲喊,周圍的賓客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而在他們對麵的,正是華開天。他看到兩人,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是憤怒。他憤憤轉頭向他身邊一個華服中年人嘀嘀咕咕說著什麼。華服中年人正是華開天的父親,丐幫洛陽分舵舵主華中嶽。華服中年人聽了,目光看向老人家和小孩子這邊。盯著老人家看了好一會兒,也是看不出是何方人物。他微舉酒杯,笑著對老人家示意。不曾想老人家裝作沒看見。華中嶽還不曾受此尷尬,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狠,但並未發作。
林遠風安排妥當,已經轉回席上。見此情形,趕忙道:“老爺,時辰已到,開宴吧。”
方正聲年雖六十,但是紅光滿麵,氣足神完,談笑之間,依舊中氣十足。尤其令人稱奇的是,其滿頭大部分是黑發,隻有兩鬢集中著白發,看來竟像四十許人。
賓客紛紛落座,不再寒暄,靜等今天的壽翁發話。而鐵翼樓所坐的那一桌,左右各空著一張桌子,看起來分外紮眼。
方正聲站起身子,虎背熊腰,體魄雄偉,絲毫不像是養尊處優的富紳。方正聲衝四周一抱拳,朗聲道:“正聲闖蕩江湖四十餘載,總算是小有名望,薄有資產。今日正聲已屆花甲之年,在洛陽城中設宴款待各位,一來,是為了感謝各位江湖朋友多年來對正聲的照顧和支持,二來,是想各位為正聲做個證明,正聲自今日起將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做個小老頭,在家安享晚年。”
“方老爺子!”
隻見一名青衫書生服打扮的男子起身開口。
老人家指著這名男子對小孩子說道:“華山派‘青衫書生’卓文流,一身‘君子氣’內功嚴而不威,剛而易折。”小孩子默默記下。
卓文流長身而立,慨然道:“方今天下,暗流湧動,魑魅魍魎之人,常懷顛覆之心。”說到這,他停了一停,眼睛一瞥被孤立的李不器七人。李不器倒似沒看到,專心品著杯中的牡王酒。卓文流加重語氣,道:“方老爺子身為江湖的中流砥柱,更應當挑起大梁。”
方正聲聽罷,微微一笑,道:“卓賢侄言重了,老夫隻是個小老頭,江湖的中流砥柱是像你們這樣的青年才俊。”
卓文流一聽,搖了搖頭,道:“方老爺子此言差矣。想當年……”
“文流!”
一聲斷喝,止住了卓文流的話頭。發話的人正是卓文流的師傅,也是父親,華山派掌門,卓不語。
卓文流見父親開口,愣了一下,張嘴欲言,又憤憤坐下了。
卓不語年方四十五,對方正聲執晚輩禮,謙聲道:“犬子懵懂,衝撞老爺子,還望海涵。”
方正聲趕忙還禮,連聲道:“哪裏哪裏,卓掌門言重了。令郎生性正直聰穎,將來必成大器。”
卓不語拱了拱手,連道不敢。複又坐定。
方正聲向林遠風使了個眼色,林遠風會意,上前幾步,朗聲開口道:“宴席開始,諸位盡情暢飲,不醉不歸!”
眾人轟然喊了聲好。
這邊老人家小聲對小孩子嘀咕道:“這是卓文流的老子,卓不語,‘君子氣’據傳已達八重境界。我看來不然,頂多初窺第八重門檻。為人精明,韜光養晦,處事低調,是號人物。”
小孩子點了點頭,一努嘴,指著李不器問道:“那人是誰?”
老人家輕啜了口牡王酒,道:“我先給你說說江湖一些掌故吧。方今武林,正道以五派四大家為首。五派,即是少林,武當,華山,昆侖,峨眉。而四大家,就是天下聞名的四大世家,有河南南宮家,四川唐家,琅琊王家,東北顧家。這四大世家不但在武林中享有盛譽,在朝廷上,也是高居顯位,實力之大,不想便知。而所謂的武林邪道,有四大樓三大派之說。四大樓為河南鐵翼樓,江西重雲樓,湖南不動樓,山東流風樓。三大派則為嶺南藏拙閣,江浙飛雲台,西北寂滅門。實則哪有所謂正邪之分,道不同,則為邪,不必拘泥。”老人家說到這,頓了頓,又喝了杯酒,續道:“那個人叫李不器,鐵翼樓樓主李傲天三子。不但武功超群,更工於心計,與乃父可謂是如出一轍,是個難纏的對手。修煉的內功是門叫做‘納須彌’的內功,據說傳自天竺,是門正派的功夫。但我看他修煉不得法門,陽虛陰實,性情易變。站在他身後的,是他最得力的下屬,江湖人稱‘六魔衛’,武功亦屬上乘。”
老人家談笑間便將幾人內功來路,以及修煉深淺,甚至是個人弊病,都是了若指掌,這份眼界,這份修為,實在是令人震驚。
小孩子也是將這些話一一記了下來。老人家忽一捅小孩子,樂嗬嗬道:“有好戲看了。”
隻見李不器忽然長身而起,打了個四方稽,朗然謙聲道:“在場諸公,不器這廂有禮了。”眾人紛紛皺起了眉頭,知道多半沒好事。李不器又轉身向方正聲道:“方老爺子康泰,家父因故不能親自趕來向您拜壽,但是他仍舊托我向您表示誠摯的問候。除略備薄禮,還有書信一封。”說罷,自身後一名勁裝男子手中接過信封。
林遠風見狀,便上前去拿。不料李不器見其手來,拿信之手尾指輕拂。林遠風隻覺一道勁風宛如一柄寒冰利箭,直襲肘間曲池麻穴。誰也沒想到李不器再這等罐頭,還會出招偷襲!林遠風猝不及防,多虧了臨場經驗豐富,手臂一震,抖直袖子,內力到處,可謂是束衣成棍。但見柔軟的布料,在內力的作用下,竟硬挺好似鐵鑄一般。勁風到處,便消弭於無形。然而也就是這一刹那的功夫,李不器腳下行雲流水,已繞過林遠風,林遠風暗叫一聲:“不好!”
