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13 更新時間:14-09-04 18:54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一張擁擠不堪的桌子上,在一盞明亮的台燈下,某人睜著她那浮腫的眼睛,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書,無視於外界的幽靜與黑暗,手裏拿著筆還不停的在一邊的草稿紙上劃拉著些什麼,鏡頭拉近,隻見紙上寫滿了“賤男於安,於安賤男”。
沒錯,此人就是我,在高考前夜,奮發圖強,奮起直追,奮不顧身,誓把恥辱洗雪,為此我已經這樣奮戰了好幾個夜晚,苦不堪言,要問我為何如此的拚命,那就是全拜一個人渣所賜了。
於安其人,學校風雲人物也,校園十佳男子之首,無數少女為其所癡迷,當然這裏麵也包括一個我——大名蘭軒兒。
予觀乎安安,課時必耍,手機不離手,卻在老師抽問時從容作答,意氣風發;課間必玩,籃球不放過,成績照樣倍兒棒,紅榜之首必是其大名,真乃神童也。想我勤勤懇懇,認認真真的學習,怎麼就永遠混跡於下三濫的隊伍中呢,於是乎他就成了我的偶像,於是乎我們純情少女一群就自發的組成了安安護衛啦啦隊,無時無刻不出現於其左右,一時之間成為校園奇談。
高三那年,舉校沉浸在一種離別的氣氛之中,我們啦啦隊也喪失了部分主力成員,痛定思痛,我們決定向安安表白心意,我半推半就耗盡半生心血呈上一份告白書,頓時心花怒放,迎麵而來,我那戰友們卻告知我她們竟是都沒有寫,因為安安是有女朋友的,不僅長得漂亮,而且還是外校的高材生,成績優異,兩人可謂是金童玉女。
這些話直接把還在熱帶海洋暢遊的我給生生的扔到了北冰洋,硬梆梆,冷颼颼,心想安安不會笑我吧,那我們純潔的友誼關係還怎麼保證啊。接下來幾天,我在忐忑不安的臆測中度過,可是卻一點兒事沒發生,我想我是不是送錯地方了,我的一世英名就這樣毀於一旦了,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寧願毀掉這一世英名。
那是一個晴朗的日子,距考試還剩一個月的日子,我憂鬱地過著的日子,看著課桌上一大疊空白的卷子我坐在座位上神遊,就在那時他找到了我,那樣的他,在陽光之下,狡黠一笑,那樣的讓人沉醉,我的心徜徉在青春明媚的幻想之中,他緩緩開口,我靜靜等著。
“等你考上和我一樣的學校吧……”配上他蔑視的恥笑,手裏拿出信想將信撕成兩半,可是撕了很久,那封信還是完好無損,或許,更標準的說法是,那一大包信還是完好無損。他光潔的額頭上已經泛出了汗珠,白皙的臉上也被逼出了紅雲,依然還是那麼的好看。
不愧是我寫的信,既有數量又有質量!
沒過多久,他便放棄了,直接將信打在我的腦門上,憤然離去。
看著這一切,周遭的同學或作癡呆狀,或作恍然大悟狀,或作憤怒狀,或作花癡狀,人生百態,應有盡有,我靈機一動,跑到教室門口,衝著於安的背影,用手揮著信,親切的喊道,“安安,你的信!”
於安停了下來,過了有好一會兒才黑著臉轉過身來,“不——是你的信!”
