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29 更新時間:14-09-09 12:46
黑水城是一座沙漠之城,黑水河自西向東流經這座天時地利的古城。
黑水沙漠唯一的一片大型綠洲就在此處。
這裏是黑水部落的天下。是黑可汗統治的國度。
這一代的黑可汗年老體邁,膝下兒孫眾多,最看中也是疼愛的,便是小兒子岱欽。
岱欽人如其名,他的名字在韃靼語裏是“戰將”之意。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已經彎弓射大雕。
近年來,原本是一個整體的韃靼族為了爭奪水草戰馬等資源,逐漸四分五裂。其中最強大的一個部落就是蘇日族,人多地廣戰鬥力強。論實力,黑水族連前三都排不上,被蘇日族逐出草原,迫於無奈冒險進入沙漠。天無絕人之路,因禍得福,尋得一座沙漠之城,是某個古國留下來的遺跡,翻新一下就能繁衍生息。有綠洲有河流,黑水部落這才有了落腳點。但隻有駱駝,沒有牛羊。如果遊牧民族失去牛羊,就如失去手腳。沒有手腳的人,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如何獨活?
與大陽王朝結成同盟,才是發展壯大的最大助力。為此他們付出了三位可汗之女,答應臣服並每年朝拜上供,傾盡人力為大陽王朝開辟沙漠之路,縮短了往西去的貿易路程。
背靠大陽王朝,這幾年歇了口氣,黑可汗教育兒子們練兵打仗,希望有朝一日岱欽能實現自己的夙願,重新奪回草原。
那片草原,是故土,是靈魂,它應該被稱為——黑水草原。
懷著長遠計劃的黑可汗,就算知道母係分支是被哪國勢力所屠,他也按兵不動。成大事者需能忍。中原不是有句話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更何況……
黃沙裹挾,風塵飛揚。
守城的士兵們聽到響亮的駝鈴由遠及近,風沙一陣一陣打著漩,拉長了聲音,蕩氣回腸。
那是黑水沙漠的生命之音。
每對駱駝都會帶回從大陽王朝而來的糧食與物資,在大陽犯了罪的罪犯家的女人和朝廷特派目的不明的“老師”。
岱欽聽到守衛稟報,快步上了城頭。他穿著棕色與藍色相間的蒙古袍,袍子上繡著雲朵紋、植物紋、壽紋等,圍著紫綠色和圍腰,頭戴白皮氈,帽頂綴纓子,雙耳垂掛著不知是何野獸骨頭打磨的環飾,十分唬人,腳下穿直到膝蓋的軟筒牛皮靴。個子不高,勝在壯實勇武。
“快把假人掛上去!”岱欽下令。
他親自提起一桶羊血,澆了下去。
從遠處看,好像是一個人被吊死在城頭,渾身是傷,血流不止。
回來的駝隊中,混入了一個比尋常人都高出許多的男人,眉眼似劍,唇薄如刀片。隻有他,崔陵,才如此寡淡,又無比鋒利。
風沙凜凜,他眯著眼睛看著城門之上血流如瀑。麻繩吊起的那個“人”穿著楊景琉失蹤時所穿的衣服,但崔陵很明白,那根本不可能是楊景琉。
在沒有狠敲一筆竹杠之前,楊景琉不會好過,也不會死。
入城之後,岱欽已經等在那裏,親自帶兵檢查眾人。崔陵鋒芒畢露,就像崔陵一眼就看出死得不是楊景琉,岱欽也一眼看出來的人就是崔陵。
“你終於來了。”岱欽豪爽地大笑,“我還以為黑水沙漠的風沙把你埋葬了。”
“你就是岱欽。”崔陵在崔硯身邊待久了,無論是說話語氣還是交流時的神情,都學了個十足十,用喬然的話說就是,令人不爽。
果不其然岱欽眉頭一皺,“我就是岱欽!”
“楊景琉在哪?”崔陵直奔主題。黑水沙漠的風沙埋不住他,黑水部落的武士也殺不了他,他既然進了黑水城,就不能空手而歸。
“我送你的禮物,你不喜歡?”岱欽戲虐地指了指城門。
“你要是真殺了楊景琉掛起來,我才喜歡。”
到底是年輕人,原本雙手叉腰的岱欽臉色一變,手了放了下來,“你是誰的人!你奉誰的命而來?皇族還是崔氏?”
岱欽這一連串地問題,把崔陵問得心裏咯噔一下,恍惚整個人都在往下掉,崔陵不傻,跟在崔陵身邊的人哪個不機靈,眨眼之間崔陵反複思索著“皇族與崔氏”這個問題,在這之前,皇族與崔氏向來密不可分,等同一體,可是岱欽為什麼要分開問呢?奉皇族之命與奉崔氏之命,在他這裏有不同?
岱欽片刻也等不得,左右亮出馬刀,此信號一出,埋伏在周邊的武士皆抽刀而圍,把崔陵圍在個圓圈裏。
崔陵身無利器,依舊淡定,他知道韃靼族的人隻是力氣大,隻會蠻用武力,有武無功,不足為懼,自己輕功靈運,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不多費勁就可以防守得當,可進可退。
可是,就在剛才,楊景琉失蹤前後的事在他腦海裏重新閃現,崔陵感覺自己似乎找出了一根若隱若現地線索。如果把它抽剝絲抽繭,隱藏的真相呼之欲出。
“在下崔陵。”
岱欽狐疑地瞪著崔陵,“怎麼可能是崔氏的人?”
