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753 更新時間：14-09-29 12:21
終於，明天要到來了。自從來到這裏，從來都沒有如此抗拒第二天太陽的升起。明天，我就要離開了。
清晨，我仍舊穿著隊長的大衣，仍舊坐著昂貴的馬車，仍舊穩穩的出現在九番隊的大門前。
“隊，隊長，早上好。”隊員看著今天的我，有些遲疑的向我問好。
“早。”我，仍舊笑著，簡單回應了隊員的問候。
仍舊，做著一切，我應該做的事。但是今天，有一些事，有一些話如果再不做，再不說，很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修兵，”在九番隊的庭院裏，看到了隊員交談的修兵的背影，“早啊。”我簡單的向他打了招呼。
修兵，緩緩轉身，麵對我，“隊長，早上好。”
“我今天會出去，不在隊舍。不過修兵，黃昏的時候，記得到隊長室等我，我有話對你說。”我摸摸頭，想著今天要做的事，考慮著回來的話，也差不多快要到太陽落山的時間了吧。
“是。”修兵聽完我的安排，閉上眼睛簡單的回答了我。
“我先上辦公室泡一杯咖啡，修兵你繼續忙。”我沒有多留意修兵和他身後隊員們的反應，轉身向著隊長室邁開腳步。
“是。”還是那個聲音，還是那個修兵，簡單的回應了我的話。
站在窗前，迎著早上明朗的陽光，視線不由得落在庭院裏的副隊長身上。雖然說愛喝咖啡，但其實自己每晚堅持自己來泡，是因為喜歡咖啡溫熱的溫度，這個溫度怕別人不好掌握。可是，每天，修兵端給我的咖啡，總是能很自然的拿在嘴邊。是什麼時候，修發現我的喜歡的溫度的呢？就連對咖啡有些研究的店長那裏，還是我特別交代過的。看著他清爽的黑色短發，不管在哪裏，不管什麼時候，總能讓我莫名覺得安心。嗬嗬。可能也是因為這個，修兵這個副隊長才會做的如此成功吧。明知道今天一定會對他說些什麼，可是該怎麼說，現在的我，還是一頭霧水。
喝一口咖啡，望著天空，進入梅雨季節，也就代表著，夏天要來了啊。現在和我一樣抬頭仰望天空的，是誰呢？
今天，應該先去見誰呢？
“你來了啊？”
他的隊舍大門敞開，隊員們隻是友好的向我打了招呼，並沒有詢問我來的原因。隊長室的大門，也是敞開的。抬頭一望，看見他就和剛才的我一樣，站在窗前，望著天空。金黃色的卷發，自然的散在肩上，感覺著我的靈壓，在我邁進隊長室的那一刻，背對著我自然的和我打了招呼。
“嗯。”我簡單的回應了他的問候。
“今早醒來的時候，”鳳橋是個很藝術的人，他的藝術深深的烙印在他的氣質裏，和我完全不同。雖然都會演奏吉他，但與一旦演奏一旦開口唱歌就會流出悲傷氣質的我不同，鳳橋就連平常說話的時候，都會讓我覺得他是一曲完美的古典樂，“我就在想，今天會不會見到結野隊長？自己剛剛琢磨出答案，你就來了。”
“是嗎？鳳橋隊長，你也會這麼認真考慮關於我的事啊？”
“是啊，自己也覺得沒有必要，可是明天一天天靠進，總覺得自己不由得就會想到你的事。雖然結果自己的答案是正確的，但是，好像總高興不起來啊。”
說完這句話的他，慢慢轉身，臉上掛著一個優雅的笑容。
“……”對於他的話，我隻能無聲笑著，坐到沙發上。
“所以，”鳳橋整個身體倚在窗邊，“你是來道別的嗎？”
“嗯。”我低著頭，簡單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和結野隊長接觸的並不多，有什麼話，是在今天想特別對我說的呢？”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可能是因為佐藤的原因，也因為市丸銀的原因，對三番隊我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鳳橋再次上任之後，心裏的距離感縮短很多。經曆那麼多，發現還是由你來坐在這裏，是我最放心的事。”我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鳳橋，笑容一直那麼自然優雅的展現在他臉上，也讓我的心，放鬆一些。
