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053 更新時間：17-10-05 17:14
1。
江南煙雨真是名副其實。雨水像斷開的蠶絲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絲印跡。落在湖麵上，激起層層的波紋。
今天是蘇州一年一度的美人大賽，湖上已經停了幾十艘畫舫，還有一些私人的船隻，大大小小，塞滿了岸邊。畫舫上觥籌交錯，人聲鼎沸。
雨終於要停了，小船上的船夫劃著槳迎來送往，岸上的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小販前麵擺放的都是一水的鮮花和絲巾。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花公子來啦！”一群人都立刻踮腳翹首，發現前麵一群人正走過來。
立刻各種老少爺們，姑娘少婦，甚至花甲老嫗，都一窩蜂擠了過去。後麵的人都看不到，急得直喊，“是哪個花公子！”
旁邊人立刻糗他，“管他哪個呢，反正每一個都是美人！”
那人就樂嗬嗬地笑，更用力地往前擠了。
所有人都開始往旁邊站，給來的人留出路來。
“花公子！”有膽大的姑娘使勁揮手。
“哇，還有這麼多帥氣的公子！”一姑娘捧著臉興奮道。
“是啊是啊！和花家三位公子不一樣，但是一樣俊俏！”另一位拉著她附和。
……
連端木夏都被這個場麵給驚到了。他拿扇子擋住，小聲對花三少說道，“沒想到花公子挺受歡迎的。”
“那當然了！”花三少說道，“本少爺的人氣向來是最高的！”
“那如果他們看過花公子搶飯的樣子……”
花三少用他的桃花眼瞪了一下端木夏，端木夏立刻識相地閉上嘴了。
“阿冽，蘇州的人怎麼這麼多！”小七緊緊拉著冷冽的衣角，抱怨道。
冷冽看他，“要不要回去？”
“當然不行了！今天一定有很多美人可以看！”小七一臉期待，“而且人這麼多，肯定有很多熱鬧可以看！”
冷冽頓住腳步，看向小七，“很多美人？”
“是啊！我是幫洛亦看的！給他找個美人，免得他總是纏著我！”小七笑道。
冷冽微微點頭，這是個好主意。
正當所有人都擠得熙熙攘攘的時候，忽然又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水姑娘出來了！”
幾乎所有男子立刻都往湖邊擠去，推推搡搡。
湖邊的一艘畫舫裏走出來一位丫鬟。丫鬟看起來已經是俏麗非凡，岸上的眾人都張大眼睛。丫鬟將簾子掀開，水柔清穿著淡紅色的衣裙翩翩而至。眾人先是一喜，然後就皺起了眉頭。
“水姑娘怎麼戴著麵紗啊？”
“是啊，水姑娘，快將麵紗去了吧！”
“小聲點。我聽說水姑娘麵容已毀，所以才戴麵紗出來的。”旁人小聲提醒。
遠處被一群女子圍著的小七他們也充滿疑惑。
“淩沐，你不是說水柔清的臉已經好了嗎？”花三少問道。
淩沐點頭，“確實已經恢複了。”
“那她為什麼還戴著麵紗啊？”成心問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她的心上人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美貌。”
小七轉頭看冷冽，鼓著臉說道，“阿冽，以後你出來也要戴麵紗！”
冷冽心裏想的卻是下次要讓小七戴麵紗出來。
擠在女子當中的還又很多男子，他們看著花家三位公子垂涎欲滴。這也難怪，他們本身就比許多女子更美。也有幾個一直盯著小七和成心的。
成心躲在淩沐後麵渾身起疙瘩。
小七卻興奮得不行，還抬手跟他們打招呼。
冷冽把小七的手一把按下來，然後把他推到自己身後。