“不,是你的——”還沒待我說完,於安就走了,我淡定的回過頭對著後麵還在關注動態的同學矯情的說道,“真討厭,又給人家寫情書了。”
可是,流言還是以我無法預料的黑馬之姿奔了出去。
第二天,我出名了,什麼“不自量力”、“癩蛤蟆”、“天鵝肉”、“安安迷”……充斥於我的耳朵。
我恨了,戰友找到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叫我諒解,安安剛分手,是受刺激了;我怒了,而且據我猜測,她這淚多半攙和了對分手後安安的心痛而泣和其終於有機會了的喜極而泣。
所以,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我準備勇攀學習之巔。
明天就是高考了,可我還是有好多沒弄明白,還有好多知識點沒有背住,卷子上的一道題把我看得頭昏腦漲,隻好找教材出來看,拿出來一本書,隻見上麵寫著“神話”,這好像是我幾天前在地攤上買的,可惜一直沒機會看,也就讓它一直擺在了這兒受塵,把它放了回去,又繼續找我的教材,摸到一本書拿出來一看卻還是《神話》,不甘心的我要把它放回去,可此書似有魔力一般,黏在了我的手上,怎麼甩都甩不掉,它像在對我說話,它在叫我翻開它,迷了魔一般,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翻開了書頁。
翻開第一頁,那是一幅水墨畫,一棵大大的開滿花的櫻樹占據了大部分的篇幅,一個姿態悠然的男子睡臥在樹幹上,一個小小的女子坐在地上瞻仰著那個男子,那炙熱的眼神透過畫紙傳了出來,仿佛要在我的心上燒出一個洞來。
在書裏隨意翻了一頁來看,還是一幅水墨畫,看那裝束該還是那男子和女子,隻是這回我竟然能聽到兩人的話語還能看見兩人的動作。
奄奄一息的男子無力的躺在女子懷裏,虛弱的問道,“為什麼一直跟著我,你可知我的心裏從未有過你?”
女子笑了笑,盈眶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本是寓居在桃樹上的一隻小小的桃妖,有幸被師傅撿了去,到了天庭也不用心修行,最後落得個妖不妖,仙不仙的地步,你本是龍海大公主的兒子,卻因為流著一半妖魔的血液,也落成一半是妖,一半是仙的田地,師叔說過,這就是天生一對,命定的緣分,誰都拆不散的。”
“不後悔?”
“嗯,不後悔……”
那熟悉的場景讓我的心一陣一陣的抽搐,眼淚也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我摸著自己臉上的淚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我繼續慢慢的翻著手裏的書,書裏的畫竟似活泛過來了一般,我置身於於那一幅幅的水墨畫裏,我能夠感覺的到眼前人兒呼出的氣息,或微弱,或強烈,樹上的花瓣被風刮落,正好掉在了我的手上,那份觸覺,真實的令人生畏,我抬手輕嗅,手上還留有餘香。
那書裏的每一幅畫都在為我訴說著一個故事,每一個故事又都彼此銜接著,串聯著,這不是什麼神話,這應該是悲劇的——
偶一日,受劫在外的禦靈大仙撿了一隻小小的桃妖回家養著,桃妖每日就隻管跟著荒唐度日耽於美色的桃花大仙,不學無術,插科打諢,對內乖巧異常,被師傅師祖寵著,對外囂張跋扈,卻也無人敢妄言,悠閑日子也過得是好生自在,可偏偏遇著了命裏魔障——魔界的至尊,半妖半仙的花葬無,從此入魔,手染鮮血,欺師瞞祖,禍害蒼生。
花葬無生前追著禦靈大仙,死後對恢複仙籍的禦靈大仙無能為力,落寞之中,求得無邪上仙將其魂魄放逐於破碎的時空之河中,任其流駛。桃妖緊追花葬無之後,為找到花葬無的靈魂歸處,生生的將自己的魂魄分成十份,在每一個時間空隙之中遊離,誓要找到花葬無。與其相好的紫薇仙子、百合仙子等一眾仙子為助其實現夙願,也一齊自領塵劫入了濁世,而桃花大仙不知何緣故也跟著一同入世,如此算來,此事竟是牽連了一百來位仙家,此後三年,百花不放,世間渾濁,一片黯淡,天上人間,從未有過之事。
那份痛楚,將自己的魂魄撕成支離破碎的痛楚,我能感覺得到,那麼近,逃離不了,那麼清楚,忽視不了,即使關上了書,也停止不了那份痛楚,它好像活在了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經裏,吸食著我的骨髓,我的全身不受控製觳觫著,我呼吸不了,快要死了一般。
嘴巴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掙紮著把那東西扯出來,一看竟是一支筆?再仔細的看看,還真是一支筆,手上的書不見了反而變成一張卷子,卷子上還有一灘水漬,嘴邊濕濕的,原來我剛才是睡著了,帶著記憶在書堆裏找了找,找出了夢裏的那本《神話》,心有餘悸的打開來開,裏麵的內容竟和夢裏那本書無一處相同,這裏哪有什麼桃妖,哪有什麼花葬無,有的不過是女媧,不過是誇父,不過是後羿。這可真是一個奇特的夢,繃緊的弦鬆了下來,不經意瞟到了牆上的掛鍾,已經到淩晨四點了,悲催一陣,囫圇吞棗的看了一會兒書就趕緊上床睡覺了。
“桃花、桃花,變美了/桃子,桃子,吃光了/桃樹、桃樹,長高了/桃妖、桃妖,想你了……”
睡覺也不得安生,誰一直在外麵唱著歌,我大喝一聲,“是誰在唱歌!”頓了一下又接著唱到,“嘿,溫暖了寂寞!”
