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39 更新時間:14-09-16 17:19
河南管城,崔氏業下的朋來客棧。崔鋒已經等候崔陵多時。
“二公子!”崔鋒迎了上去。
“大哥派你來的?”崔硯問道。
崔鋒是清河崔氏大公子崔墨的貼身暗羽,沒有緊急情況,他不會離京。
“正是大公子和大小姐放心不下二公子,叫我親自帶來一批新的暗羽。”
“找到小狼他們了嗎?”
“暫時下落不明。”
“趕緊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尤其是必須拿回一個箱子,銀色金屬,大概這麼高,這麼寬,沒有密碼打不開,底部有輪子,可以朝四麵八方轉。”崔硯一邊說一邊比劃著。
崔鋒從沒聽聞過這種東西,把崔硯說的每句話都一字不漏地記在心裏。
“京城可好?”末了崔硯問。
崔鋒不敢隱瞞,他說道,“大公子吩咐我給二公子帶句話,大公子說,鳳凰雖大聖,不願以為臣。”
鳳凰雖大聖,不願以為臣。崔硯心頭一顫,無人察覺,隻有他自己知道,一塊巨石在頭頂上懸了很久,終於從天而降,把他砸得粉身碎骨。崔硯假裝自然地端起梨花白盞托,開著描金書福祿的杯蓋子,輕輕吹著湯色明亮的峨眉雪芽。
“嗯。”崔硯一聲鼻音,久久無話,峨眉雪芽見了底,原本清醇淡雅的口感在今日喝來,全是索然無味。
“那……那位假扮齊王的喬公子,我就帶回去了。”
蓋子砰地一下蓋在茶杯上,崔硯斬釘截鐵吐出兩個字,“不行。”
崔鋒不理解為什麼崔硯會不同意,一時語盡詞窮,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喬然是我帶回來的,我自有安排。”
“二公子接下來不是要去泰山嗎?”崔鋒心想,這泰山和京城,是天南地北的兩個方向啊,二公子這葫蘆裏賣得什麼藥。
崔硯不多解釋,“你回去複命,也替我轉告大哥一句話,江山易得,人心難測。”
在此之前,崔硯沒有深究,這場王權鬥爭是從何開始,是先皇還是大哥,誰先布的局,誰先動的手。
現在這些還重要嗎?皇帝象征了整個皇族,崔墨代表了清河崔氏,縱然不相為謀,也難躲命中注定。
想明白所有的那一刻,他舉起茶盞摔碎。
碎渣四處跌落,一小塊瓷片砸到喬然腳邊。喬然輕手輕腳地自綈素屏風後麵鑽了出來。
“別生氣啦。”喬然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崔硯後背,“你砸壞的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啊。”
“你出來幹嘛?”崔硯現在沒興趣聽他訕牙閑嗑,“崔鋒還沒走遠,要不你跟他回京?”
“不不不!”喬然趕忙擺手。
“之前你不是抱怨,說想離開我嗎?”
“NONONO!沒有的事。”喬然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開玩笑,你口口聲聲說要打斷我的腿,我跑得過你嗎!
“行了。”崔硯推開喬然,“換你的藥去。”
崔硯也是隨手一推,沒想到喬然身體恢複極慢,連退幾步,眼看就要摔倒,被崔硯及時拉了回來。
喬然苦著臉,嘶嘶抽氣,“疼死了疼死了!”
“又怎麼了?”
“拜你所賜啊崔二公子!你能不能對我好點?換藥就換藥,你推我是幾個意思?你不知道地上全是你摔的瓷器渣子啊!”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喬然氣極,好心安慰這個人,結果被當驢肝肺!
崔硯一把橫抱起喬然,避開有茶杯碎片的地方,旁若無人地就往裏屋走。
公主抱什麼的,喬然呆若木雞。就算拍戲也隻有他抱女主或者女配,被個大男人這樣抱起,生平第一次。崔硯那張傾城絕世的臉成了近景特寫,喬然胸膛起伏,呼吸困難,想打120。
極度不合時宜地,腦子裏居然蹦出了李宗盛的《鬼迷心竅》: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
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
有人問我你究竟是那裏好
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
“我、我覺得胸悶氣短手心出汗。”當大夫問他還有哪裏不舒服的時候,喬然這樣回答。
大夫不解,“你隻是踩到小小瓷片,拔出來血都沒流。怎麼會胸悶氣短?”