忽然一束花從天而降，徑直落到了端木夏的手中。端木夏拿著包著絲巾的花茫然地看向花三少。
“看來你也挺受歡迎的，”花三少調侃道，“這是哪位姑娘扔給你的吧。”
“哇！端木，你好厲害啊！”小七讚歎道，“我聽說他們美人大賽就是看誰的花和絲巾拿得多！”
端木夏哭笑不得，“但是比賽好像還沒有開始。何況，我也沒有想要參加。”
花三少挑眉，“這正說明你端木公子人氣高嘛。”
片刻，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接到了一些花。隻是冷冽每次都恰好躲開，所以他的腳邊有很多散開的花枝。幸好出來之前淩沐為冷冽開了藥，不然他現在淹沒在花海中一定生不如死。小七扁著嘴看冷冽，“阿冽，為什麼就我沒有花？”小七回頭看了看花月容和花無意手上快要拿不住的花，還有塞在影衛手裏幾大捧屬於花三少的花。甚至成心，還有每個影衛手上都有幾束。
小七剛說完，忽然幾位公子興衝衝抱著花擠進來，紛紛拿起一束就往小七身上扔。
立刻就像下花雨似的，從空中簌簌落向小七。
小七立刻開心地張開手，但是一束都沒有接到——因為都被冷冽用劍鞘打開了。
2。
花容月和花無意帶著影三影四上了他們花家地畫舫。其他人則被水柔清邀請上了天香閣的船。
水柔清看著他們手上的花，笑道，“看來各位公子收獲頗豐。”
成心喝了一口水柔清讓人準備的花茶，咂咂嘴道，“比不上水姑娘的花。剛才上來的時候看到船板上都是花和絲巾。”
“水姑娘本來就是江南第一花魁，理當如此。”端木夏笑道。
水柔清羞澀地低下頭，微紅了臉，但是也沒有人能看到。
一旁坐著的金震北拱手說道，“這次真是多謝幾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幾位大人出手相助，我們兄弟二人，還有小柔恐怕早就死了。”金震南也說道。
“你們要謝就謝淩沐吧。他為了幫你們解毒可是費了不少功夫。”端木夏說道。
淩沐抬手阻止，“不用了。你們已經謝過了。”
水柔清起身走到淩沐身邊，微微作揖，柔聲說道，“多謝淩大人救了小女子兩次。小女子感激不盡。”
“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許啊？”小七咬著糕點突然問道。
“小七！”成心立刻又塞了一塊糕點到小七的嘴裏。
水柔清有點窘迫，“小女子流落風塵，怎麼配得上……”她眼睛餘光看的卻是端木夏。端木夏正在細細品茶，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水柔清心裏不免失望和難受，麵紗下麵的笑容帶有一點苦澀，也有一絲淡然。
“金捕頭，今日雖說是蘇州城的盛事，但是你們二位出現在天香閣的畫舫上似乎不太合適吧？”端木夏適時轉移話題。
“我們隻是擔心小柔又會有危險。”金震南說道，“說來懺愧，我們兄弟二人連自己恩人的女兒都保護不了，讓她受了那麼多折磨。”
“是啊，”金震北說道，“所以我已經收小柔做義女。到時候我再給她找一個好人家。”
“哦，那水姑娘打算找什麼樣的人家？”一直沉默的花三少忽然問道。
水柔清羞赧地低下頭，“一切憑義父做主。”
金震南爽朗地笑了幾聲，“當然是要找一個人品好，家世清白的。不過最重要的是要對小柔好。”金震南輕輕歎了口氣，“隻要小柔以後日子過得開心就夠了。”
“就這麼簡單？”花三少問道。
金震南和金震北麵麵相覷。
“我的花公子，說起來當然是簡單了。”成心說道，“但是要知道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對另外一個人好，哪兒那麼容易！”
端木夏也點頭，“雖然以水姑娘的容貌，肯定有不少提親的人。不過……”
