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91 更新時間：08-02-03 21:49
傑希坐在白骨巨獸上，一邊悠閑的拂拭著她的紅發，一邊思考著死靈法師剛才對她說的那些話，此刻死靈法師正坐在白骨巨獸的頭部向遠方眺望，而羅倫佐抱著仍舊昏迷不醒的琥珀在傑希的後麵坐著，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死靈法師的名字叫做阿拉貝拉•波普蘭，和傑希一樣，也是萊茵河以南一個叫做旁遮普公國的王室血脈，但是傑希的國家更靠近東北方的山脈，而旁遮普公國則處於萊茵河的下遊。那是個吸血鬼橫行的地方——傑希想起阿拉貝拉的提起這事時的眼神，渾身打了個寒顫，她還是不太適應死靈法師的相貌，趕緊讓自己的思路隨著眼神漂到琥珀的身上，他臉色已經比前兩天紅潤很多了。想起前兩天，當矮小的羅倫佐背著琥珀在下半夜的朦朧的夜色裏出現時，自己被嚇了一跳的樣子，傑希的心裏油然而生的一陣笑意，那時候他們看起來真像一隻兩頭八腳的怪物，連死靈法師都被嚇了一跳，要不是羅倫佐嘶啞的嗓音被傑希認了出來，可能白骨巨獸就要把他們踩成肉泥了。“我是他的隨扈！”羅倫佐喃喃的說出這句話就倒下了。傑希可不這麼想，但是羅倫佐把昏迷的琥珀帶回來了，有什麼辦法呢？隻好等琥珀醒來再說了。傑希看著羅倫佐臉上從未有過的放鬆表情，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整整一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自在了，想到布滿烏雲的未來突然一道陽光照亮，通往未來的路徑也變的清晰，傑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夜裏，在靠近亞馬遜河的圖蘭平原某處，傑希和羅倫佐正坐在一叢熊熊的篝火旁燒烤著一隻剝了皮的小疣豬，這兩天都靠羅倫佐的捕獵技巧傑希才不至於餓肚子。死靈法師不在，但是傑希知道他一會就會回來，因為他總是跑到人所不見的遠處，偷偷尋找一些小動物吸取它們的生命力，然後盡量假裝他從來沒有離開一樣的回來，坐在篝火旁和大家一起渡過漫漫長夜。
“你為什麼要跑出來呢？”傑希一邊看著火光裏枯草的餘燼發呆一邊問道，她很困惑這個問題，但是這兩天心裏太多事，始終沒有空問，“羅倫佐，你為什麼要跑出來呢？”傑希抬起頭，看著羅倫佐專心致誌燒烤的臉。
羅倫佐舔了舔嘴唇，粗糙的手輕輕的翻動著烤架上的獵物，一臉憨厚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這樣回答道。
如果換作另一個人看著羅倫佐稍稍有些畸形的臉和不成比例的肢體，可能會覺得羅倫佐是一個侏儒，理所當然的智力不高所以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傑希可是和羅倫佐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他常常貌似瘋言瘋語卻往往切中事情的重點；看似行事魯莽卻常常能掌握住別人被惹毛的上限，因而雖說常常狠狠的拿某個人的痛腳給大家逗樂子，卻很少真的因此而挨打。
“我說真的！”傑希誠懇的說，“我實在是想不通你為什麼要跑出來！”
“我說的也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他跑出來。”羅倫佐說著樂嗬嗬的瞄了琥珀一眼，“但是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好像看到了，嗯，希望，我覺得有些事情，如果我不跑出來，可能就再也不會遇到了大概。”
“這樣啊！”傑希看了琥珀一樣，又抱起腳來默默的盯著火焰。
