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4 更新時間:15-11-25 21:05
第二十一章·一步之遙
滄瀾看著絕望的兮寒,一雙漂亮的鳳眸含著詭異的笑。一個俯身取來兮寒手中的半心,手中把玩著那半顆心的滄瀾看上去如此的可怕。
兮寒垂下頭,凝視著手上殘留的血,似乎他的血還有溫度,然而這溫度幾乎將兮寒灼燒。在淩淵對他笑的最後一刻,那萬年以來沒有改變的溫柔將他推入一個無底的深淵。他說,他隻能這麼愛他了。很久之前,他曾經也用同樣的溫柔將自己的半顆心挖給他,對他說著同樣的愛,隻是那個時候兮寒沒有聽見。
血色從滄瀾的指尖流下,那半顆心在他的掌中凝結被他一點一點地吸入體內。在一瞬間滄瀾身後的紫發變成了黑色,如同幽夜魂斬下時給九重天帶來的黑夜一般,帶著半分蒼涼。
兮寒聽到了滄瀾如同自嘲一般的笑聲,那如瀑的黑發,精致的臉,眼角邊環繞的銀色曼珠沙華,一襲殷紅刺目的紅裳,所有的所有都和三萬多年的冥帝滄瀾一模一樣。就連枯月也別在他的腰後,月光灑在上麵映出了幾道裂痕,提醒著三萬年前所發生的一切。
“我想,他也該來了。”滄瀾聲音才剛剛落下,人已不見。隨著火海中的火蛇一下劇烈的搖動,曦澤人已經到了兮寒身前,冰冷的手卡上了兮寒的脖頸,將他拉出火海。
“兮寒,曦澤說過決不許任何人傷害淩淵,即便是你、也不能。你不記得了麼?”曦澤睜著的眼中是滿滿地憤怒,兮寒連淩淵最後剩下的一點都要拿走,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上神,沒有了靈魄,沒有了心,沒有了一切,淩淵會變成一縷沒有記憶的遊魂,不入輪回,不為三界所容。淩淵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將他的所有給了世間,為什麼他注定的是這樣的結局?我們五個上神中,最像神的就隻有淩淵了,可偏偏命運對他是這麼的殘忍。
兮寒空洞的眸子瞥向了一遍,淩亂的長發,滿身的血跡,已然看不出當年那個所向披靡的戰神,他低聲地回答似乎帶著哽咽:“我記得。”
“他已經把所有都給你了,到底是要他遊魂四方你才會放過他麼。你好好看看這片彼岸花海,你不是來這裏尋找自己的記憶麼,你知不知道你身體裏的那半顆是誰的?你知不知道他給了你多少?”曦澤身後的彼岸花海透著血腥的氣味,兮寒記得,在洪荒之後他來這片花海去尋找記憶,那段淩淵親手為他抹去的記憶。其實兮寒早就知道他有了這顆心,原來什麼都無所謂的,現在卻比什麼都要痛,這種痛遠遠甚過戰場上萬箭穿心的痛,這種痛讓他幾近於窒息。
“我欠他的永遠還不清。”從一開始到最後,他們之間的所有都糾糾纏纏,永遠也分不清楚,情到深處焚燒你我。
曦澤腰間長劍已出鞘,從不曾想過要用這把焚情,卻在今日為了淩淵,或許說是他心中最後一點執念出鞘。這把神兵的名字也是蹊蹺,劍為極寒,名字恰恰與劍相反。“很好,那麼,動手吧。”
清冷的一道劍光直直指向兮寒的眉心,就這麼生生地刺了進去,不留一絲情麵地刺入眉間那團黑色之中。兮寒身體中的戾氣一時之間流逸出來,控製了他整個身子。
長槍鳴煙隨兮寒手掌揮動而出,熾熱的顏色一如戰場飲血時風光,神兵相交的那一刻,兩個人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同樣悲傷到絕望的眸子,也是為了同一個人。
曼珠沙華在曦澤的劍下滿天飄散,紛紛揚揚地落在兩人的發上,肩上。兮寒的玄裳似乎與夜色相融合,他那強勢的攻擊動作快到隻能看到鳴煙上火紅色的光芒在空中舞動。如同冰雪一般的焚情帶著主人滿腔的憤怒與鳴煙相接,神兵相交的那個瞬間,焚情的四周突如起來的飄起了大雪,而鳴煙卻引來熊熊烈火,零星的火焰在大雪中燃燒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在觸碰到火的那刻化為烏有,火在愈燒愈烈,而漫天的雪也無窮無盡。火光灑在焚情的劍身上,映出了曦澤眼睛中掩飾不住的一絲力不從心,而曦澤的瞳孔裏卻是兮寒完全被墨色吞噬的雙眼。
魔的力量源源不斷而曦澤卻逐漸招架不住如此強勢地攻擊,直到鳴煙刺穿他的身體,血液染紅了他的衣裳,焚情無力地從他的掌心滑落。
兮寒將鳴煙背到身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輸了。”回答他的是一陣靜默,靜到隻能聽到曦澤隱忍著的呼吸聲。漫天的大雪在焚情落地之時已經停了,而火焰還在彼岸花海燃燒著,那些從浴血而生的曼珠沙華在火焰的肆虐中顯得幾分邪魅,隨著花瓣在火中一點一點的枯竭,曦澤的神色也透露出幾分猙獰。
