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10 更新時間：14-10-19 16:43
清風拂過，或急或緩，風的遊蕩吹散了遮住那邊碧湖的柳葉，葉和葉之間沙沙作響，仿佛在與那風兒喃喃私語。
天朝之上沒有四季之分，柳與荷可在一池之景內，桃與梅可在一天之時開，這番景象形成的原因，是因為天朝各處冷暖之差，若說桃樹舊枝結新花，新花結貢果的轉變過程，大概也是這個緣由吧。不同的時間與天數的景色雖說有那麼稍稍改變，但比起凡間的春綠滿城，夏蜓點荷，秋葉鋪山，冬雪皚皚，天朝還是過於單調，久了，也就乏味了。
好在這水柳閣還有些許花水樹石，不然，真是要違背天意去凡間遊耍幾天了。
太白梓離斜倚與長席之上，感歎活與天朝中雖富貴但寂寥，人人皆有防備之心，若真心想要找一摯友是如此之難。
梓離臥著，弘渡便在由紫檀刻成的木桌之旁站著，低頭不語，睫毛於眼瞼處落下的陰影，在白皙膚色的襯映下愈加突明。
“弘渡，”梓離說出後覺得有些許別扭，但因是太爺係孫，又不便稱之為下人，“不必如此謹慎緊張，在這水柳閣內的也就你我二人，這裏以後便是你的容身之處，何必恐前恐後。”梓離向少童招招手令他過來，坐在自己身旁，細心為他打理額前柔長的碎發。
少童未猜測到太白會有如此舉動，內心慌亂受驚，頰間片刻泛起微紅。
“不必害怕，我家父與你太爺是忘年之交，家父圓寂後，你太爺又一直在處處幫助我，照顧我的生活起居，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卻早已把他認為是自己的太爺了。”將碎發放置而後之後，弘渡白皙的臉頰與耳根也隨之更為明顯。真是貌美如花。梓離默想。
但身旁的少童卻依舊不語，這讓人有些無奈。也是，莫名其妙自己便被送給了別人，這種感覺應該很不好受吧。
梓離收回手，盡量不去沾染他。院內的水池被垂落的柳葉染成了綠色，似水麵長滿了浮萍，粗略一望，還別有一番意蘊，若這時有佳人作伴，彈琴奏曲就再好不過了。梓離想到這，倏然扭頭轉向少童，問“對了，琴棋書畫你可會些？”
“琴棋書畫太爺都曾教過一些，但都不算十分精通。”少童抬起頭，望著梓離的眼眸，裏麵含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孤傲，讓梓離刹那間停頓了一下，回過神又想，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話題，就別再多慮其它。“四樣皆會那再好不過了，你可否能為我彈一曲。”
“是。”梓離起身，領他往裏屋走去，弘渡還未仔細觀察過這水柳閣正閣的內部模樣，跟在太白身後自顧自琢磨起來。每間屋子因為門窗緊閉的緣故，能看到的也隻有門窗了。梨木刨成的門方方正正置於眼前，楊木刻成的花雕安嵌在門窗之處作為裝飾，大概已經走過了五六間，門窗皆相同，若是初來之人必會搞糊塗吧。弘渡想，這樣安排必有太白的道理。
跟著太白轉過走廊，來到一扇門前停下，梨木門的右上角有一塊形狀類似令牌的木牌安置在那兒，上麵顯赫刻著梓澤二字，並用朱砂細膩添塗了溝壑處。從門旁安置的六個楊木雕花窗來看，便可知此屋之大非同一般，從此看來，這間屋子應該就是太白寢室了。梓離推開門，從屋裏傳出一陣杜鵑香氣，沁入心脾。走進一看，果不其然，坐北朝南處放置著一張略發棕黃的黃花梨床，床邊讓手藝精湛之人刻上了荷花，床兩側掛著上等蠶絲織成的簾子，在牆壁上掛著的字畫上氤氳出一片紫色光輝。床沒有過於誇張，正好可以讓兩個人躺臥成舒適的姿態，但一旁的櫃子莫非有些太過罕見。櫃子大得出奇，從外形判斷大概可以橫縱塞下十多人。
梓離徑直走向櫃子前，向弘渡道了聲過來。弘渡站在櫃子一側，不知要做些什麼。隻見梓離打開櫃門，在其中成千上萬的衣服中尋找著什麼。櫃子分為左右兩部分，左部分偏窄，又被分成六份，皆有屜，大概是放置飾品，腰帶等小件物品所用，右部分則是擱置衣物的。
