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16 更新時間：15-07-30 11:51
“皇上駕到——”。
一連兩道尖銳的嗓音從大殿外遠遠傳來，回蕩在即使吞納了群臣和數位嬪妃也依舊顯得開闊空蕩的恢弘大殿之內，原本人聲鼎沸的大殿在兩道嗓音響起的刹那間歸於平靜，針落可聞。
群臣各自回歸本位站定，有品級的妃嬪們從位置上站起，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紛紛退居大殿兩側，眾人皆垂首靜候。
兩道腳步聲從大殿外傳來，從微不可察到逐漸清晰，殿內眾人的呼吸都仿佛跟隨著那腳步聲的頻率一般。近了，更近了……
暗金色紋九爪金龍龍袍的衣角出現在最靠近大殿的人群低垂的視線內的一瞬間，大殿眾人仿佛都能感知到一般，齊齊下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邁入殿內的一雙暗金色九龍朝靴一前一後，龍行虎步，沒有因為眾人的頂禮膜拜而出現絲毫滯澀，筆直地穿過殿內眾人一道道低垂的視線，穿過大殿中央，直到那每一步都不急不緩卻猶如暗自生威般的腳步抵達那個數條金龍盤旋纏繞的至高之座前，方才停下。
九龍朝靴一轉，九爪金龍袍袍角翻飛，帝王落座。
一道低沉厚重的嗓音威嚴地響起：“免禮，平身。”
“謝皇上。”謝恩之聲響徹大殿。
俯首的眾臣，行禮的妃嬪，下跪的太監宮娥此刻隻因這個黃金座椅之上至高無上的男人的一句話，紛紛直起為他而彎下的膝蓋。
在垂首的眾人之中，一張低垂的姣好不似凡間之人的精致麵容之上一雙妖月般詭異的紫眸此刻瘋狂翻湧冰冷的興味，唇形優美的薄唇勾勒出一個令人膽寒的狂肆笑意，有趣，這個位子真是太有趣了……
應聲高呼謝恩，抬起頭的一瞬間，那抹笑意猶如暖泉一般柔和下來，紫眸微眯，紫華柔暖，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大抵如此。
那端坐在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的黃金龍座之上的男人，麵如冠玉，異常淩厲的兩道劍眉飛斜入鬢，墨如點漆的眸中冰冷得不容一物，高挺的鼻梁下時刻緊抿的雙唇顯得弧度冷硬，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霸氣自其周身暈染開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此而彌漫上寒霜。
皇上今日心情不佳！大殿內的眾人被那似乎鋪天蓋地的冰冷霸氣壓得險些喘不過氣兒來，都在心裏暗暗叫苦。
一雙平日裏冷厲上挑的鳳目此刻微微彎起，拚湊出一個難得柔和大方的弧度，清麗的麵上飛揚淩厲的的五官因為唇角勉強勾勒的溫和而略有柔化，坐在龍座左下首第一席的天樞皇後風冷燁此刻擺出了身為這個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的嫡妻母儀天下的姿態來，淡笑道：“皇上，臣妾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可總算是把您給盼來了。都這個時辰了，吉時怕也是快到了，您看，何不宣了十四皇子入殿？”
風冷燁右下首麵容嬌美的女子麵上的笑容帶著江南水鄉一縷煙霧般柔柔的笑意，聞言微眯的杏目中劃過一抹譏嘲，風冷燁這個蠢女人怕是又幹了什麼好事心中得意呢吧，難道她就從來沒有想過她能在慎刑司培植自己的勢力甚至是將整個慎刑司都變成自己的暗部皆因皇上給予她的皇後的身份嗎？曆代慎刑司隻會聽命於皇後——不管坐上後位的人是誰。說白了，沒了皇上的睜一隻眼閉一眼，慎刑司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今天——雖然或許皇上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一時放任會造就這麼一支能與自己的玄甲軍相抗衡的勢力吧。皇上今日心情不佳十有八九和風冷燁這個蠢女人幹的好事有關，否則誰有膽子在天樞曆朝都極為重視的皇子十歲生辰這種重要的時辰鬧幺蛾子，也不怕一不小心鬧得大了，鬧出個什麼禍害儲君的罪名來，滿門抄斬？做了好事也就罷了，還敢在這種時候捋虎毛，風冷燁是嫌自己命長了吧？這個蠢女人怎麼就看不明白呢，十四皇子，可是皇上的逆鱗啊……