老人家一見此步法,不禁微微皺眉,小聲道:“‘達摩渡江步’,有點門道。”
李不器這一步法運行起來恍如腳底抹油,依舊向前走去。林遠風一合之下已顯下風,打算再上,卻被方正聲以眼神製止。
忽然隻見一道青色人影,從東北角飛縱而至,口中喝道:“給我停下吧!”一掌拍出,如滔天巨浪,奔湧向李不器。
李不器不慌不忙,一掌無聲無息迎上,看似綿柔無力。青色人影許是感受到了,竟是催動掌力,加勁拍去。
老人家邊喝酒邊搖頭,歎道:“卓文流這個呆頭鵝,功夫沒他老子高倒罷了,腦子竟沒他老子一半好使。要遭要遭。”
話音剛落,青色人影手掌對上李不器綿弱無力的一掌。不料,甫一接觸,看似綿弱無力的一掌,竟是一把暗藏著的長槍!他瞳孔猛然一縮,明顯感覺到自掌心刺出的一股勁力,銳利無比,恍若一柄萬軍從中突出的長槍,直刺骨髓!
青色人影暗吃一驚,知道著了道,若不撤招,臂骨可能要折。他拚著受傷的可能,趕忙撤掌後退。李不器冷漠一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那一柄自李不器掌心發出的氣形長槍,無論青色人影如何閃退。依舊如附骨之疽,如影隨形。眼看著便要刺入青色人影手中,當此危難之際,隻聽一聲大喝:“退下!”隻見一道白色身影拔地而起,左手湧出浩然純正的真氣,電光火石之間對著奔襲的氣形長槍連劃三個大圈,消了來勢,另一手再發真氣,醇和柔軟的內力緩住青色人影下墜的勢頭。動作一氣嗬成,妙到毫巔。
眾人一看,青色人影,正是卓文流。而白色人影,則是卓文流的父親,卓不語。卓文流臉色微白,顯然剛才的驚險,著實嚇了他一跳。
小孩子忽然有些崇拜地看了老人家一眼,然而來不及讚歎,李不器不顧後麵如何,臉上帶著微笑,依舊前行,渾不把在座的武林高手放在眼中。在這等氣魄之下,竟也沒人敢出手偷襲,也沒人敢出手阻攔。宴席的氣氛一下子竟是凝重了起來。
眾人隻覺一道影子閃過,恍然之間,卓不語已站定在李不器麵前。卓不語淡淡道:“領教閣下高招。”
卓不語的出手,頓時讓眾人重燃起了信心。方才那一幕堪稱完美的化解,讓在座的人對這個寡言少語的華山派掌門人欽佩不已,此時見他出手,眾人臉上又有了笑意。有倆人還在嘀咕道:“有卓掌門出手,這下李不器絕對討不了好了。”
李不器對眾人的反應毫不在意,麵帶微笑道:“卓掌門一身‘君子氣’聞說已達第八重,料來定是不弱,也罷,不器便與卓掌門鬥上幾個回合。不器敬你是前輩,先讓卓掌門一招。請!”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嘩然。更有人憤憤不已道:“這小子也太猖狂了吧!”然而當他對上“六魔衛”時,頓時埋首不語,噤若寒蟬。
卓不語不為所動,不緊不慢道:“遠來是客,理應我讓。”
李不器聽了,也不推遲,笑道:“既如此,不器卻之不恭。”
到這眾人方才明白,李不器的用意原來在此,紛紛大罵起來,但無論誰對上六魔衛,頓時便啞然無語。
李不器掌勢一引,輕飄飄一掌緩緩斜推向卓不語。這一掌看似輕緩柔和,但此中的感受,大概隻有身處掌力渦漩之中的卓不語最清楚。這一掌來勢雖然看似輕軟宛如麵紗,但實則麵紗底下處處透著一股寒氣。而這寒氣多如牛毛,密密麻麻,竟是如數之不盡的銀針一般,根根銳利,堅硬如鐵。卓不語心下凜然,暗思:“這一招我固然可以接得下,但已經失了先手,恐難扳回。好你個李不器!”