過了一會，梓離從千萬的衣服之中拿出一件深紫的長袍，撫平上麵輕微的褶皺，在弘渡身前比試了一下。“應該差不多，你來試下。”說著便將衣物交給弘渡，指了指不遠處的簾子，示意他去後麵更換。
頃刻，弘渡拖著略長的袍子從簾後走出，在其過程中還應踩到衣裾上差點摔倒，臉色瞬間化為愁煩，梓離望著他笨手笨腳的模樣不忍笑出了聲。“過長了些。”梓離將袍子向上提了提，因為沒有係腰帶的原因，袍子裏的深紅色內襯露了出來。梓離轉過身，拉開櫃子其中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條繡有黑色條狀圖案的紫色腰帶。他稍稍彎腰，修長的手指穿過弘渡纖細的身子，將臉伏在弘渡的耳旁，為他係上腰帶。弘渡本想拒絕，但當太白的雙臂環住他的腰，鼻息在他耳中清晰可聞時，他額頭一燙，瞬間忘了該說些什麼，回過神來，剛剛還環繞住的手臂已經鬆開。
“這樣就好多了。”梓離將弘渡推往鏡前，“看看，如何？”弘渡點頭，細致審查著鏡中那件還未被自己體溫徹底溫潤的衣物。綾羅的麵料染了深紫的色素，表麵用銀線繡出一隻隻蝴蝶，從做工來看，便可知做此衣裳的一定是個手藝精湛的人，袖子邊緣用暗紅色的綢緞包裹，因係了腰帶的緣由，衣裾剛好越過腳麵，沒有像之前過長。“嗯。”弘渡點了點頭，梓離接收到認可後，開心的笑了出來。“真的，那再好不過了，這是我小時候的衣物，因為喜歡這顏色和手感，一直不舍得丟棄。”梓離滿心的喜悅之情寫在了臉上，那抹天真純淨的笑掛在嘴邊久久沒有逝去。真像個孩子啊，弘渡心想，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自己前麵的觀點，19歲的他，也隻能算個孩子吧。
“你總不能穿著剛才那身樸素的衣裳彈琴，不然多沒有情調，浪費了今日這一番景色，現在的打扮總算不枉辜負這美景。”梓離從琴幾上取過琴，塞入弘渡懷中，弘渡緊緊抱著，生怕磕了碰了。
梓離將他帶入柳林，俯臥在池邊的木橋上任他彈琴。
“是。”弘渡將琴置於腿上，手輕撚琴弦，順勢再抹挑，動作熟練沒有半絲猶豫，幽幽唱了起來。
青林何拂曉，風繞竹葉響。
寒衣沾白露，煙霞已縹緲。
微光照半林，念起伊人笑。
青絲不再複，荏苒夢華歇。
古語談笑聲，深閣抖素衣。
一顰一眉蹙，萬物皆相憐。
掃槲葉，棄黃花。
聽雨敲打雲母軒，
愁煩幾時息。
畫屏破，玉簫折。
遙望天際殘陽落，
愛恨兩茫茫。
發散情意亂，銅爵不能停。
明月更盈虧，破鏡怎重圓。
風卷衰草起，雁去音書絕。
寒襲金縷衣，霧遮迷離眼。
燈盡新闕置，泣涕已枯竭。
岩間水自流，相思難忘卻。
坐不安，臥不安，
夢中恍然方始休。
隻歎花開花落，
終究敵不過時光，
聽君一曲人斷腸。
弘渡狠狠用力鉤響最後一支弦，琴弦振動發出的回響，在空中久久輾轉乃至消失。
曲畢。
“嗯。”梓離依舊頭倚在左手背上，整個彈琴的過程中，沒有變換姿勢，隻是眉間微皺。“這是什麼曲子，我從未聽過。”
“沒有聽過是理所應當的吧。這是人間的曲子。”弘渡薄唇輕啟，聲音卻格外清晰，字字入耳。
“人間的曲子啊。”太爺說過，弘渡是人間之子。梓離不禁感慨。這曲子必定弘渡之母也彈過，並且肯定是生前為想念已逝的丈夫才彈奏的，隻不過，年僅14歲的弘渡，能聽懂這曲中的意思麼。
“這曲子叫什麼。”
“浮生夢。”
果不其然，連名字都這麼寂涼。梓離心中一陣抽搐。
橋邊的柳葉不停搖曳，些許枝葉掉落進池間，瞬間漣漪從中心擴散開來，向更遠更廣之處散開，驚醒了這一片沉寂的美景。
梓離拂袖而起，轉身對低頭看琴的弘渡招招手，“回去吧，起風了。”說畢便向柳林間走去。
弘渡望了一眼梓離離去的身影，迅速起身，抱著琴跟隨在其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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