喬然:“不知道。你是大夫我又不是。”
大夫:“……”
崔硯:“既然如此你躺著休息吧,不用晚膳了。”
又不吃飯?那怎麼行!喬然拍著自己胸脯道,“沒事了沒事了。”
以前沒戲拍的時候,喬然總是很糾結“今天吃什麼”這個問題,來到這裏後,連糾結這個充滿哲學性的問題的機會也沒有了。因為所有飲食都是提前安排好了。
今天倒有了例外,因為小狼他們不在,崔硯隻能將就著帶著喬然在外點餐。
朋來客棧一樓是食廳。管城地處中原腹地,自古以來均為交通要塞,來往客人絡繹不絕。
喬然點了一大堆自己喜歡的菜。最後才問崔硯要吃什麼,崔硯不理喬然,叫小二直接去準備,不要酒,不要茶,不要麵,隻需上喬然點的菜,和兩碗白米飯。
雅座沒有凳子,隻有坐塌,喬然斜躺著,曲著肘部撐著腦袋,另一隻手貼著腰身,無聊地轉著象牙箸。
“話說,你怎麼沒讓那個人帶我回京?”喬然揣測道,“是不是怕我回京就被死啦死啦地?”
喬然拿筷子在自己脖子上一橫,兩眼一翻,吐了吐舌頭。
崔硯被喬然逗笑了。轉瞬即逝的笑容。
喬然換了姿勢撐著矮幾匍匐上去,“幸好我剛才沒眨眼。”
“你喜歡看我笑?”
“笑總比哭好。以前有首老歌就是唱——”喬然坐回去唱了起來,“啊朋友你是喜歡哭來還是喜歡笑~啊我看如果能笑還是笑笑笑笑笑~在生活當中憂愁苦悶雖然免不掉~人生路上幸福歡樂總是會找到~”
“好聽嗎?”喬然問。
崔硯點頭微笑,再抬起頭來,又恢複平靜,喜怒不形於色。
喬然唉了一聲,托著腮幫子趴在窗欞上看外麵車水馬龍,“寶馬雕車香滿路,管城好熱鬧啊。”
支摘窗外牆下有花,蜀葵,木槿,夕顏,徘徊(月季),順著牆壁攀沿而上,喬然探出半個身子掛在窗台上,小心地避開月季花刺,摘了一朵黃色的月季。
真香啊。
正當他想起來時,沒顧及右邊肩膀的傷,一時牽扯到,疼得他呲牙咧嘴,哇哇直叫。
“啊呀啊呀!起不來了!”
崔硯像拎小雞仔似的把他撈了起來。
“坐好。”
“喏——給你!”喬然咬著下唇,顯然是傷口又間歇性地作痛了。
崔硯失神地看著喬然手裏的徘徊花,“你……做什麼?”
“贈人玫瑰手留餘香,不行啊?”喬然本來就痛得來氣,偏偏崔硯遲遲不接,更是覺得滿肚子委屈,這個人總是把別人的好意當做驢肝肺,活得一點趣味都沒有。
“不要算了!”
喬然說著作勢要把月季往外扔,疾風一動,崔硯扣住他的手腕。
崔硯:“我知道了。”
他把嫩黃嬌鮮的徘徊輕輕地放在桌角。就像嗬護一個初生的嬰兒。
喬然被這一刹那的溫柔震得心髒發麻。
兩人相顧無語。
夥計們接二連三送上來熱氣騰騰地佳肴。
美食當頭,喬然也不顧氣氛的異樣,雖然有一邊的手臂不能動,但還好人有兩隻手啊,喬然堅強地用左手,筷子沒停,這個夾一筷,那個嚐一口。
“好吃得我要哭了。”喬然眼圈發紅,“跟做夢似的。”
“朋來客棧全國都有。”崔硯斯斯文文地往嘴裏送了一口米飯,細嚼慢咽後才繼續說,“如果你不回你的飛機國,以後在哪都能吃到像今天這樣好吃的菜。”
“我倒是想回啊!日日夜夜地想!”喬然舀著雞蛋肉餅湯,“可是想有什麼用,回頭無路,回去無門。”
崔硯聽著他的話,半天沒動筷子,依舊是看不出情緒的表情,一副溫溫和和地模樣。
“唉!”喬然含著飯菜居然沉重地歎了一聲,“不知道小狼小虎小竹子他們身在何處,是否平安……還有我的箱子,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好歹證明我與那個世界最後一點關聯,平板丟了就丟了,那藥品丟了就可惜極了。”
“不會有事。”崔硯很肯定地說道,“清河崔氏的暗羽,堪比禦林軍。”
喬然打了個飽嗝,愁眉苦臉道,“小狼那丫頭,再厲害也隻是個女孩子。小虎那小子,瘦得跟猴似的,能打幾下?我最擔心的就是小竹子了,他那麼小就被淨了身,多可憐啊,膽子又那麼小……唉!”
“原來你擔心那麼多人。”
“你不擔心嗎?”
“不擔心。”崔硯沉著道,“我相信不會有事。”
“你相信?好吧!”喬然默默地在心裏比了中指,你以為地球是繞著你崔二公子轉的嗎?