老人家讚歎了一句,道:“李不器也是個人物,對卓不語的心法路數頗有研究。這一招‘渦旋陰針’,有虛有實,一剛一柔,剛中藏柔,柔中帶剛,剛猛有餘,柔綿更勝。而卓不語的‘君子氣’至大至剛,所習‘浩陽掌’,也是一樣路數,即便接下了這一掌,也已失了先機。這可不是討教,這可是個信號啊。”說完,他瞥了一眼了能,續道:“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啊。倒要看看這兩個青年才俊,能給我老人家帶來怎樣的震撼。”
小孩子聽著老人家的話,又看著場上的局麵,若有所思道:“那卓不語隻需加勁你說的柔勁,藏在你說的剛下,後麵發動,搶在剛勁之前包住李不器的柔勁,再以他厲害的剛勁,破了李不器的剛勁,不就可以了?”
老人家聽了,竟是吃驚不已,心下暗歎:“這小毛孩,別看不通武功,不諳武術用語,但每句話都切中要害,都是解決的唯一辦法。難不成是個練武奇才?”小孩子被老人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懦聲道:“說錯了也不用這麼看我嘛。”老人家誇讚道:“說的很好。但是現在看來卓不語的‘君子氣’隻是在第八重門檻外盤旋,若能夠跨過那道門檻,到達‘剛柔並濟’的境界,便可遊刃有餘地拆解這一招。孺子可教也,不枉我說了半天啊!哈哈!”小孩子氣惱地瞪了老人家一眼,老人家趕忙一指場上,急忙道:“快看!”小孩子便止住動作,朝場上看去。
卓不語也看清了來勢,對自己的深淺也很清楚,知道李不器的用意是逼自己退開,不想兵戎相見,故此掌勢緩慢,也知道接下也討不了好,弄不好還會狼狽不堪。卓不語長歎一聲,索性讓開步去。
場中眾人不禁大驚失色,除了少數幾名頂尖高手看出其中門道,其餘人都以為卓不語竟是接不下李不器一掌。前一秒奉為天神的人,這一秒不出一合便已戰敗,無論對誰都是難以接受。眾人心中的支柱瞬間垮塌,一時之間,眾人皆垂頭喪氣。
而與眾人垂頭喪氣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李不器背負雙手仍走向方正聲,還是那般器宇軒昂。
小孩子疑惑道:“糟老頭,他為什麼一定要把信親自給方正聲?”老人家冷笑一聲,道:“一來是向方正聲施壓。方正聲不但財大氣粗,而且在江湖中也極有勢力,無論是誰都想拉攏。二來是想給在場的武林正道一個下馬威樹立鐵翼樓的威名。”小孩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眼看著李不器就要走到方正聲麵前,隻見了能輕誦了聲佛號,緩緩道:“李施主何苦步步緊逼?”
李不器斂了笑容,肅容道:“不器觀此間英雄,隻你與我爾。不器隻等與你一戰。”
李不器,鐵翼樓三公子,武功心機公認為“鐵翼三魔”之首,一身武功不但融彙了鐵翼樓所有武功,更貫通了來自天竺的“納須彌”內功,功夫之高,令許多高手望塵莫及。
了能,少林方丈慧知大師唯一弟子,一身安般禪功已將窺破第四重天,極有可能超越乃師成為百餘年來少林第一人。
而今天,這兩名江湖冉冉升起的新星,將在此碰撞!
李不器約戰了能!
在場所有人已不複方才的垂頭喪氣,眾人都意識到,無論是雙方的名氣,還是雙方的武功,都預示著,這,將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大戰!
小孩子緊張地看著兩人,又揪著老人家的衣袖,焦急道:“糟老頭,你看他們誰會贏?”老人家眼神之中露出稍有的凝重,他緩緩道:“如我沒看錯,李不器‘納須彌’內功已達第七重境界,即將窺破第八重境界。而了能安般禪功,也是在窺破第四重天的關卡。兩人都遇到了武學瓶頸,誰先破境,誰便可能取勝。將遇良才,棋逢對手。現在斷言誰勝誰負,為時尚早。”
小孩子一聽這話,便不再言語,一雙生動活潑的大眼睛,直直盯著李不器和了能兩人。他心中一定期盼著了能獲勝吧,畢竟了能救過他一次。但是目睹剛才李不器三戰,都是一合製敵,無論是武功的運用,或者是戰術的運用,都顯示出了極高的水平。
他緊緊揪著老人家的衣袖,渾然不知手心已經浸滿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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