“是啊，這也是我們為難之處。”金震南說道，“我們怎麼知道別人是不是隻喜歡小柔的容貌？”
“這很簡單啊！”小七鼓著腮幫子說道。
“是不難。”花三少也笑道。
“哈，我也想到了！”成心一腳踏在椅子上，興奮道。
端木夏舉著扇子淺笑。淩沐不解，“成心，什麼辦法？”
“這就需要淩沐幫忙了。”花三少神秘地說道。
淩沐一頭霧水。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
大賽終於開始了。
岸邊的人開始沸沸揚揚地拿著花往自己喜歡的美人所在船上擠，好不容易擠到之後，拿著花束往船板上扔。還有一些有錢的公子哥租了小船，在湖麵上穿梭自如，一船的花全都被扔了出去。手筆大的直接買下幾船的花和絲巾送到畫舫上麵。賣花和絲巾的小販喜笑顏開，船夫更是賣力劃船。畫舫上麵不時傳來絲竹歌唱的聲音。
江南女子都是水做的，歌聲更是輕柔動人。一時之間，百花爭豔。
水柔清從畫舫中出來，立刻引起一陣喧嘩。她坐在丫鬟放好的古琴旁邊，岸上的公子哥們立刻吩咐自己的下人安靜下來。
片刻，從水柔清的手中，流淌出動人的樂聲，所有人都沉醉了。甚至旁邊的幾個畫舫上彈琴的小姐都停下來傾聽。
“沒想到水姑娘的琴聲如此動人。”端木夏說道。
“比不上成心，”小七看著成心說道，“可以讓人肝腸寸斷！”
“小七！”成心一蹬椅子，一個翻身，筆直將手中的糕點塞進了小七的嘴裏。
其他人立刻忍不住笑起來。
忽然船外傳來吵雜的聲音，水柔清的琴聲也停止了。他們立刻走到船外，就看到岸上的人都在叫嚷，不時還有人摔倒了。
“小賊！看你往哪兒跑！”幾個大漢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喊道。
他們才看到好像有人在人群中穿梭不停。他彎著腰被人群淹沒了，所以根本看不清楚。
“哎呀，我的錢袋！”一個腦滿腸肥的公子驚呼一聲，“快，快給我抓住他！”他旁邊的打手立刻加入了追捕的陣容。
“我的手鐲！”一位大小姐模樣的姑娘輕呼道。
“我的銀子！”
“我的玉佩！”
……
被偷的東西越來越多，抓人的也越來越多。但是因為實在太過擁堵，所以他們都難以行進。
冷冽他們就看到偷東西的人在人潮中如魚得水，像是抓不住的泥鰍似的。他的速度很快，反應迅速。幾個大漢都被他繞暈了，不小心絆倒在地上。旁邊的人都大聲笑了起來。岸邊一片混亂。
3。
花三少飛身而起，躍下畫舫，右手一撈，踩著一人肩膀一個回身，瞬間就回到了船上。
“是三公子！”
“三公子好帥啊！”
“他為什麼踩的不是我？”
……
這時所有人才看清楚花三少手上提著的，竟然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衣衫襤褸，頭發像雜草一樣，臉上滿是汙泥，手上提著一個幾塊布縫成的袋子。他的衣服被花三少抓住了，急得雙腿直瞪，“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花三少嫌棄地把他扔到地上，拍了拍手。
“哎喲！”小孩被摔疼了，捂著屁股直抽氣，“疼死我了！”他一睜開眼，看到摔他的是花三少，立刻兩眼放光，整個人趴在地上，痛苦地哭喊道，“哎喲！我被摔傷了！快賠錢！賠錢！”
花三少臉色一黑，就要過去，被端木夏一把拉住了，“先等等。”
冷冽忽然一抽劍。
呲啦！那小孩手上的袋子裂了一個口子，銀子，手鐲，玉佩還有銅板都嘩啦啦流出來了。
小孩一驚，騰地翻身起來，一邊把東西往自己衣服裏裝，一邊直喊，“我的銀子啊！”
“那是我的銀子！”岸邊的胖公子哥大聲喊道。
“還有我的！”
“我的玉佩！”
“快還回來！”
……
他們無法上船，隻好在下麵叫嚷，怒氣衝天。
那小孩倒好，把手上的東西往胸口一塞，站在船邊叉著腰大喊一聲，“我偷到的就是我的！”