死靈法師又到很晚才回來，看起來精神了不少，他偷偷的摸到篝火邊坐下，假裝沒有看到傑希注視他的眼神，像塊石頭一樣的坐著。不過坐了一會之後，傑希仍然一直盯著他看，看的他心裏毛毛的，隻好小心的問道：“請問你在看什麼？”他記得自己在吸食那些蜥蜴、毒蛇的時候很注意沒有把它們的血液弄到身上，而且回來以前他還在河邊洗過臉了，難道是沒洗幹淨？阿拉貝拉不自信的摸了摸嘴巴。
“沒什麼，我想你可能還是要和我們一起旅行的，所以我想習慣一下你的長相，你知道，我不想你看到我見到你時嚇一跳或是低頭什麼的，那樣你心裏可能會不舒服！”傑希很認真的說。
靠，這是什麼邏輯！死靈法師哭笑不得，隻好擺擺手，說道：“沒，沒關係的，我早就習慣了，話說起來，這好像是兩年來我第一次和人們靠得這麼近心平氣和的說話，我已經很滿足了。”
“嗯，是吧！”傑希心不在焉的說道，她想起昨天晚上和阿拉貝拉的交談中所了解到的情況，阿拉貝拉的國家自古以來便是吸血鬼成患，他的父親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儲備了大量的金錢準備聘請神聖帝國的自由騎士，可是消息不知道怎麼流傳了出去，吸血鬼們先血洗了他們的家族，並扶植了他一個遠房表弟作傀儡，他費盡千辛萬苦才跑了出來，整個王國卻落入了吸血鬼的掌握之中。但是他又是怎麼成為一個死靈法師的呢？想到這裏，傑希順口就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阿拉貝拉可是有點不太習慣像這樣對人傾訴自己的經曆，他也不願意向陌生人談起自己的悲慘往事，可是傑希看起來像是一個不太理會他人感受、好奇心又很重的女孩，阿拉貝拉隻好一點點的將自己的過去娓娓道來。
阿拉貝拉其實是一個非常軟弱的人，他的父親為了保護他，在計劃這件事的時候就把他送出國了，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並不在國內，他一聽說自己國家已經被吸血鬼占領就嚇的躲了起來，因此也正好逃過一劫，得以苟活，好在他父親很早的時候就為他在日內瓦王國—昆塔共和國國家議會所在地，中立國，也是以銀行業著稱的國家—的世界銀行存入一筆錢，他靠著這筆錢的年金都能衣食無憂的活著，但是和當初集中在他城堡裏的那筆用來聘請神聖帝國騎士的錢比起來，就隻能說是九牛一毛了，話說阿拉貝拉四處打聽，似乎他的仇家也在四處尋找那筆小山一樣的錢財，甚至為此公開通緝他，軟弱的阿拉貝拉隻好一路逃往人煙稀少的地方，他甚至都不敢嚐試著往東走去聯絡那些可能會為他複仇的光明騎士，隻是一味的往讚比西河的下遊，往西北方那片位於大陸邊緣沙漠附近的人種混居區的逃竄，他知道在那裏萊茵河的勢力鞭長莫及，而討厭白種人的黑人也因為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資源而不太重視當地，因此這裏是少數有色人種的天堂，而且地處大後方，就算是爆發南北衝突，也不會被波及。
在巴別大陸上，白人看不起黑人，黑人因此更看不起白人，連帶的連其他顏色的人種都看不起，而形成這種複雜情況的淵源則始於相鄰的卡涅大陸施行至今的對於黑色人種的奴役製度，千年之戰的爆發一定程度上就是因為巴別大陸上的北方王國對神聖帝國出逃的黑人奴隸的包容，說起來，倒是魔索布萊城最公正，一切隻看實力，什麼膚色、種族，完全不在話下。
阿拉貝拉的逃亡生活還算是愜意，他的敵人們全都把圍追堵截的包圍網放在了東北方通往神聖帝國的道路上，沒想到他會這麼孱弱，居然一味就往人少的地方跑，所以除了他自己疑神疑鬼、杯弓蛇影的倉惶逃跑所導致的撞傷、摔傷以外，一路上他什麼危險也沒遇到。
但是阿拉貝拉的好運氣在六個月以後就用到了頭，他旅行到了一個叫做庫姆塔格小村莊時遇到了一個“好心”的白人同鄉，一起喝酒的時候不小心過了量，結果醒來以後就發現自己被扔到一個山洞裏，出口在頭頂上十幾米高的地方，而且洞壁上又沒有可供攀援之處，身邊旅行的包裹還在，身上的財物卻被掠劫一空，好在那人還算不太歹毒，是用繩索把他縋下洞來而不是直接把他扔下來的，阿拉貝拉傷心的哭了一場以後，鼓起勇氣把捆在身上的繩索解下來綁上塊石頭，想要打個活套扔出洞去套住什麼東西好爬出去，試了幾次卻發現自己用盡氣力才隻能把繩索扔到離頭頂的六、七米高的地方，還被落下的石頭砸的眼冒金星，當下索性又大哭一場，收拾起繩索往洞穴深處走去，期望找到另一個出口。