“是嗎？結野隊長能如此認同我，我很高興啊。”
“三番隊，果然還是你最合適。”
“結野隊長，”忽然收斂了笑容的他，讓我有些不適應，“你還真是挺狡猾呢。”
“什麼？”
“馬上就要離開的你，跑來到我麵前說這種話……”鳳橋輕歎一聲，再次麵對一望無際的天空，“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琢磨的答案是正確之後，卻高興不起來了啊。”
我站直身體，話說不下去。我微微向鳳橋鞠躬，無聲離開。
“那次偶遇的咖啡店，有再去光臨過嗎？”
“你傻缺啊？？？那之後發生那麼嚴重的事，哪就算是我，也不會有閑心去那兒啊！！”
“也對……”
和平子一同坐在五番隊的隊舍走廊上，他很不正經的把腿翹起，兩隻手都窩在袖子裏，後背穩穩的靠著走廊的扶手上。我平視著隊舍庭院裏正在幫助隊員訓練的小桃，心裏升起一絲欣慰，隨即而來的卻是無限的哀傷。
“平子隊長，我今天來……”
“等一下，”平子察覺出我語氣中的變化，抬手阻止了我，隨即向著不遠處的小桃用他特有的尖銳的聲音喊著，“雛森！！！室外訓練我看差不多了，整隊把隊員帶到訓練場裏。”
“啊？”對於隊長的命令，小桃有些遲疑，看向這邊的時候，看到坐在自己隊長身邊的我，一個複雜的眼神隨著她低頭轉身被我敏銳地捕捉到，“是，隊長！”
看著兩列隊員整齊的走進訓練場，看著自己的副隊長消失在眼前，看著剛才還吵鬧的庭院瞬間變得安靜，平子放下自己的瘦瘦的腿，坐直身體，停頓片刻，“剛才，你要說什麼？”簡單的問著我。
“啊，”意識到他想讓小桃避開我，我多少有些尷尬，“想和平子隊長說，我今天是來告別的。明天之後，我就不在這裏了。”
“嗯。”簡單輕快的回應了我說的話，平子直直地注視著遠方，他的呼吸聲，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我都聽不到。
“咖啡店那裏的話，平子隊長方便的時候，麻煩請幫我去照顧一下。”
“哦。”
“小桃那邊，代我說一聲對不起，也說一聲謝謝，來到這裏能有她這個朋友，我很欣慰。”
“……”
“還想麻煩平子隊長幫忙勸說六車回來繼續擔任九番隊的隊長。修兵和他有很深的緣分，我不想讓他們再次錯過。這個提議，我相信京樂總隊長也不會反對。”
“知道了。”
“最後要謝謝平子隊長，幫我把戒指保存那麼久。”
“……”
對於我的請求和感謝，平子都用最簡單的方式回應著，好像對他來說，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而這些事由我來拜托他，都微不足道，甚至有些牽強。聽著他的回答，我輕歎一聲，慢慢站直身體，準備離開，“那就，先謝謝平子隊長了。”
抬腳，轉換身體的方向，我轉身離開。
“！？”
手臂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下，讓我整個人停在原地。回頭一看，平子伸手猛地把我拉住，而他沉沉地低著頭，黃色的斜劉海將他的眼睛全部擋住。
“平子……隊長？”對於他手掌發出的力量，我有些吃驚。溫熱的風陣陣吹過，帶動著庭院裏綠油油的草地，帶著草葉上清涼的水珠，吹過我與平子的身體。
“都和你說過了，”平子始終低著頭，一直不肯注視我的眼睛，“都是當隊長的，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嗬嗬，”對於平子有些任性的堅持，我不由得笑出了聲，“明天開始，我就不再是隊長了，你也不用在這個問題上堅持到這種程度吧？”
胳膊一直被這股力量把持著，無法轉動，無法躲開。
“做不做隊長的，你不都是那個亂七八糟闖進這裏的你嗎？”
“誒？”