立刻引起一陣激憤的叫嚷。
小七卻捂住肚子直笑，“這個小孩真好玩！阿冽，我們把他帶回去吧！”小七對冷冽說道。
冷冽看著小七的笑臉，點頭。
“他可是個小賊啊！”花三少氣呼呼道，“應該送他去見官！”
“什麼？見官！”那小孩一聽急了，立刻回頭，把衣服裏麵的東西又往外掏，“那我不要了！別拉我去見官！”
淩沐走到他麵前寬慰道，“別害怕。他嚇唬你的。”
成心也走到他麵前，笑道，“對啊，我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小孩子送官呢？我們打算把你帶回去，讓你天天給我們端茶送水，洗衣做飯，掃地抹桌，還要幫我們倒夜香。”
小孩立刻石化了，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成心，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成心笑得無法自已，“小七，他確實挺好玩的！”
小孩發現自己被糊弄了，氣得臉都紅了。他忽然快步跑向船舷，一躍而起，一頭紮進了湖裏！
端木夏他們都沒有料到這一出，皆是一驚，趕緊跑到船舷邊，往湖中望去。
可能是紮得太猛了，湖麵一個巨大的水花之後就恢複了平靜。半天都不見人影。
岸上的人都紛紛側頭往湖中看去。
淩沐看著湖麵急道，“怎麼辦？我不會水。”
端木夏也搖頭，“我也不會。”
“你們放心吧。”花三少笑道，“他好著呢。”
成心看他，“什麼意思？”
“你們看。”花三少指著不遠處的水麵說道。他們這時才發現在水麵上有一根豎著的蘆葦杆。
小七拍手，“真聰明！”
眾人就看著那根蘆葦杆離沒人的岸邊越來越近。水花一翻，那小孩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岸，他回頭朝著畫舫一昂頭，正得意地轉身，就看到剛才船上的六個人都在自己麵前。他抬腿就跑，卻被冷冽一手提起來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大人欺負小孩了！”
他們把他帶回船上之後，一看到旁邊地糕點，他立刻兩眼放光，跑過去用他得小髒手抓起兩塊就往嘴裏塞，還拿了一條旁邊得絲巾往裏麵包了幾塊糕點，裝好之後塞到懷裏。
“喲，你倒挺不客氣的！”成心笑道。
“哼！”小孩賭氣撇過頭，不理他。
水柔清吩咐丫鬟給他倒茶，“吃慢點，小心噎著。”
聽到水柔清溫柔的聲音，那小孩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姑娘，趙公子來了。”丫鬟進來稟告，然後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走了進來。他是來邀請水柔清去他的畫舫。水柔清和他們說了一聲就離去了。金家兄弟也跟了過去。
小七眼看那小孩快把糕點吃完了，趕緊衝過去，抱起最後半碟，“你給我留一點！”
那小孩用手背擦擦嘴，打了個飽嗝。
“你叫什麼名字？”淩沐輕聲問道。
他看著淩沐柔和的臉，昂頭道，“我叫燕小千。”
“你幾歲了？”
“八歲。”
“你為什麼要偷東西？”端木夏問道。
燕小千舔了舔嘴唇，“肚子餓唄。”
“你爹娘呢？”淩沐問道。
“死了。”
淩沐心中一緊。
“肚子餓了也沒有必要偷東西。”花三少語氣軟和了一些，“花家在每個城門口都設有粥棚，你去領就好了。”
“可是我還是吃不飽！”他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說道，“而且，他們那麼有錢，給點我們花也不要緊吧！”