身為第一寵妃，龍令語不愧是最了解帝王心的人。
果不其然，聽出天樞皇後的話裏有話，天樞皇冷厲的深黑瞳眸向天樞皇後投去了冰冷蝕骨的一眼，那一眼，不帶任何溫度，甚至，彌漫過不易察覺的殺意，雖然很快就消散於無形，殿內大多數人都並未發覺，但這顯然並不避著天樞皇後，又或者說，是刻意讓她瞧見的。
身為少數察覺了這個眼神的人，帝王黃金龍座右下首第一席的傾城佳人伸出凝脂如玉般的纖纖玉指，拈起一隻斟滿清透酒液的小巧白玉杯送至唇形優美的豔紅唇畔，白底繡金紅龍爪花的精致錦袍袖口隨著佳人的動作下滑，露出纖細精巧的玉腕，僅僅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便能帶出萬種迤邐風情。飲下杯中美酒，將因聽到天樞皇後暗暗諷刺皇上不重視她家十四而即將吐露的惡言緩緩咽了下去，波光瀲灩的桃花美目微微眯起，有皇上親自替她出氣固然省力，她向來不喜繁瑣之事，但是，她怎麼覺著這樣還不夠解氣呢？一定是因為風冷燁這女人長得太不合她的胃口了，嗯，一定是這樣。唉，又被醜的東西汙了眼。
“皇後可知朱府？”低沉渾厚的嗓音此刻猶如淬上了數九寒冰，深邃的墨瞳一眼無可見底，冰冷得仿佛沒有任何情緒，似乎剛剛一閃而逝的殺意隻是望見之人的一個錯覺一般，望著自己左下首的女人。
作為方才帝王毫不掩飾的殺氣的直接承受者，風冷燁自然並不好受，心中驚疑不定——皇上先前從未對她類似這般暗暗刺一下其他皇子妃嬪的舉動表現過如此強烈的不瞞，這種不滿已經強烈到甚至對她起了殺心的地步，皇上果真如此重視十四皇子麼？這種重視在皇上心中已經可以蓋過一直以來對自己所存的愧疚了嗎？
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些不妙，心中警鈴大作的風冷燁在聽到“朱府”二字時，清麗的臉上狹長冷厲而總是透著一股驕縱和不可一世的鳳目中，瞳眸猝不及防地劇烈收縮了一下，但轉瞬間便恢複了自然，大方而不失莊重地笑了笑，恰到好處地表達了自己的疑惑：“皇上說的是哪家朱府，是臣妾必需知曉的麼？”難道皇上已經知道了？
同樣在聽到朱府二字時反應劇烈的是虞貴妃。纖纖玉指一個用力，險些將手中把玩的小巧白玉酒杯捏碎，傾城佳人玉手扶額，壓製唇邊意欲揚起的冷笑——她果然很討厭風冷燁這個女人，她討厭什麼她就做什麼。很好，好得很，她居然敢對朱府動手！該說不愧是坐上皇後寶座的女人嗎，這招挑撥離間用得不可謂不妙，他們虞家居然吃了這麼個暗虧，但願她不要做得太過，否則，她真的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不帶任何感情地看了一眼身著鳳袍的女人，帝王深黑的瞳眸早已捕捉到了她那一閃而逝的不自然，後宮女人不可幹預前朝政事，她都這般明顯地用這條文來堵他，他自然不可能說下去，反正他觀她的反應心中也有了譜，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皇後指使，即便不是她指使，也絕對有她的手筆。這次，她的確是做得太過了，他很生氣，但再怎麼生氣也不能耽誤了他的珍寶如此重要的時刻，那便秋後算賬吧。
看出帝王不打算追究此事，傾城佳人溫柔一笑，令身側三千佳麗頓失光華，她絕對不能姑息了風冷燁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挑戰她底線的醜女人：“皇後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兒，本朝還有哪家朱府值當皇上掛在嘴邊兒一提的？還不是本宮玥兒家的外公呢？想當初玥兒家的外公還為了玥兒專程進宮拜會過娘娘，不過畢竟一個不起眼兒的前朝官員，入不得娘娘的法眼兒，想來娘娘不記得也屬人之常情。”