“我還是那句話，”平子最終收斂了自己的力量，放開我的手臂，緩緩抬起頭，側臉看著我，“你這個混蛋，好好活著就行了。”
“……”看著平子的表情，我再次邁開腳步，沉沉地回答一句，“是，我知道了。”
“其實，亂菊留這樣的短發也很好看。不過，你以前長發時嫵媚的樣子，我也會一直記得的。”
“什麼記得不記得的啊？”亂菊將一杯茶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站直身體，露出了身後的白發少年，“等我哪天心血來潮把頭發留長了，結野不就看到了嗎？”
亂菊成熟的笑著，麵對今天的我，她還是保持著一貫的輕鬆。“你和隊長談吧，我還有事。”
“亂菊，”我輕聲叫住她，露出一個為難的神色，“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當年，我明明知道銀的事，知道他的想法，但是還是沒能救得了他。抱歉。”
已經走向門口，手握在扶手上的亂菊，停下腳步，聽完我的話。
“明。”這是第一次亂菊輕聲呼喚了我的單名，聲音很小，不由得有些抖動。她筆直地站在我麵前，背對著我，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如果明需要說抱歉的話，這麼多年，我又有什麼資格以朋友的身份活在你身邊？”
開門，離開。亂菊就連最後關門的時候，仍舊背對著我，再也看不到她明朗的笑臉……
“結野。”背後響起冬獅郎的聲音的時候，我意識到，我該收斂我的表情了。轉身麵對背後小小的人，我平靜的坐下，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小白的茶，很可口。
“冬獅郎，一直以來，謝謝你。我知道，這麼多年我在這裏，你在背後對我照顧很多，所以，最後一天，我隻是想來對你簡單的說聲謝謝。”
我的道謝，在冬獅郎複雜的神情和憂傷的眼神裏，漸漸消散。
“結野，”最終他還是歎一口氣，“雖然，我的想法可能有些自私，但是如果讓我知道你還是能平安的活著的話，我想，我心底會很高興。畢竟，結野是第一個會摸著我的頭告訴我，我的眼睛最漂亮的人。”
手不由得抖動一下，茶杯中清透的茶水被我晃動出一圈漣漪。
“……”
當時，什麼都說不出。
隻能緩緩的喝著手中的茶，慢一點，慢一點，再慢一點，想讓今天永遠不要結束。
忽然，眼前的天色變暗好多。恍惚間，頭上壓來一股輕輕的力量。
抬起眼睛，看到了離我很近的冬獅郎。
看到他站在我麵前，伸出胳膊，將手輕輕搭在我的頭上。
原來，是因為他身體的阻擋，眼前的天色才會變得暗淡。
第一次，覺得冬獅郎的身影如此高大，高大到想讓人依靠，讓人眷戀。他的手掌在我的頭發上輕輕摩擦，暖暖的。
“所以，”他的聲音還是我熟悉的成熟，但這次卻在離我這麼近的位置，不停地敲打我的耳膜，不停地鼓動我的眼淚，“不管會過多久，不管要等多久，我還是想再一次聽到結野親口告訴我，我的眼睛很漂亮。”
最後一天，被冬獅郎安慰了。
沉沉地閉上眼睛，低著頭，貪婪地享受著因為冬獅郎而變得不那麼刺眼的陽光。直到他適時地收斂了力量。結束了。
“結野。”當聽到浮竹溫柔淡然的聲音時，我才真切的意識到，我在這裏真的結束了。
“浮竹。”我淡淡的笑著，像浮竹一樣，看著那個永遠擁有我向往的笑容的男人，心裏一陣翻騰。
“你還是來了。”庭院中的魚塘裏，兩隻珍稀的金魚無憂無慮地嬉戲著，趁著照射進魚塘的陽光歡樂的享受著。看著平和的靜雨軒，感受著身旁這位白發男子散發的不同的氣質，我安靜的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聲音，“總覺得，如果結野今天不出現的話，可能明天之後還是會像往常一樣看見你。”
“嗬嗬，”我淡淡笑笑，“浮竹你這樣，豈不是在逃避嗎？”