“你和誰？”冷冽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
燕小千一看冷冽冷冰冰的臉，立刻老實了不少，躲在淩沐背後，“我們村子裏的人。”
“在哪裏？”冷冽又問道。
“在東門口的山上。”燕小千老老實實回答。
4。
眾人跟著燕小千出了東邊城門，沿著蜿蜒的小路上了山，在半山腰上就看到了一座破廟。廟裏的佛像已經斑駁，地上鋪著一些雜草，還有燒完的火堆，旁邊放著幾個破碗，其中一個裏麵還有一些藥渣子。
“白翀！白翀！”燕小千連喊了幾聲，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才跛著腿從佛像後麵走出來，他身上雖然也是髒兮兮的，但是已經比燕小千幹淨許多，而且臉上沒有汙泥，露出白淨的臉來，但是毫無血色，而且身上還有不少傷痕。他後麵還跟著幾個小孩子，都是五六歲的模樣。個個衣衫襤褸，戰戰兢兢地，出來的時候都拉著白翀的衣服。
“小千！你回來了！”白翀開心道。
“小千哥哥！”後麵的小孩子立刻圍到他的身邊。
白翀看到跟在燕小千後麵進來的幾人，“他們是？”
“哦，我今天偷東西被他們抓到了。”
“抓到了？”白翀立刻把燕小千全身檢查了一遍，“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沒有。你看，我還帶了糕點給你吃！”燕小千從身上掏出糕點分給那些小孩。他們吃過以後笑得很開心，“小千哥哥，這個真好吃！”
白翀接過一塊問道，“你吃了沒有？”
“我吃過了。你快吃！”說完他拿起一塊就塞到白翀嘴裏，“好吃吧？”
小七幽怨地看著冷冽，“阿冽，你都沒有給我喂過東西吃。”
白翀吃了兩口回頭看著他們，“等我把糕點吃完就跟你們走。但是你們不要再抓小千了。”
端木夏他們覺得好笑，“誰說要抓你們了？”
“那你們來幹什麼？”白翀問道。
“你身上有傷，先讓我幫你看一下。”淩沐走上前去說道。
他卻往後退了兩步，“不用了。”
“你這個臭小孩，淩沐哥哥幫你治傷你敢不從？”成心裝出凶狠的樣子訓斥道。但是白翀好像根本不吃這一套，“誰知道你們是好是壞。”
“白翀，你讓他幫你看看吧。你的腿都爛了，我怕……”燕小千看著白翀的腿說道，“萬一你的腿沒了，我……”
白翀低頭想了想，對淩沐說道，“好，但是不管你治不治得好，你們都不能抓小千！”
淩沐笑著點頭，讓白翀坐在幹草上麵，掀開他受傷的腿。他的半條腿都已經黑了。小腿處有一處傷口，不大，但是很深，而且周圍的肉開始外翻化膿。
淩沐皺眉道，“這是箭傷，上麵有毒。已經有好幾天了。”他把旁邊破碗端起來聞了聞，“這是你們用的草藥？”
白翀點頭。
淩沐笑道，“幸好用了草藥，不然你已經沒命了。”
燕小千一聽，嚇得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幾個響頭，“求求你救他！”旁邊幾個小孩子都跟著哭嚷，“白翀哥哥，我不要你死！”“大哥哥，你救救白翀哥哥！”
白翀想起身，端木夏已經把燕小千拉起來了。
“不準救。”冷冽忽然說道。
端木夏立刻舉起扇子轉了個身，花三少也轉了過去。成心抱著手臂直笑，小七一臉崇拜看著冷冽。淩沐一臉茫然，“冷冽？”
“為什麼！”燕小千大著膽子喊道。
冷冽冷冷地看著他，“素不相識。”
燕小千眨眨眼，轉身問白翀，“素不相識是什麼意思？”
白翀麵無表情，“他是說不認識我們。”
“怎麼不認識了！我們的名字你們都知道了！”燕小千急道。
“算了，小千，”白翀把自己的褲腳拉好蓋住傷口，露出小孩少有的成熟與堅定，“我自己也能治。”
“你傷口的毒已經開始蔓延了，用這些草藥是沒有用的。”淩沐急道，又看了一眼冷冽，正準備說點什麼，成心忽然彎下腰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