風冷燁右下首麵容嬌美的龍貴妃依舊柔柔笑著，仿佛涉世未深的清純少女一般純淨無垢，內心卻湧動著對風冷燁無盡的嘲諷，風冷燁這個蠢女人，她以為皇上對她的愧疚是怎麼也揮霍不完的嗎？不就是因為自己先她一步生下了大皇子，令她身為皇後誕下的第一個皇子卻並非嫡長子而使得皇上覺得對她有所虧欠嗎？這麼多年，仗著這份愧疚這個蠢女人幹了多少出格的事情皇上都一一替她兜下，她便拿著雞毛當令箭，得意起來了，難道她從來沒想過愧疚這種東西是最容易被磨平的了嗎？當一個人覺得他為你所做的事情足以彌補他對你的虧欠，那麼這種愧疚便會逐漸被他為你不停的付出削弱並最終消散於無形，除非他在此期間對你動了真情，否則若你還以此讓他做出更多，那麼這多出的要求於那人來說，也便是貪得無厭了。多出來的部分，一次會做，兩次會做，那麼，三次呢？四次呢？有情之人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向就冷情的皇上呢？至於皇上會不會對風冷燁這蠢女人動情，反正她就從沒考慮過這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的可能性。風冷燁這蠢女人在皇上的愧疚都快被消磨殆盡的時刻，不但不消停，還一直得寸進尺，是怕皇上不厭棄了她吧？
這蠢女人現在還敢惹怒虞清。後宮誰人不知傾國傾城的虞貴妃其實生了一張毒嘴，後宮就沒哪個女人吵得過她的，就連雲妃進宮時帶在身邊那個出身勾欄院什麼髒的臭的都敢往外罵的教習嬤嬤見了虞貴妃都不敢造次，還曾有妃嬪直接被她那張毒嘴說得暈厥的，就連她都不敢正麵和虞清杠上，風冷燁吃了這麼多次虧怎麼還是不長進。
瞧瞧虞清這話，明麵上隻是看似拙劣地抓住風冷燁的把柄不放，其實不知暗暗給風冷燁上了幾劑眼藥，給人捅刀子自己卻不帶半點兒腥兒的——先是指出朱府是十四皇子皇玥的母族，既避開了風冷燁暗指此事涉及後宮幹政的陷阱，又強調了事幹十四皇子本人，引起皇上的重視，接著假意提醒風冷燁記起朱府，實則指責當年十四皇子的生母難產而死後，風冷燁拒絕抱養十四皇子的事情，要知道，這事兒在皇上心裏可一直是根刺兒，最後更是將風冷燁原本為自己開脫的借口“後宮不需要知曉的事情”化成刺傷她的利刃，前朝小小官員皇後自然不必放在眼裏，可那哪是前朝小小官員如此簡單，那可是十四皇子的親外公啊，往輕了說，這是指責風冷燁不重視、不關心，甚至厭棄十四皇子，往重了說，就是為母不寬不仁，這頂大帽子扣的，她倒要看看風冷燁怎麼收場！
還未等風冷燁有所反應，顯然是被虞貴妃的話挑起了不佳記憶的天樞皇分外不悅地朝風冷燁冷冷一瞥，竟是正眼也不瞧了她，平日本就低沉的聲線此刻更是又低上幾分，猶如帶著冰霜的寒風朝僵直在鳳座上的女人掃去：“此事事後再議，別誤了玥兒時辰。”
聽出帝王言語中秋後算賬的濃厚意味和對十四皇子的重視，虞貴妃優美姣好的紅唇微勾，笑靨如花，她懂得什麼叫見好就收，有些事情不宜做得太過：“皇上說的是，那便宣了玥兒入殿罷。”
虞貴妃這話，竟是越過了皇後去吩咐，但帝王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指責，顯然是默許了虞貴妃的做法，這是在當眾打皇後娘娘的臉啊！
端坐鳳座之上的女人清麗的臉白了白，但隨即強壓下心頭的怨憤，搶在殿外通稟太監開口之前大度地笑了笑：“妹妹說的極是，皇上，宣了十四皇子入殿罷。”
此刻，殿外太監尖銳的嗓音才緩緩響起。
“宣十四皇子入殿——”
天樞皇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鳳座上莊嚴大度地笑著的女人。
風冷燁這個蠢女人還會耍點小聰明，鳳座右下首的嬌美女子低頭喝了一口茶，掩去唇邊不屑一顧的冷笑。
而帝王龍座右下首第一席上的傾城佳人則滿不在乎般地巧笑倩兮，一雙顧盼神飛的桃花美目向著殿外望去。
十四皇子十歲生辰儀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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