“逃避一下，”浮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認真的注視著我，“都不行嗎？結野有的地方，真的很嚴厲。”
“浮竹，”我擺弄手指，從一旁的皿器裏抓起一點魚食，蹲下身體，一把灑進麵前的魚塘裏，“一定要調理好身體啊。不然這些魚兒缺了你的照顧，也會寂寞的。”
“……”對於我的話，浮竹沒有回應，隻是穩穩的站在我身旁。
不由得伸出手撩撥著水塘裏清澈的水。水溫比我想象的要涼許多。“隊舍裏的事，就放心的分擔給露琪亞吧。她成長的速度讓我都很驚訝。浮竹，你知道嗎？看著你這個人，和你深交之後，就覺得你身體不好隻有一個理由，就是老天都在嫉妒你啊。一定要養好身體，雖然以後看不到你了，但我隻要知道你的身體沒有事的話，我會安心許多。”
“嗯。”
“剛開始，明明是因為你，才會到達這裏。現在離開，卻是在另一個人懷裏感受撕心裂肺的痛楚。這種感覺很微妙。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浮竹，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對我的關心，謝謝你剛開始讓我喜歡上這樣的你，謝謝你的友善，謝謝你的溫柔，謝謝你的氣魄，謝謝你讓我來到這裏，謝謝你這麼久作為我的友人與我站在一起，我很榮幸也很欣慰，謝謝你。”
我站起身，回頭深深看一眼身旁的男子。最後一次把他的臉龐牢記在心。邁開腳步，離開。
“等等！”意識到我的離開，浮竹突然大聲的叫住我。
“什麼事？”我故作平靜，背對他平淡的問著他的意圖。
“謝謝。謝謝結野最初願意喜歡上我；謝謝結野能來到這裏，讓我認識你；謝謝結野當年舍命救我；謝謝結野對這裏的付出和犧牲；謝謝結野的歌聲能陪伴我這麼多年；謝謝你願意把我當做你的朋友陪在我身邊；更謝謝你能讓白哉重新露出輕鬆的表情。謝謝。結野，謝謝你。”
“浮竹……”拚命克製著自己身體的抖動，“以後看望山老頭的時候，記得多帶一份祭品，算做是我的。”
“我，知道。”
得到浮竹答案的同時，我瞬步而起。
如果再不離開，一定會轉身衝進他懷中，失聲痛哭。
“呦~~~~結野~~~~你來了啊！”
京樂用他一貫輕浮爽快的聲音向我打著招呼，本以為聽到他聲音的我會放鬆很多，沒想到，反而又增加了一份沉重。“哦，”但我還是向平時一樣，回應了總隊長的招呼，“總隊長大人，好啊！”
“啊？？”京樂摘下草帽，放到很寬大的辦公桌上，“真是的，又叫我總隊長大人！！”他誇張的調動著表情，表示著他的不滿。
“嗬嗬嗬嗬，京樂，”看著這樣的他，我笑出了聲，“當上總隊長了，要收斂一下你這種脾性了吧？”
“結野都說這已經是脾性了，都深入骨骼了，哪能輕易就收斂了啊？”
“京樂，”表情恢複認真的我，站在他麵前，隔著一段距離卻還是因為他慵懶的坐姿，要稍微俯視才能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神，“今天來，有些話和你說。”
“哦？？結野，要和我說什麼？”
“和你說聲謝謝。這麼多年，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和支持，”我微微向他鞠躬，再次站直身體，猛地與他變得極其嚴肅的眼神相撞，心一驚，“還有就是，京樂都當上總隊長了，就多做點工作嘛，不要老是推給七緒了。”
“……”
京樂默不作聲，始終認真的看著我。他那天的氣勢逼迫著我把最重要的話說完。
“還有，京樂以後想聽歌的話，就，先記一下吧。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但如果能回來的話，我會一並唱給你聽。”
“……”
“如果，”看著認真的京樂，我有點不知所措，京樂的沉默和專注讓我意識到，京樂在等待更多，“京樂現在想聽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唱一首。”