燕小千拉著白翀的手快要哭了，然後他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愧是小孩子，哭得震山響。那些吃糕點的小孩子馬上也跟著哭了起來，一個比一個大聲。
白翀趕緊哄他們，“放心吧，我自己能治好的。今天我又在山上找到一些草藥，一會兒就能敷上了。”
燕小千卻越哭越大聲，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小七走過去從懷裏拿出一個東西，遞到燕小千麵前，“喏，這個給你吃。”
燕小千看了一眼小七手裏的糕點，繼續哭。
端木夏和花三少轉過頭來。端木夏無奈看了一眼冷冽。
冷冽淡淡地說道，“別哭了。”
燕小千立刻止住了哭聲，一邊抽泣一邊看著冷冽，小臉蛋都哭得通紅。其他小孩也抽搭搭地停了下來。
小七趕緊把糕點又揣了回去。
“治他可以，”冷冽又說道，“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燕小千破涕為笑，急切道。
“把你拿去賣點銀子。”成心瞪大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不行！”白翀立刻把燕小千護在身後。
“啊，不要賣小千哥哥！”小孩子們立刻拉住燕小千的衣服哭起來。
“那，你們賣的銀子可不可以給我？”燕小千看著冷冽弱弱地問道。
“小千！”白翀急了，抬手一敲燕小千的頭，“你聽清楚，他們說要把你賣掉！”
燕小千點點頭，“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你死。他們這麼凶，都是壞蛋。要是，要是不答應的話，他們會把我們抓走的。嗚嗚……白翀，我不該把他們帶回來的！”說著說著燕小千又開始嚎啕大哭。
端木夏扶額，這真的是剛才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孩嗎？
“閉嘴！”冷冽的一聲立刻讓燕小千的淚水停了下來。
5。
紅影和綠影正陪著月姨在廚房裏準備晚飯，影二和影六在院子裏過招，影一和影五在亭子裏下棋。影一不時抓耳撓腮，舉著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影四急衝衝從走廊一躍而下，“少爺們帶了幾個孩子回來！”
影二和影六停了下來，影一拿著棋子的手還懸在半空。影五已經身形一閃，往大堂跑去。
慕容煙已經抱著燕小千不肯鬆手了，“哎喲，這是哪家的小子，長得這麼可愛！”說完她捏了捏燕小千圓嘟嘟的臉，笑得停不下來。
“娘，他一臉泥您還看得出來他可愛啊？”花三少忍不住說道。
“我怎麼看不出來！”慕容煙沒好氣道。
“我覺得這個長得可愛。”月姨抱著另一個不撒手，“和我兒子小時候長得一樣。”
紅影和綠影身邊圍著一群小孩，嘻嘻鬧鬧，開心得不得了。
“好了娘，讓他們先去洗一下吧。”花三少說道。
“好啊好啊！”慕容煙連連拍手，捏著燕小千的臉笑道，“我幫你洗好不好？”
“不要！你是女人！”燕小千摸摸被捏痛的臉，撅嘴說道。
他一句話逗得慕容煙笑得快岔氣了。紅影她們帶著那幾個小的去洗澡了。
影五搬了一個大水缸放在後院，灌滿了一大缸水。
花三少提起燕小千就往水缸一扔，“快把你的髒衣服脫下來。”
白翀把上身的衣服脫下來，穿著褲子爬進了水缸。
白翀看了看周圍的一堆人，不好意思道，“你們轉過頭去。”
“就是！看別人洗澡，羞羞羞！”燕小千刮刮自己的臉說道。
兩人把一缸水洗成了黑色。影五立馬幫他們換了一缸。直到他們從水缸出來，換上慕容煙讓花香準備的衣服，他們才發現，這兩個小孩被父母養得很好。