我恨條件反射!
睜眼一看,隻見床頭立著的兩個目瞪口呆的古裝小美人兒,真奇怪,怎麼兩個夢都這般怪異,這學習可真是能讓人昏了去,無奈搖搖頭,又倒下大睡。
倒下時頭不小心磕到了床框,這個夢還挺真的,連痛覺都如此逼真,想著,夢裏的人是否也會給予我回應呢?
於是,我奸笑著看向一個小美人兒,“美人兒,給大爺笑一個!”
美人兒還在,依舊目瞪口呆,我伸出雙手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向高點的美人兒發去一掌,她卻反手一抓將我按於床頭,一邊焦急的看向旁邊矮點的美人兒,“鴦兒,你快看,小姐到底是怎麼了?”
“呀,痛,女俠饒命啊……”
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怎會有這般力氣,看來連我的夢都多少沾染了幾分女子強權主義色彩。
那個叫鴦兒的妹子絲毫不理會我的感受,迅速抓過我的手,把著脈,“這脈象無甚大礙,莫不是小姐那日落入水中,惹了癲症了,鴛兒,這可如何是好啊?”
名喚鴛兒的女兒已是急得紅眼了,“我又如何得知?要不去叫王爺吧!”
“哼,王爺,你還指望他呢,莫不是他……”看來那王爺定是狠狠的得罪了這個叫鴦兒的女子,看她一臉的怨氣。
“都怪我,沒有看好小姐,怎讓小姐跟那媚狐狸走了!”鴛兒真的掉下了眼淚,如此不禁嚇,真是枉費了我的女權主義夢境了。
“你也是的,隻是小姐遭此禍事,王爺府內的那位,夫人知道了怕是不會讓他好過吧。”
鴦兒說的憤憤然,全然忘記了她的手還捏著我的手臂,使勁兒捏著,隻聽“哢”一聲,我的手便脫臼了,我痛得眼淚口水直流,鴦兒看我的境況,眼睛都不眨一下,逮著我毫無生命力的手一按,又聽“哢”一聲,就把我的手接了回去,我的眼淚口水再一次泛濫了。
是誰告訴我夢裏就不知道痛的,我怎麼這麼的痛。我埋進被子裏,緊閉著眼睛,期待再一次睜眼的時候這夢境就消失了,再睜眼還是看到那兩人,於是我再閉再睜,還是沒變,狠下心來,這一次不聽到鬧鍾響就不睜眼,卻有一隻手在扒拉著我的眼皮,我翻著白眼,隱隱約約的看到鴛兒趴在我的身上,手還在撫摸著我的眼睛,“小姐,是眼睛痛嗎?”
這竟然是真的,我愣愣的,親切的把鴛兒的手拿到嘴邊,重重的一咬,鴛兒嚇得直呼,“小姐瘋了,小姐瘋了!”
旁邊的鴦兒淡定的說了一句,“小姐本來就是瘋的,”說完後眼神黯了下來,“隻是如今更嚴重了,夫人回來該如何交代?”
看現在這情形,我了然了,雖然很奇特,雖然很夢幻,但這是事實。
我於舊時空空隙中穿梭,抓住了曆史遺棄的鎖鏈,被過去的塵事所牽連,承接了歲月所賦予的偉大使命……它有個極為簡練極為強悍極為精致的名字——穿越。
說到穿越,那就不得了了,想當初,我就想過穿越到社會化大生產的最前線,積極投身於祖國的建設,幫助國家快速進入社會主義現代化社會,完成我國的偉大複興,再去看看……
真正發生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卻欲哭無淚了,今天我本該出現在考場,可是我沒出現,這就意味著我向於安投降了,想我堂堂好女兒,怎能如此,由於複習過度而猝死,最終穿越,想想都覺得丟臉,回去了我又該怎麼說呢,這倒是後話,現在的首要問題是,我應該怎麼回去呢?