“算了。”聽到我的話，京樂收起眼神，低下頭輕歎一聲，出聲阻止了即將發生的事，“如果今天，現在聽你唱歌的話，總有一種再也聽不到的寂寞和失望。”
我立刻轉身，背對他，最後一次見到他，不能讓他見到我現在痛苦的表情。極力保持鎮定，極力平複呼吸，極力克製眼淚湧出的衝動。“京，京樂，這麼多年，我知道京樂為我做了很多事，光說謝謝根本不足以回報你。最後一天，不知道京樂除了唱歌以外，有沒有其他想讓我為你做的事？如果有的話，我會努力做到。”
……
“結野，”伴著椅子在地板上滑動的聲響，京樂叫了我的名字，“雖然你可能會覺得我很隨便，”在京樂的聲音裏，我聽出了他的認真，穩重，成熟，冷靜，聽出了他內心深處的期盼，“但是最後一天，結野能否，再給我一個擁抱？”
話音剛落，我猛地抬起雙手，緊緊捂在臉上。眼睛裏旋轉的淚水，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洶湧而出，奔出眼眶。如果再不捂住嘴的話，我想，我會肆無忌憚的哭出聲響吧？
落地無聲。一陣輕風帶著他的披風滑過我的後背。
瞬步停在我背後的京樂，停頓片刻，伸出結實的雙臂，緩緩地從背後擁住我的身體，厚實的手掌輕輕握住我的手腕。
時間，停止。
京樂的身體，帶著他特有的香氣和溫度，緩緩地蔓延在身後。眼淚，終於沒能被眼眶束縛，眼睜睜看著無數透明的淚珠，掉到一番隊隊長室的地板上。京樂粗糙的下顎，輕輕壓在我頭發上。握著我手腕的一雙大手，慢慢的幫我抑製著身體的抖動，平和的呼吸有節奏的在耳邊響起。
“結野，”他的聲音輕輕的，卻一字一句回蕩在我耳邊，“想聽歌的時候，我會記下。所以結野，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要多久，你一定要再次回到這裏，我會一直等你到再次為我唱歌的那天。”
“……”
“這是我作為總隊長對你的命令。也是我作為結野除了朽木和浮竹以外最愛的男子，對你的請求。”
無法回話，下巴的抖動，眼淚的洶湧，身體的顫抖，再也無法平息。
“結野，這麼多年，謝謝。”
說著謝謝的京樂，緩緩收起自己的力量，慢慢收回自己的溫度，鬆開我的手腕，後退一步，放開我的身體。體溫，瞬間低至冰點。
腳下一動，立刻消失。
來不及擦幹眼淚，因為極力克製抖動而變得有些扭曲的臉，自己都覺得好難看。
“戀次。”
平複表情，剛剛踏進九番隊的我就看到了和修兵站在庭院中商討事情的戀次。
“！”聽到我叫了他的名字，戀次明顯一驚，立刻回身看我，“結，朽木隊長，您好。”
“嗯，”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向他輕輕揮揮手，“戀次找修兵，有什麼事情嗎？”
“哦……上一次副隊長報告，儈佐木大哥寫的很好，我想過來看一看，借鑒一下。”
“是嗎？”修兵手上拿著的報告，說話間已經平穩的交接到戀次手中。
“那，那我就不打擾了！”戀次有些匆忙的轉身離開，並沒有和我有太多的交流，更沒有專注的注視過我的眼睛。
“戀次，你等一等，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能感覺出紅發的戀次有些不情願地停在原地，手臂不由得有些抖動，拿在手中的紙張頁腳隨著微風上下擺動著。
“修兵，你能去隊長室幫我泡杯咖啡嗎？在那等我一下。”我用一個簡單的理由，讓修兵暫時避開。
“是。”修兵也隻是簡單的回應著我的命令，像平時一樣，又和平時絕對不同，緩步離開。
“結，朽木隊長，留我有什麼事情嗎？”戀次慢慢轉過上身，麵對我。
“嗬嗬嗬，”看著他別扭的樣子，聽著他不自然的語氣，我不由得笑笑，站直身體，走到他麵前，“戀次。從剛開始到這裏，我就從來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稱呼。沒想到，到了今天，到了最後，戀次還會糾結於這些小事啊。”