白翀頭發一半梳成一個發髻，另一半披散著。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外衣，上麵還繡有詩句，加上他本身就眉清目秀，立刻看起來就像書香門第養出來的小公子。
燕小千的頭發全部被梳成一個髻，有幾絲頭發掉在額邊，身上的衣服是小孩常穿的青藍色，衣邊用的卻是金色的絲線，腰帶上麵還吊著兩個小毛球。
端木夏看著燕小千圓嘟嘟的臉，賊溜溜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忍不住笑道，“這小孩，倒是和小七成心有點像。”
淩沐幾人立刻笑了起來。
“像嗎？”小七走到燕小千麵前，捏捏他的臉，又捏捏自己的臉。
晚飯做得特別豐盛。月姨做了很多小孩愛吃的菜和糕點，又好看又好吃。燕小千吃得滿嘴都是油，吃完了還想往衣服裏麵兜，被白翀製止了。直到燕小千再也吃不下了，趴在床榻上打嗝。其他人回去休息。
冷冽幾人圍在床邊看淩沐給白翀查看傷口。
淩沐把藥匣子放到床上，“你們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燕小千從床榻上翻身下來，爬到了白翀的床上。
“我要先用麻藥，等他的腿沒有知覺了，再用刀把他傷口處的爛肉切下來，然後……”淩沐一邊從藥匣中拿出一把小刀和一把麻沸散，一邊解釋道。但是他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房間裏麵隻剩下他和白翀了。
“淩先生，”白翀開口問道，“我知道我腿上的毒已經進到骨頭裏了。難道不需要刮毒嗎？”
淩沐驚異地看著他，“你知道刮毒？”
“嗯。”白翀點頭，“我學過一點醫術。”
“所以你才會自己用草藥來敷傷口？”
白翀點頭。
淩沐拿起麻沸散遞給白翀，“麻沸散你知道嗎？”
“知道，我還會做呢。”白翀說道。隨後他就說出了製作麻沸散的主要藥材。
“那你能不能看出來這是什麼做的？”淩沐問道。
白翀把麻沸散湊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幾口氣，懊惱搖頭，“我隻聞得出兩味藥。不知道效果是不是會更好……”
忽然淩沐抬手一按，麻沸散直接貼在了白翀的臉上，將他的鼻口都捂住了。白翀還沒來得及掙紮，就直接暈過去了。
不到半個時辰，淩沐就出來了。
“白翀沒事吧！”燕小千急道。
淩沐拍拍他的腦袋，“沒事了。放心。”
燕小千鬆了一口氣。
“小千，”淩沐蹲下來看著燕小千，“白翀他以前是不是學過醫術？”
“不是學過，白翀的爹娘是我們鎮最好的大夫！”燕小千得意道。
“那他的爹娘呢？”成心問道。
燕小千低下頭，“他的爹娘也死了。”
“小千，你告訴我們，你們的爹娘是怎麼死的？”花三少也蹲下身來。
燕小千咬著嘴唇不說話，忽然他抬頭看了一眼冷冽，一把衝過去抱住他的大腿，“你收我做徒弟吧！”
成心立刻不滿道，“我們這麼多人，為什麼非要拜他？”
燕小千白了成心一眼，“因為他武功好！”
“哦？你是怎麼看出他武功好的？”端木夏笑著問道。
“我，我就是知道！”燕小千漲紅臉說道。
“你學武做什麼？”淩沐問道。
“我，我，我想變得很厲害！我不想再被人打了。白翀他每次護著我，被別人打了好多次！我要替白翀報仇，還要替夫子報仇！”燕小千捏緊他肉肉的小拳頭。
“不收。”冷冽冷冷說道，“裏麵那個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6。
第二天一大早，金家兄弟和水柔清就來到了花府，還帶來了一些食盒。
“水姑娘太客氣了。”花三少說道。