更大的厄運在前方等著阿拉貝拉，庫姆塔格這個名字是數百年前遊牧到此的黑人部落居裏西居裏斯族所起的名字，意為“惡靈向善之地”，相傳是當年居裏西居裏斯族的先人在此抓獲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死靈法師——呃，基本上來說，站在人類的角度，死靈法師都是無惡不作——先人出於仁慈沒有殺死他，而是義正辭嚴的教育了他，讓他從此不再作惡，死靈法師深受感動，主動要求居裏西居裏斯族人將他封印在位於村子北方的山洞裏。居裏西居裏斯族人為了守護改過的死靈法師，便在此定居了下來，還常常把犯了錯的罪人扔下去喂給死靈法師。後來北方王國的勢力吞並了這裏，居裏西居裏斯族滅亡了，居住在這裏的人順延了這裏的地名，卻不再知道這地名的出處，過去的故事的零星半點隻是被當作傳說流傳了下來，這個封印死靈法師的山洞也被當作邪惡之地而鮮有人跡。
阿拉貝拉卻正是因為這一點，而被“同鄉”扔了下來。他沿著山腹中蜿蜒、狹窄的通道爬了一整天，又沿著繩子爬下了一座八、九米高的懸崖，還從一道腐朽的、搖搖欲墜的木橋上通過了一道無法繞過的深淵，來到一座被封閉起來的石門前。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一股氣力和勇氣在支撐著阿拉貝拉完成了這樣的跋涉，當阿拉貝拉舉著在門邊的找到的火把，費盡氣力打開石門之後，他徹底絕望了，門後麵什麼都沒有，隻不過是一個在石頭裏鑿出來的小房間，長、寬不過兩米，房間裏堆的都是蒙滿灰塵的骸骨，正中央有一個幹癟的木乃伊，用粗大的鐵鏈把頭顱、四肢鎖著，其他什麼都沒有。更讓他絕望的是木乃伊居然還活著，那罩著人皮的骷髏架子居然還能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和力量將他撲倒，然後吸食他的生命。
“我看到他撲過來，我就昏了過去！”坐在火邊的阿拉貝拉聽起來仍是心有餘悸，“然後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而他看起來已經豐滿了不少，但是形象看起來更加可怖了，我又想昏過去，可是他抓住我死命的搖晃，不許我昏倒，我害怕的哭了起來，又聽不懂他說的話，然後他的口氣溫和了下來，換了幾種語言和我說話，當他說到通用語的時候，最後我終於聽懂了，他問我現在是哪一年，我怎麼會跑到這裏來，是不是居裏西居裏斯族選中獻給他的祭品？”
“那麼，你之前說的那段傳說是真的了？真的有一個死靈法師被抓獲然後為了懺悔自己的罪過而要求那個什麼族把他鎖在地下？”傑希好奇的問，用手掩住嘴巴打了個哈欠，她因為坐的太久而感到很疲倦，不顧羅倫佐的白眼，把琥珀當作枕頭枕在了他的肚皮上。
“完全不是那回事，但是這個是以後他和我說的了，居裏西居裏斯族其實非常弱小，他們偶然得到了一本死靈法術的魔法書，就讓族裏最聰明的人，拉貢達米納，也就是我的師傅，去學習死靈法術，結果他費盡千辛萬苦修行成功以後，第一次使用死靈法術的時候，在一夜之間就把當時那附近最強大的麋鹿部落給消滅了，死了300多人，老弱婦孺都無法幸免，而且一個個死狀奇慘，居裏西居裏斯族的人害怕我師傅的力量不受控製，也害怕其他各族人的聯合製裁，就設計把我師傅關了起來，對外就說是他們製服了作惡的死靈法師。”
“那他為什麼會收你為徒呢？”傑希用一種讓阿拉貝拉覺得很受傷的懷疑眼神盯著他問道，不過人人都覺得就阿拉貝拉孱弱的性格來說，是非常理所應當這麼問的。
“這個，我也搞不懂，我告訴他世界上已經沒有居裏西居裏斯族了以後就央求他不要殺我。他讓我給他一個不殺我的理由，我就告訴他我要複仇，然後把我的經曆告訴了他，誰知道他聽了之後卻好像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個不停，我都以為他要殺我了，結果他卻收了我當學徒，就這樣，我跟他在地下學了三個月的死靈魔法。”