岱欽插回雙刀,武士們聽命後轉,依然是個包圍著的圓圈,隻不過他們麵朝外,背朝內,不讓周圍探頭探腦的閑雜人等靠近。
“崔硯不會反悔了吧?”
這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雷,二公子竟然、不、不可能會與異族勾結啊,崔陵有些頭暈,他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時又恢複了死寂。
岱欽玩味地抵著下巴,蔑視著崔陵,“就算後悔也晚了。”
“我家二公子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我也希望他有把握啊!”岱欽咧嘴笑了笑,“畢竟我們是雙贏的局麵。他幫我奪回草原,我岱欽發誓,黑水部落的子子孫孫,都不會踏入長城以南。”
“自古誓言以利益相聚,以矛盾互破。”崔陵很想問,你能幫崔硯什麼,但怕岱欽起疑,暫時打消,便改口,還是那句,“我要見楊景琉。”
“為什麼?”岱欽奇怪道,“事到如今,見與不見還有意義嗎?”
“我家主子的事,你管不著。”
“你——”岱欽被嗆聲,不滿地甩頭就走,發尾串著的綠玉石珠子清脆發響。
武士們嚴整有序地讓出一條路,岱欽當頭走,崔陵跟在幾步之後,不遠不近,不緊不慢。
城裏的族民已經對漢人見慣不怪,即使穿過鬧市,都沒多少人對崔陵側目。這說明現在黑水城最大的敵人不是蘇日族,而是漢族。越接近越習慣越熟悉越依賴,也就越危險。崔陵不知道黑可汗是否有了預感,但他看著帶路在前麵的岱欽,心想無妨,這小子和他們老百姓們並沒有大難臨頭的先覺。
楊景琉並沒有被關在地牢,而是如普通賓客一般,在岱欽自己的院子裏,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住在那,並不是被囚禁。
崔硯不願意讓世人知道他弄丟了一個王爺,岱欽也不願意讓族人知道他囚禁了一個王爺。
崔陵見到楊景琉時,幾乎認不出,這位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齊王,竟落魄至此。
“你看他,吃穿用度我一樣不少。”岱欽嘿嘿地笑了,尖銳地指甲在楊景琉臉上一劃就是一條血痕。
“你不許碰他!”崔陵提氣之間哄出一掌,生生把魁梧地岱欽擊飛。
武士們又抽刀怒吼圍了上去,岱欽爬起來用黑水語嘰裏呱啦講了一通,製止了他們。
兩個武士一左一右夾起岱欽,岱欽呸掉嘴裏的血,露著鮮紅地牙齒對著崔陵森森地笑,“人你也見了,回去告訴崔硯,開弓的箭沒有回頭,請他好自為之。”
說完就帶著所有人走出了院子。
楊景琉的手腳都被沉重的鐵鏈鎖在東南西北四個麵的房柱上,他能活動,但走不出屋子。
說到底楊景琉還是個孩子,見到崔陵,是悲慘之境逢熟人,激動得啊啊哇哇就是講不出完整地話。
崔陵見他眼淚直掉,說話囫圇,心急地捏住他的下巴撬開他的嘴,“王爺,你的舌頭……”
“唔……啊!啊!!那!吃!知!”
“你說什麼?”
楊景琉一手翻出掌心,一手假裝握筆,作出奮筆疾書之態。
崔陵明白他的意思,找來了紙筆。
楊景琉跪在地上把紙攤開,左手壓住紙的一角,右手急速飛舞——崔硯叛國!
“不可能!”崔陵把紙揉成一團。
楊景琉急得在地上直接寫:他謀反!
崔陵把楊景琉提了起來,嗬斥道,“大陽王朝半壁江山都有崔氏一份,我們沒有理由謀反!”
楊景琉不掙紮,憤怒地看著崔陵。
崔陵放下楊景琉,一時意亂,竟不知真假虛實。
楊景琉拉起崔陵的手,在他的衣袖上寫:清河崔氏,占地為王,二子異心,外憂內患。
楊景琉兩眼血絲通紅,淚流如珠子斷線,他看著崔陵仿佛在問,“天下莫非皇土,崔氏亦是子民,你究竟是忠於國家還是聽命於逆賊?”
頭一次,崔陵不敢正視誰的眼睛。崔氏暗羽,從小到大,從生到死,他從來不會懷疑崔硯,從來不會違抗崔硯的命令。
可是楊景琉沒有理由騙他,除非是有人先騙了楊景琉。動機,動機是什麼?
楊景琉被先皇封地山東,身為齊王,他從小就和崔氏一族混得熟,也知道崔硯和崔陵的關係,崔陵隻身犯險來到這裏,說明作為最親近崔硯的人之一,他卻根本不知道崔硯的計劃,崔硯城府之深,可見一斑。但正因為崔陵的不知情,讓楊景琉還覺得有一絲希望。
此刻希望就在眼前,楊景琉咬牙切齒,又寫了三個字,他騙你。
崔陵,他騙你,他連你也騙。
你和所有人一樣,在他眼裏,都是一介塵微。
沙粒,螻蟻,秋時扇,夏時襖,崔陵,別以為崔硯有感情。
我就是信了他的感情,才淒慘到如今。
楊景琉張著口,艱難地想發出聲音,最後仍舊隻有破銅鑼似的難聽地哢哢聲,他緊緊著扯著崔陵,不敢鬆手,眼神哀求。
崔陵,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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