“哪裏。我們實在不知道怎麼表達謝意。上次我看小七公子很喜歡吃我做的糕點，所以這次我特意多做了幾份送過來。”水柔清臉上的麵紗吊在一側，臉上有多處疤痕，但是她的眼睛依然柔情似水。
“水姑娘，昨天的情況不知道如何。聽說這次的頭名被一位官宦小姐奪走了？”端木夏問道。
“昨日在最後一個環節中我取下了麵紗，所以……”水柔清苦笑道。
“那些什麼公子哥一看小柔臉上的傷疤，馬上逃之夭夭了。”金震南氣憤不平。
“大哥也沒有必要生氣，”金震北勸道，“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本意。”
“難道一個提親的都沒有嗎？”成心拿起一個糕點，問道。
水柔清微微搖頭，“我們天香閣的姐妹從十五歲開始就可以嫁人。但是去年提親的人太多，反而沒有找到適合的人。”
“我聞到水姑娘來了！”小七拉著燕小千從後堂走出來，一看到桌上的食盒，兩人都是兩眼放光，嗖地一下子衝過去了。冷冽跟在後麵走進來。
“我看你是聞到了水姑娘的糕點吧！”成心調侃道。
水柔清低頭輕笑。
“這不是昨天那個小孩嗎？”金震南看到燕小千問道，“你們將他帶回來了？”
“如你所見，”端木夏說道，“還有一個還在床上修養。”
燕小千看到水柔清，忽然指著她大喊道，“我認識你！”
水柔清一驚，趕緊重新戴上麵紗。
“她是大花魁，認識她很正常。”成心說道。
“我見過她的畫像！”燕小千嘴裏的東西都噴出來了。
“我也見過。”小七連連點頭。
“真的？”燕小千驚訝道，“你也見過萬寶哥的畫嗎？”
小七手上拿著糕點，“我在路上看到的。是萬寶哥畫的嗎？”
“一定是的！萬寶哥最喜歡畫這個姐姐的畫像了！”燕小千抱著小七的手，眨巴著眼睛說道。
“小七，萬寶哥是誰啊？”成心終於忍不住問道。
小七眨眨眼睛，“我不認識。”
成心：……
水柔清忽然問道，“你說的萬寶是秦萬寶嗎？”
“嗯……”燕小千皺著眉頭絞盡腦汁，“好像是姓秦吧……嗯……我要去問問白翀！”說完他就往後院跑去，邊跑邊喊，“白翀，萬寶哥的小娘子來了！”
水柔清：……
燕小千之後是影五背過來的。他在影五的背上還直喘氣，“這個地方太大了。”影五把他放下來之後，他就立刻衝到水柔清身邊，一把拉起他，“白翀說萬寶哥就是姓秦。我們一起去看他好不好？看到你他一定很開心！”
水柔清想了想，微微點頭。
“小柔，這個秦萬寶是什麼人？”金震北問道。
“他是幫我們天香閣姐妹譜曲的一位公子。不過我很少見到他，他每次來天香閣都是匆匆放下曲譜就離開了。”水柔清說道，“我，我也沒有想到街上那些畫是他畫的。”
水柔清的畫像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是在去年和今年美人大賽中都幫水柔清賺了很多人氣。
“小千，你是怎麼認識秦萬寶的？”端木夏問一旁又開始吃東西的燕小千。
“萬寶哥對我們特別好！要不是他給我們送吃的喝的，我們早就餓死了！他還幫我們熬藥呢！”
“影五，”冷冽忽然開口。
“公子？”
“去把白翀背過來。”
“是！”
“阿冽……”小七拉著冷冽的衣袖，“我也要背。”
“你背不動。”
眾人隨著燕小千來到一個小巷子。他指著一個小門說道，“就是這裏！上次萬寶哥還帶我來過呢！”
“那他為什麼不讓你們住到他家裏？”花三少問道，“總比住在破廟裏好吧。”
燕小千搖頭，“白翀說不能麻煩萬寶哥。”
“那你們麻煩我們倒是很幹脆。”成心捏捏他的臉說道。
燕小千翻了個白眼，“誰讓你們老是嚇唬我！再說了，你們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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