“吃飽了沒?”
“沒……”喬然盯著鴨脂黃亮肉酥鮮醇的老鴨肚片湯,剛要伸筷,就被崔硯一筷子打下,喬然怒了,“You“resick?!(你有病啊)”
“沒吃飽正好,留著肚子吃藥。”
喬然馬上就垮下了臉,一臉苦相,“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中血蓮花,都怪你!”
“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麼啊?”
“不會再有下次。”崔硯凝神細視著喬然,“我會保護好你。”
“……”
崔硯移開目光,轉而看向色澤明黃的徘徊花,“你還有用。”
喬然鬆弛了身子,懶懶地靠著白釉黑花美人枕,“嚇死我了,話別說一半就停呀。”
崔硯從方形藥匣子裏取出一顆棕色的藥丸。
“又要吃麥麗素了。”喬然拿起就往嘴裏送,長痛不如短痛。
過了一會,來個幾個夥計,收走了杯盤狼藉,端上來剛熬好的暗紅色的藥汁。喬然聞著有股濃濃的人參味。
“我家二公子就是財大氣粗呀!”喬然諂媚道,“這是放了多少珍貴的紅參啊?看在你這麼用心的份上,我就原諒你連累我這事了。”
藥還很燙,喬然在那邊吧啦吧啦地說個不停,崔硯安靜地用漆木餐勺攪動著湯藥。
“噯,你到底在聽我說什麼嗎?”喬然泄氣,兩手托臉湊到崔硯麵前。
崔硯抬起琥珀色琉璃般通透的眸子,喬然與之對視,竟然呆住了,那對一剪秋水的眸子,如明淨的碧波,此刻倒映著的人是我……
四目相對,雙唇之間,氣息彌繞。
不由自主地,喬然稍微往前,就往前了一丁點,輕如羽毛一般碰了碰崔硯的唇,像被燙到,迅速縮了回來。
喬然如驚弓之鳥縮在一角,完啦,我死到臨頭了,喬然你腦袋抽風了嗎?剛才幹了什麼蠢事!你親他幹嘛?!親他幹嘛?!
崔硯還保持剛才的姿勢,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垂下眸子,又長又密的睫毛忽扇幾下,繼續攪動碗裏的藥。
外頭人聲鼎沸,點餐上菜吆喝不斷,雅座裏頭靜悄悄的,隻有崔硯攪藥的時候偶爾勺子磕到碗壁的聲響,喬然坐如針毯。
“涼了。”崔硯停下動作,淺淺地舀了一勺,他先喝下一口後才叫喬然過來,“現在溫熱,入口剛好。”
喬然挪動屁股,在崔硯的示意下又坐到了他對麵。
“謝謝你。”喬然小聲說道。崔硯替他涼藥,還替他試溫,他一下子就心軟了。
藥不是很苦,喬然就像拚酒似的,一口幹了。最後一滴藥也沒放過,他倒過碗,舌頭舔了舔,好了,這下幹淨了,我乖乖的把藥喝得光,他多少不會那麼生氣吧……
剛才那場“事故”,好像崔硯選擇性失憶了,不提不問,不打不罵。反而把喬然折磨得半死,就像脖子後麵又把菜刀,你知道它就在那,但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砍下來。
這時忽聞外頭喧鬧起來,有桌椅掀翻之聲,女人哭救之音。
喬然的神經馬上緊繃起來,自從被暗器射中以後,他一聽到打鬥的聲音就心慌。
“外頭怎麼了?”喬然緊張不安,“會不會又是他們?”
“放心。”崔硯把手心按在喬然的手背上,“我在這。”
“就是因為你在這我才更怕啊!”心慌之下,喬然口不擇言。
崔硯一把抓緊了喬然的手,“你不信我?”
“信你會有好下場嗎?”喬然直直地問。
崔硯鬆開手,起身拉開雅座的門,頭也不回道,“不會。”
喬然連忙也扶著門起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崔硯的衣服,“你要幹嘛去?你又要去跟他們打?你——對了對了,我們有暗羽在,叫他們先去。”
崔硯停在那裏,“彩雲易散,琉璃易碎。你聽過這句話沒?”
“什麼?”喬然被崔硯沒頭沒腦這麼一問,自己也沒頭沒腦起來。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崔硯念出白居易的這句詩,若有似無地一聲歎息。
“現在你還有心情吟詩作對?”
“隻是有感於你剛才出格的行為。”
出格的行為?喬然馬上放手,撫平崔硯的衣服。這樣不出格了吧?喬然轉念一想,扯個衣服不至於,難道是指我剛才……剛才親了他一下?我……我是不小心啊!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喬然心思百轉千回,崔硯已經走向大堂。
“噯!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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