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81 更新時間：14-11-14 15:26
【所謂殊途，大抵都是如此，一生所愛，萬事淒涼。】
雇了家仆，琳琅整天更加無所事事，每天定時到前堂的櫃台去坐坐，一般沒什麼生意就去後院逗逗長夕，什麼事情他都放心交給下人去做，唯獨關係到長夕，大小事情都要先過問他的意思。
比如今天府裏兩個丫頭，寶月和七巧要去鋪子裏給長夕買些衣料，琳琅的眼光又實在挑剔得很，便親自帶著寶月跟七巧到店裏去選。
“你們記著衣料要選這種桑蠶絲棉的，最好不要刺繡，長夕皮膚嫩，怕會硌著她。”琳琅細細交待著，絲綢莊的張大千金雅琴小姐看得目瞪口呆。琳琅一直對外人保持適當的禮貌，為人懶散不愛計較，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把耐心全部傾注在一人身上。
買完衣料，又到裁縫店定了款式，特別交代杜裁縫要用棉絲縫線，埋住針腳，一點都不能硌著長夕。七巧和寶月簡直對琳琅佩服得五體投地，還神往著這等公主般的待遇，日後長夕長大，定是要萬般感激才行。聽得琳琅眉開眼笑，剛好街角處一群人不知為什麼事而唏噓不已，兩廂對比下，琳琅趕緊收住笑聲。
寶月喜歡熱鬧，立馬湊上去瞧了瞧，七巧在背後叫住她：“寶月，我們該回去了。”
琳琅輕笑道：“不急，讓她去看看吧。”得了琳琅點頭，寶月便笑嘻嘻地紮進人堆裏去了。琳琅稍稍靠近些人群，佯裝著和七巧討論府裏誰的廚藝好，調侃說笑間，也將人群裏的議論之事聽得仔細分明。
午飯時分。琳琅在自家從不拘於禮數，堅持要阿芝，七巧，寶月，以及另外兩對兄弟雜役吳鬆、吳彥，白雙和白羅一起吃飯。阿芝別院在哄長夕睡覺，飯桌上就隻有琳琅，七巧，寶月，吳家和白家兄弟，七個人吃飯。
“寶月今天聽了什麼稀罕事，給我們也說說唄！”七巧含住筷子，望向寶月。
琳琅依舊微笑著夾菜，寶月氣呼呼道：“可是件大事，你們知不知道芷山的天一和尚？”
白雙抬頭道：“那可是個高僧，我娘以前還去他那兒給我們兄弟倆求了平安符呢。”說著還掏出了掛在自己頸項上的符包。
“切！”寶月不屑道：“什麼高僧，都是唬人的，他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我勸你們把那個沒用的符都扔了吧！”
“你，你什麼意思！”白雙不高興道。
“你別不高興，那個天一和尚跟山下一個妓女私通，還生了孩子！而且……”寶月正要往下說，看見七巧使了個眼色，覺得在琳琅麵前說些私通的話實在是逾禮，便趕緊閉了嘴。
琳琅聽見沒了動靜，變抬起頭道：“而且怎樣？繼續說啊。”
寶月頓了頓，這才敢繼續說下去：“而且事情敗露之後，他還帶著那個妓……那個女子躲到別處避世去了，就是不想外人找到他。出了這麼個醜事，芷山上的千普寺慢慢地沒了香火，寺裏的人找了天一好久，就是想讓他回來把事情解決掉，其實也就是讓他離開那個女子，回到寺裏修行。”
七巧一臉難以置信道：“天一犯了戒律，千普寺大可以除掉天一的法籍，怎麼還要他回來呢？”
白雙摸著胸口的符包，沮喪道：“千普寺若是沒了天一，也就沒什麼人去進香，他們找回天一也是為了自己吧。”
寶月點點頭：“不過找回天一也沒用了，他已經死了。”
“死了！”一桌人都驚訝地看著寶月，琳琅依舊麵不改色，低頭夾菜。
寶月點頭道：“是啊，死了。那個女子生孩子的時候難產，生下一個女兒之後太虛弱，沒過幾天就死了。其實也真可憐，聽說天一把孩子托付給一個朋友，就殉情自焚了。”
琳琅的手驀地停在半空中，半晌放下筷子，語氣輕柔道：“吃飽了，我去看看長夕。”
本以為天一是要回芷山繼續造業，萬不得已才把長夕送到這裏來，卻原來，是為了了無牽掛地走上一條死路。琳琅終於明白了那晚和尚對他說的那句：“我這一去，便是要完成自己的責任，不會再回頭。”天一到底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肩負著普渡迷途者的責任，可他自己卻在芷山下迷了路，遇見那個女子，便背負上了比喚醒世人蒼生更加沉重的責任。那便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琳琅搖頭感歎，世間何來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天一明知如此，所以選了後者。對著蒼茫的天，天一當時離去的方向，琳琅默了默，權當是與天一道別。
琳琅讓阿芝去吃飯，自己坐在長夕的小床前看著小長夕溫柔的睡臉，突然間傷感起來。眼前這個小小的生命，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受世人排斥的，從她第一天來到十裏當鋪，從此再無親人。
明知是悲劇，還是要前行。所謂殊途，大抵都是如此，一生所愛，萬事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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