“三個月？這麼短的時間你就學會了？那你們吃什麼？”好奇是女人的天性這話看來真的不會錯。
“死靈法術的優點就是入門快、招式簡單而且力量還可以傳承，而且像我師傅那種教法，你有沒有天賦都無所謂，他教了我吸取生命力和召喚死靈生物的辦法之後，把自己剩餘的生命力和法力全都傳給了我，他自己卻變沒了，連個灰都沒剩。”阿拉貝拉的骷髏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呃，他是個不錯的人，就是有點讓人搞不懂，瘋瘋癲癲的。”
“那你們吃什麼呢？”琥珀突然發話問道，看來他已經醒了好一會了，隻是注意聽阿拉貝拉說著他的往事，所以沒有出聲。傑希和羅倫佐都嚇了一跳，傑希高興的叫了起來，羅倫佐則顯得有點局促不安。
“吃？死靈法師不能吃人類的食物，我們的髒器全都質變了，不發揮作用，所以我師傅才能活那麼久，我們根本就不吃，隻能吸食血液或是直接吸取生命。”阿拉貝拉說著搖了搖頭，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琥珀蘇醒了，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最恨吸血鬼，沒想到自己卻落得和他們一樣的生存方式。”
“那個怪物又是怎麼回事呢？”琥珀繼續問道。
“它叫朵兒！不是怪物！”死靈法師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點扭捏的紅色，然後突然注意到和自己說話的是琥珀，“啊，你，你，你醒了，我，我，我……”
“嗬嗬，不要我啦，快和我們說說朵兒的故事吧！”琥珀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阿拉貝拉看起來有點不知道把手放在什麼地方的樣子，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朵兒是我從地下出來以後的事情了，我沒有殺過人，真的，我一個人都沒有殺過！你們的事情是我第一次想這麼做，因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繼續這麼遊蕩下去了！”阿拉貝拉似乎很急切的想讓琥珀知道他不是一個壞人，“那時候我沒有通過死靈法師一般會用的辦法去讓自己變的更加強大，我隻想製造一些強大的死靈生物，回去向那些該死的吸血鬼複仇，那時候我還有點人樣，旅行起來不像現在這麼困難，我打聽到圖蘭平原這裏常常會出土一些巨大的古代生物的骨骼，所以我就到這裏來尋找，朵兒就是我在平原北方的一麵斷崖下找到的，當時我看著她的骨骼很大，覺得很合適，就把她挖了出來，按照我師傅教我的辦法將她造了出來，卻發現她和我一樣，都是天性溫柔的食草動物，對我的複仇大計一點幫助都沒有！”說著阿拉貝拉又哭了起來，“而且我還忘記了，召喚死靈生物需要的法力和它們死去的時間成正比，越早死掉的生物，召喚起來越消耗法力，製造朵兒的時候，我的法力透支了，搞得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而且朵兒還需要我不時的補充生氣給它，不然的話，它就會消失，而那時無論我離它多遠，法術的反噬力量都會把我自己都毀滅！”
琥珀聽著阿拉貝拉的哭泣和他的悲慘故事，滿心覺得自己就算不能像傑希那樣陪著流淚，也應當想羅倫佐那樣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很可惜卻搜腸刮肚找不出這種感覺，相反，他抱著肚子狂笑了起來。
“哈～啊哈～啊哈哈哈哈～”琥珀笑的喘不過氣來，“對～對不起，我沒有惡意，但～但是，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倒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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