我怔怔的下了床,長長的頭發垂到了背上,順手那麼一摸,這頭發倒是順滑異常。我在屋裏轉著圈圈,仔細研究著屋子裏的一切,鴛兒鴦兒就緊緊的跟在我的後麵,走到一麵銅鏡麵前,看到鏡子裏麵的人一臉的坑坑包包,還布滿了麻子,整張臉像是被人給打了一拳,青腫的樣子實在是駭人,明明一雙眼睛是那般的明亮,嘴巴也那麼的小巧,我被嚇得腿一軟,向下跌去,還好鴛兒和鴦兒接住了我,我望向她兩,求助的問道,“我是誰?你們又是誰?”
兩人相視一眼,滿懷關切的看著我,“小姐,不記得我們?”
我木然的點點頭,這豈不是廢話嗎。
“小姐是將軍府內的二小姐,司空王朝的宣王妃,奴婢叫鴛兒,這個是鴦兒,”鴛兒把一旁的鴦兒牽到了我的身邊,憂愁的對著鴦兒說道,“鴦兒,你看,以前小姐再怎麼傻也是認得我們,這可怎麼辦?”
鴦兒受了鴛兒的感染,也變得憂愁起來,朝我伸出了兩根手指頭,“小姐,你看,鴦兒有一文錢,鴛兒也有一文錢,鴛兒和鴦兒都把錢放在這張桌子上,那桌子上一共有幾文錢呢?”
這不就是非常簡單的“1+1=?”的問題嗎?這一定是一個腦筋急轉彎才對,此題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我虛著眼睛看著鴦兒,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這可把鴛兒給急到了,拉著鴦兒的手臂說道,“小姐真是可憐,鴦兒你說對不對,小姐這會兒連銀子都不認得了,真是——”
“真是要被王爺給騙財騙色了,”鴦兒接道。
鴦兒,你確信,這王爺是要騙色?這姿色,賠上一棟樓給我我也不要,更何況還是一個王爺,這王爺不是腦殘就是身殘。
騙財倒還有些可能,司空王朝的王爺還缺錢?可是哪裏來的野王爺?看來我以後的生活有得熬了。
司空王朝,從未聽過的名詞,再怎麼用功,再怎麼努力,靠著那一個月的時間,還是於事無補,我終究是對不起那幾本曆史書和那位滿臉滄桑的曆史老師啊。
“那我叫什麼?”光聽得她們小姐小姐的叫,這身體的名字卻不知道,可是和我的名字一樣。
鴛兒盯了我好一會兒,才小聲的說著,“小姐名謂蘭槿軒,岸芷汀蘭,木槿之花,軒是當今皇帝親自賜名,取遠古軒轅黃帝之軒,當年老爺領旨誅叛,僅用蘭家十二騎就端了呂家堡,離家兩年的夫人也攜小姐同歸,民間可傳小姐是司空王朝之嘉瑞呢!”鴛兒說著說著愈發自豪。
蘭槿軒這名字被這麼一解釋頓覺悅耳動聽,兩字之差,蘭軒兒就萬萬及不上蘭槿軒,說不上有多喜歡蘭槿軒這名字,隻是覺得這名字在哪裏聽到過,似乎天天都有人在我耳邊叨念著,但又確乎沒有人提過。
“小姐懂了?”鴛兒問道。
我點點頭。
“小姐可是真懂了?”鴛兒一臉的懷疑,那目光就像是在看弱智兒童一樣。
這蘭槿軒以前怕是個癡兒,兩人才做出這樣的表現,古代不是等級森嚴的嗎,這兩個丫頭大大咧咧,行為舉止竟完全不像是丫鬟所作所為,看來沒回去之前,我在這裏憋屈好一段日子了,不僅要守著兩個隨時打擊我自信心的丫頭,還有一個可能是殘疾的王爺在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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