“……”戀次沒有回答，微微低頭，看著灑滿陽光的地麵，還是不願意接觸我的眼神。
“戀次，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什麼事？”
“想拜托你，以後作為修兵的朋友，作為露琪亞的青梅竹馬，作為白哉看好的部下，連同我的份一起，永遠守護他們。謝謝。”
“……”戀次仍舊低著頭，紅色的長發在今天看上去很溫順，乖乖的披在他肩上，印上陽光，印上我的影子。
意識他的沉默，我轉身邁步離開。
“結野！！”最終，戀次粗狂的聲音幹脆利索的叫了我的名字，“除了當年為了救露琪亞的時候，我曾經請求一護那次之外，我從沒有再請求過別人什麼。”
“……”
“但是，今天，我想請求您，身體可以的話，一定要再回到這裏。回到儈佐木大哥，回到露琪亞，回到隊長身邊。到那天為止，我會帶著您的份，一直守在他們身邊。”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準確的說，這個請求我不能回答。如果不答應，我心中會一直對戀次懷著抱歉，如果答應，但是萬一無法兌現的話，我又將萬劫不複。深吸一口氣，張開嘴唇，“戀次，幫我給白哉帶個話，今天我會很早回到大宅，不要讓他到九番隊等我了。”
“……是……”
邁步離開。知道他仍然站在我身後，卻沒有一點回頭的勇氣。
“咖啡，泡好了嗎？”
走進隊長室，看到修兵依靠在茶水台的身影，手中的攪拌棒一直在攪動著杯中黑亮的液體。
“好了。”修兵利索的將攪拌棒衝洗幹淨，恭敬的用兩手將咖啡放到辦公桌的杯墊上。
看著這樣的他，進門的我，回頭將辦公室的門輕輕關好。走到桌邊，拿起咖啡，靠在窗邊。接近下午的陽光輕輕地打在我的側臉上，暖暖的，我舉起杯子，抿一口咖啡。不由得笑笑。
“修兵，”抬眼看他，正好碰到他認真注視我的眼神，修兵尷尬的收回眼神，頭猛地偏向一邊，“你知不知道，你泡咖啡的溫度，我很喜歡。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的喜好的？”發覺他有些緊張，我隨意的問了一個問題。
“剛開始，我並不清楚。”修兵爽快的回答了我，“但後來發現用沸騰的水泡的咖啡，隊長拿著杯子輕握一下就會放下，過一段時間之後才會放到嘴邊喝下。後來，就會每天事先把一部分水涼好，往泡好的咖啡裏加一點，攪拌均勻後，溫度就正好了。”
“是嗎？”聽著他的回答，我低頭看看手中的咖啡，溫度真的是我最喜歡的，手指不由得在杯上來回摩擦，再次深深感受這種溫度帶給我的平靜和欣喜，“修兵，謝謝你。”
紅暈猛地在修兵臉上浮現，抑製不住心情的他最終還是抬眼深深的注視著我。“這，這是我作為副隊長應該做的，隊，隊長不用，這麼客氣。”嘴上卻還是恭敬的回避著我的謝意。
再喝一口咖啡。果然裏麵有修兵的味道。
“以後喝不到你泡的咖啡，我想我會很寂寞。修兵，謝謝你。這麼久陪在我身邊。”眼神不由得落到他臉上明顯的“69”的圖案，“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
“嗬嗬，”回味著第一次見到修兵的情形，那時我還隻是個大病初愈的六番隊隊員，他則是個與我身份有著很大懸殊的副隊長，“那天，在酒館，我也是鬥膽摸了你的腰間，自作多情的說了一句我認為能稍稍撫平你傷口的話。沒想到，你居然記到心裏，居然跑到六番隊來和我一起訓練。”
“……”修兵沒有打斷我的話，靜靜的站在一邊，聽著我的聲音。
“其實，”我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個苦笑，“當時的我，什麼都不想要。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什麼羈絆，什麼感情，所有的一切，我什麼都不想要，因為那時我知道自己來到這裏是犧牲的。但是很不巧，有時候偏偏是你不想要的東西，會很頻繁的跑到你麵前，甚至逼迫你接受它們。”一隻手伏在白色的大衣上，輕輕摩擦，麵料軟軟的，但帶來的分量卻如此沉重，“但是既然接受了，我也一定要好好承擔。隻是沒想到到最後，居然還是這個結果……”
