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91 更新時間：14-09-10 21:26
不知過了多久，顏路才回過神來，緩緩側過身來，不敢再去看少年精致的麵容，隻垂頭拱手，聲音溫和低沉：“實不相瞞，方才在下猛然瞧見公子眉眼，憶起舊識失口呼喚，公子莫怪。”
“這倒是奇了。”停下腳步的青衣少年湖藍色的眸子一眨，薄唇便笑容多了幾分好奇，手中的竹傘抬起，竟是順手遮住了顏路頭頂的那片落雨，方才笑問道，“也不知先生的那位故人是何名姓，又是何方人士，竟與我不論相貌還是小字，皆是相似？”
顏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在少年話音落下時，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臉來，任由自己略帶灰白之色的長發滑落肩頭，怔怔盯了麵前人片刻後，琉璃色的眸中驟然閃過許多複雜的神情，最終慢慢黯淡下來。
“先生，為何一直盯著我看？”僅有十五歲的張良觀感敏銳，察覺到麵前人的眼神不同尋常，出乎意料的卻並不覺得奇怪，心底反倒有種難以名狀的暖意，青色的衣袖下手指虛握，含笑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先生這樣的眼神，可是我的臉有什麼地方不對？”
再度聽到少年的聲音，顏路的神色恢複了方才的平靜溫和，微一低頭：“在下失禮，公子莫怪。”
張良見他垂下眼簾，目光下意識落在那有些微顫的睫毛上，忍不住有些出神，片刻後才掩飾般的跟著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竹傘後，輕聲問道：“先生看起來麵孔頗生，不知此至韓都宛城，欲往何方？”
顏路閉了閉眼，眼前一片黑暗，卻毫不猶豫的扯了慌，麵色變也不變：“此事說來慚愧，在下昨日於城外遇見劫匪，隻好舍財保命，現下已身無分文，雖想於宛城落腳，此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碰運氣在街巷中走……”
這一回張良不等他說完，眼中立即閃過一絲微光，笑道：“若是先生不棄，雨也漸漸大了，不如隨我暫回府中，如何？”
顏路看著那隻手抬起，比了個請的手勢，淡色的唇角第一次勾了起來，本來白皙清秀的麵容在蒙蒙的水霧中更顯溫柔，低聲應道：“謝公子收留，不知……”
“先生不必再喚公子，太客氣了。在下張良，府內居住離此地不遠。”青衣少年不等他將話說完，便搖了搖頭，目光注視在他側臉上時，帶著幾分少年特有的狡黠，“若承蒙不棄，便喚一聲子房罷。”
“在下顏路。”雖然早有預料，可在青衣少年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他的手指還是忍不住顫了一下，“字無繇。”
“乃是以繇其期，足以日也？”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話音剛落，目光所觸之間，少年便側過身來，含著笑意開口這般詢問，而那雙湖藍色的眸子，仿佛與記憶中的那對眸子，瞬間合為了一體。
靜靜的，隻注視著他一人。
“抑或歌繇舊曲，成響在喉？”
多少年了，他再沒有瞧見那人這樣清澈的眼神，還有這熟悉的帶笑低喃？
耳邊雖然聲音未落，顏路卻也顧不得他的問題，隻被那樣的眼神看的心頭微痛，下意識抬起手來想要去觸那雙湖藍色的眸子，指尖卻在觸到那暖玉般的肌膚時，略微瑟縮了一下，隨即才動作自然的抹去張良耳邊落下的一滴雨水，語氣輕的幾乎聽不見。
“自是後句。”
那溫涼的指尖從頰邊劃過，些微涼意過後，絲絲縷縷的熱感卻浮了上來，張良定定的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人，即使傘外雨意漸小，還是忍不住將傘再傾斜過去，生怕麵前的人再被水霧遮掩，抑或是瞧見自己因心底湧起的莫名情愫，感覺有些微熱的臉頰。
半盞茶後，雨漸漸停了下來，青竹傘被少年收起握在掌中，兩人一前一後的在石板路上行走，路旁的梨花仍舊簌簌的帶著水滴落下來，顏路看著走在前麵的張良肩頭上有一片青白的花瓣，便抬手拈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收回手，那雙湖藍色的眸子仿佛有所察覺，帶著微笑回頭看他。
“先生現下身無分文，又身處陌生之地，可有什麼打算？”
顏路自如的收回手來，目光從他臉龐上一掠而過，看向不遠處漸漸露出飛簷的府邸，輕聲回道：“在下乃是書生，胸中唯有學問耳，尋一地方教授童兒，總是餓不死的。”
張良察覺到他仿佛是在故意躲避自己的目光，眸子微微垂下，手指在袖中握緊，突然問道：“若先生不棄，府中尚有幼弟，正缺一西席教誨，不知先生可否賞光？”
顏路聞言，琉璃色的眸子暗色漸深，卻點了點頭：“正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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