一隻紫翼幽蘭蝶不知從何處飛來,靜靜地在他身旁盤旋,蝶翼氤氳著一片雪後的濕潤輕輕震顫之際仿若螢火般的光芒縈繞了曦澤的整個身體。等到光芒慢慢散去,那隻蝶似乎已經疲憊,溫順地停在曦澤的肩頭,不知何時那對華麗的紫色蝶翼竟褪了色,無色的翅。
蝶落在他的肩上的那一刻,曦澤才溫柔地側過頭透過細密而散亂的發絲凝視他。少有人知道曦澤的原身本為空穀幽蘭之蝶,隻棲息於幽蘭之上,而幾乎沒有人知道曦澤在成為上神之後這隻原身還依然存在著並與他共用一副軀體,如今蝶將自己的元神補給了他,化作一縷蝶魂,可笑的卻是曦澤如今都不知道這個存在於自己身體裏的另一個自己叫什麼。
曦澤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仰首大笑,口中喃喃念著:“兮寒,你根本、不配為神。”不配為神,你長槍之下斬斷的不是邪惡妖魔,你手上的血並不是隻有妖魔的。你的所有都是他給的,到頭來你卻親手將他摧毀。曦澤沒有能力替他殺了你,但我卻為他一戰,這一戰是勝是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與他相伴的那個人是我曦澤,你兮寒根本沒有資格。不配為上神,更不配喜歡他。
天空中隱隱約約地下起了雪,紅到刺目的雪,曦澤抬起手去接,卻什麼也握不住。掌心中殘存的是蝶微弱的體溫,時間仿佛定格在了他們初遇的那一刻,他靜靜地在淩淵的掌中停息,淩淵的溫度通過掌心一點一點地傳到他的身體裏,他抬眼看見淩淵素來溫和的微笑,這是第一次他停在了別人的掌中,也是第一次這麼貪戀一個人溫柔的笑顏。
恍惚中,一隻幽紫色的蝶從他的眼前扇著翅膀輕輕劃過,他虔誠地用雙手托住蝶的身體,將他放在掌心最溫暖的地方。曦澤知道,這是他的蝶魂,也知道,那個曾經百般厭惡的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剛剛身體中的異動他已經發現了,握劍的是我,揮劍的卻是他,最後被長槍一穿而過的人也是他,他最後用這種方式來讓曦澤永遠也忘不了他。蝶的身體在慢慢消失,曦澤仿佛聽到他說:你不想做的我替你去做了,我是該走了。
曦澤癡癡地將他的蝶魂收入袖中,伴隨著他身體的無力倒下,他將蝶放在最靠近自己心髒的位置,那個從來沒有他的位置。曦澤累了,不想再去賭什麼。其實沒有人可以更改自己的宿命,即便是曦澤也不能。蝶,蝶魂被我藏在袖中了,洪荒之後的大劫已過,這一切都不重要、父神,這就是你要的麼,這就是你要的毀滅麼?
好像沒有過多久的樣子,在上神的毀滅之後南荒的梨花樹卻按時開了花,那潔白的花朵似乎在昭示著春的降臨,可是九重天之上任誰都知道冬天並沒有過去。
滄瀾裸著腳踝坐在溟瀾殿前的台階上,伸出手接過一片飄到他掌心的雪花,可雪花在觸碰到他掌心的瞬間就消失不見。他凝視著掌心中那一點濕潤,一時之間失了神。
不久之前,滄瀾也是坐在相同的位置,那個時候,懿軒就在離他一步的地方,他起身時不小心摔倒,懿軒將他打橫抱起,溫柔地埋怨他為什麼這麼不小心。那個時候他們的距離隻有一步,可是隻是一步之遙,他們已經走向了兩個極端,站在兩個頂峰麵對彼此,一個代表著天地正道,而一個代表了邪惡黑暗,他們都沒有錯的。懿軒本就是上神中最有心性的那個,也是最能控製住自己的情感,可以統治整個九重天的人,他必須為了上神,為了九重天去堅持他的正道。而滄瀾,他可以什麼都放棄,可以什麼都不要,他隻想著可以與所愛之人並肩天地,為了懿軒,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不在意,無法成為上神,就選擇成魔。
這就是他們的一步,可是偏偏是這一步,他們之間相隔的卻是千千萬萬步,或許就是正與邪之間的距離。
滄瀾起身往院子後麵走,卵石小徑中夾雜的石子刺破了他的腳,卻沒有一點痛楚,因為好像在他的身體裏有一處的疼痛遠遠超過他所能承受的,比起那裏的痛,什麼都不痛了。他想到兮寒回到火海邊對他說的話,你永遠也改變不了什麼的,每個人都有他該有的宿命,因果循環,總會走上他該有的歸途。
沒錯啊,他們的宿命就是這一步之遙,卻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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