“……”
我放下手中的馬克杯，輕輕走到修兵麵前，淡淡的笑著，沒有猶豫，沒有緊張，緩緩抬起手臂，將手放在他的臉頰上。
對於我的動作，修兵並沒有拒絕，雖然有些吃驚，但卻很快的化成一個悲傷的神色。
摸著他的棱角分明的臉，皮膚比我想象的平滑。手指觸碰到刻著的“69”，心中一陣刺痛，“修兵，我會讓六車拳西回來繼續擔任九番隊隊長職務。你和他之間的羈絆和緣分，是因為我的存在而打斷的，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回歸原位，我，不想讓你再錯過他。”修兵的臉上，有著讓我舒服的溫度，還有溫熱的潮濕，順著他的身體，我的掌心摸到他的胸口。
“咚，咚，咚。”心跳聲強烈有力，就像那晚他堅持要留在我身邊一樣。
“修兵，”我沉沉低下頭，深深地呼吸著九番隊的空氣，“這段時間，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安慰我，保護我。謝謝。謝謝你能陪到我最後一天。明天開始，保重。”
話說完了，我適時地收起自己的動作。站直身體，抬起眼眸，再次看一看眼前這個精神的，黑發男子。修兵的臉，一直看向窗外，留給我的，是一個完美的側臉。
“修兵，你去工作吧。”
緩緩挪動腳步的修兵，向著門口，一步一步離開。“隊長。”但最終，還是沒能克製要對我說些什麼的衝動，“打斷我與69羈絆的，從來都不是您。東仙隊長背叛之後，如果沒有您，我想不管是我，還是九番隊的隊員都不會那麼快重新振作。謝謝您，能在那晚說出安撫我傷口的話。這麼久，能夠作為部下在您身邊，是我儈佐木修兵最榮幸的事。無論今後您在哪裏，無論您是否能再次回到這裏，您，永遠都是九番隊的結野隊長。您，永遠都是我願意付出生命保護的人。”
“修兵，九番隊的隊花是什麼？”聽了他的話，我最後向他提了一個問題。
“白罌粟。”
“花語，是什麼？”
“……”肯定已經意識到我要說什麼的修兵，沉沉停頓著，不情願地回答我的問題，“花語，忘卻。”
“所以，修兵，對於我，你還是謹遵花語的教導吧。這真的是我對你的最後一個命令了。”
“……抱歉，隊長……儈佐木修兵，恕難從命。”
感受著他，在我身後，關門離開。眼淚，掉進手中的杯裏。真正的最後命令，修兵你應該老老實實的接受啊，笨蛋……
喝完最後一杯修兵為我泡的咖啡，清洗杯子，擦幹，放在茶水台上。脫下白色的大衣，整齊的疊好，將背後大大的九字明顯的露出來，規整地放在辦公桌上。把椅子歸位，整理了桌上的文件。
打開房門，卻再次回頭。
夕陽的餘暉灑進寬大的辦公室，鋪在辦公桌上，附在地板上，沙發上……如此熟悉的場景，今天看起來，好像我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
關門。
“嗑哢。”最後一次，聽到門鎖關上的聲音。
手緊緊握著門把，最終放手，瞬步消失。
“夫人，”千葉站在小溪邊，小橋下，有些猶豫地詢問著我，“需，需不需要我為您收拾一些行李？”
“不用麻煩了。”我依然抬頭仰望天空，甚至沒有回頭望一看千葉的身影，“我什麼都不準備帶走。”
“……好，好吧……那夫人，今晚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晚餐，我吩咐廚房的……”
“千葉，不用了。”千葉的話還沒有說完，我果斷的打斷了他，“像平時一樣就行了。”
“……好。夫人，那我先下去了。”
“千葉，”我沉沉的叫了他的名字，“你要好好保重身體，不然，白哉會很擔心。”
“……”
站在大宅小橋的最高處，靠著小橋精致的桅杆，聽著潺潺的小溪流水聲，大宅的燈光由暗變明，注視著天空的黃昏色，慢慢的緩緩的變成灰色，變成青藍色，變成深藍色……
第一次，看著月亮如此宏偉，明顯的升起。月亮，真的每天都是這一個嗎？為什麼今天的她這麼美麗，這麼明亮，這麼嫵媚，這麼皎潔？美到我不敢直視但卻沒有力量將視線離開，美到我不敢呼吸但卻又貪婪的享受著這夜晚的香氣。
“明。”
白哉的聲音溫柔地在耳邊響起時，我才眨眨眼睛，偏頭一看，看到了那個白哉。還是那個白哉，冷冷的，淡淡的，平靜的，理性的，還是那個我熟知的白哉。
“白哉，你回來了？”
“明，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白哉，你看，今天的月亮，好美。”隨著我的話語，白哉偏頭看看離他感覺並不遠的夜空，又回頭看看站在月光下的我，“白哉，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夜，月亮居然這麼美麗，美到我都快無法呼吸了。”
“……”
靠著桅杆的身體，終於感覺到一絲疲倦。索性彎曲雙腿，緩緩坐下，橋麵比我想象的柔軟，但卻比我想象的寒冷。換了一個角度，發現月亮好像離我更近了，好大，白色的，圓圓的。
伸出手掌，緩緩地摸著身邊的小橋，長大嘴巴深深的呼吸著大宅裏的空氣，睜大眼睛看著橋下小溪中印出繁星點點的夜空，仿若銀河一般。
最後一次了。
當身體每個部分真切的接觸這裏的時候，我也終於真切的意識到，今晚，是最後一夜了。
能夠這樣在大宅裏放肆，也真的是最後一次。
真的要離開了。
最後一次了。
好想再多點機會感受他。好想再多點時間留在這。回過神來，居然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這是眼淚嗎？
同時從兩個眼睛，四個眼角滾落下來的透明液體，是眼淚嗎？眼淚竟然可以在如此平靜的臉頰上如此放肆的奪眶而出。
手背上，傳來一股熟悉的體溫。
下意識地偏頭，看到了和我一樣靠著桅杆坐下的白哉。他深深仰著頭，抬著臉，默默地注視著遠處的月亮。左手，壓在我的右手上，指尖緊緊鑽進我的掌心。
“明，”白哉轉頭看著我，眼神裏有著我從未見過的心疼與動容，“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白哉微微欠起身體，伸出右手，扶在我的臉上。他的臉慢慢靠近，錯過我的臉，將嘴唇停留在我耳邊，“我，能否繼續做明的丈夫？”
聽到問題的那一刻，我吃驚的睜大眼睛，淚水再次順著剛才滑下的痕跡飛速落下，“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白哉的聲音很小卻清晰的在耳邊響起，“我已經認定了明。這是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能改變的事。”
“白哉，”我輕輕開口，在他的耳邊，帶著淚水，“我，愛你。”
“……”短暫的停頓，白哉的手掌從我的臉頰探到後腦，將我的身體拉到離他更近的位置，抵在他肩上，“我，也是。”
閉上眼睛。感受白哉最後一個擁抱。
今後，還能為自己而活嗎？
今後，隻為你一個人而活了吧……
“結，結野小姐，你什麼東西都沒帶嗎？白哉他們，沒來送你嗎？”
夜空中仍舊耀眼的橘色頭發，一護仍舊清爽的臉，還有一絲不符合他形象的猶豫表情，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頭部一沉，從空中直直墜向地麵。
結束了。
我，這裏，一切，都結束了。
還會有什麼，能牽動我思緒的事嗎？還會有誰，能糾結我心思的人嗎？
還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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