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9 更新時間：14-09-23 10:42
尤府是富貴人家，屋舍雖不是金碧輝煌，奢華無度，卻也幹淨清幽，精雕細琢，自有一番韻味。亭台樓閣，九曲回廊，碧水潺潺，溫婉而寧靜。
還不等尤佳音推門，就已經聽見屋子裏傳來低微的抽泣聲。聽聲音，好似是。。。。。。
“老爺，你為什麼不告訴阿音，我們家裏真實的狀況？”尤夫人歎息般的聲音傳出來。
“人家不要嘛。阿音是人家的心肝寶貝，就算她要人家的命，人家我啊，也肯定眼睛眨也不眨的給她的說，何況她隻是喜歡買點畫啊琴啊書啊這些小玩意。要是這些小要求，人家都不能滿足她，人家腫麼配做阿音的好爹爹的說。”尤老爺把頭埋在尤夫人懷裏，小聲委屈地抽泣著道。
“可是老爺，再這樣下去，按照我們入不敷出的狀況，也實在是瞞不了多久的啊。要知道我們已經無奈到偷賣掉了一些麵生的仆婢了。”
“反正，人家不要被阿音知道人家這麼木有用的說，嗚嗚，夫人，能拖延一日是一日。人家實在不想破壞掉人家在阿音心裏偉大的地位的說。”尤老爺繼續抽泣，“不行的話就賣掉人家手上的寶石嘛。”
“。。。。。。老爺，你莫非忘記了，前幾天你已經叫方管家替你賣掉了這些寶石，為了不讓阿音看出，特地換成差不多大小樣子的琉璃石。”
“。。。。。。。腫麼會變成這樣，好討厭的說。難道現在隻能把小方賣掉了嗎？”
一字一字竄入耳邊，尤佳音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開了門。
陽光入內，還依偎在夫人懷裏的尤老爺逆光一看來人，頓時大驚失色，顫抖著手指問：“阿音？”
“爹爹娘親，你們說的，是怎麼一回事情？”
“阿音，既然你已經聽見了，那我們也不瞞著你了。”尤夫人歎一口氣，“這兩年，不斷有書生學子上午門抗議今上的新政，說得頭頭是道。今上震怒之下，歸咎為書誤人才。已經下詔令隻許書商買賣《國策》，《大同》，《東周說》等一十八本書。如此一來，書商的銷路便大大縮減。而且，尤府上上下下將近一百多口人每日的開銷，實在是坐吃山空。。。而且。。。”
而且，她還常常一擲千金。
尤佳音臉色凝下來，素手不自主握成了拳頭。
一旁的尤老爺委屈又愧疚地低著頭扭著身子，對手指喃喃道：“對不起呐，阿音。都怪爹爹木有用，小時候隻知道讀書，長大了隻知道賣書，別的什麼都不會幹的說。你要怪，就怪爹爹吧。”
一陣沉默。
苗苗是活潑性子，最是忍受不來這樣的低氣壓氛圍，於是插話安慰：“老爺夫人，千萬別急。”
尤夫人輕歎：“眼下，就算我們再急，也是一籌莫展，這一下子到哪裏生錢？”
微微寂靜。
苗苗隻是個丫鬟，雖然跟在尤佳音麵前學了不少，但是這種情況也不是她可以解決的，秀氣的眉毛微聚，嘟囔著自語：“要是小姐能找一個有錢的姑爺，那就好辦了。”
聲音雖輕，但是其他三人聽得清清楚楚。一同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苗苗。苗苗被看得有些駭然，縮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是奴婢說錯了。”
“彭！”拳頭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直把苗苗嚇了一跳，卻是尤佳音。
“這主意可行。爹爹，娘親，你們替我相親吧。”
“小姐，你是認真的嗎？”自從前天小姐聽見她無意出口的一句話，便拍桌定論，叫已經嚇呆去的老爺和夫人去張羅安排相親對象。苗苗到現在看見滿滿的未婚公子畫像堆在小姐的香閨，從桌子一路鋪滿到床頭，她需要小心翼翼地踮足越過不知名姓的公子畫像，才能靠近自家小姐時，方從飄渺的虛幻中跌到現實。
“你莫非覺得我的樣子是在開玩笑？”尤佳音麵無表情。
“當然不是。”苗苗望著束縛在尤佳才額間的白巾上四個血紅的大字不由吞了一口口水。
天道酬勤。
乖乖隆地洞。
小姐這是來真的呢。
“這位城東的徐如虎徐公子，年過弱冠，器宇軒昂，家中多財，似乎是個好男兒啊。”尤佳音摸出一幅畫，以微微彎曲的指節抵住下巴，自語道。
“不行啊小姐。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咱們外出，在大街上調戲你的那個流氓就是徐如虎啊！”苗苗跺腳。
“是嗎？”尤佳音抬頭看著苗苗，眨眨眼睛，道，“我記不得了。”
苗苗無奈。
小姐隻有看見名畫名琴名書才會眼睛發亮，平時哪裏還會去看旁人？
“那就這西河邊的薑偉東。雖則貌不驚人，另有姬妾三人，但是好在家境殷實。應該也可以吧。”
“不行。”苗苗投了反對票，“這個人是有名的懼內。隻是三個姬妾，就搞得家中雞犬不寧。前幾天還聽說他的老母親被他的一個妾氣得中風臥床。這樣的人，小姐怎麼可以托付終身？”
“這樣啊。那這個北院的李恒元。他。。。。。。”
“不行。他為人嗜賭如命。”
“那不如就向旋。。。。。。”
“不行。他愛打女人。”
。。。。。。。一個又一個的人選被否決，尤佳音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種叫做“怨念”的情緒。“原來找個好男人比找一本古籍孤本還要困難。”
苗苗正要安慰，卻定睛在她右手邊的一幅半身畫像。小心翼翼地抽出來，“小姐，小姐，這是唐舒默公子。年至雙十，一表人才且無妻無妾，世代從商。”言語之間透露幾分驚喜。
說實在的，這麼多畫像，她所知道的，紈絝子弟占了大部分。不用說小姐了，連她也開始對好男人絕望。難得看見一個俊美公子畫像，簡直是重塑三觀啊有木有。
“真的嗎？”尤佳音挺直背脊，一掃先前的頹廢，湊過來看看家世，頷首道，“好，那就他了。”
等候在外麵的尤夫人看著女兒遞給自己的畫像。畫中的公子著了一身寶藍色的長袍，眉目俊彥，透著幾分瀟灑幾分風流，眼神清明，好似渾不在意世間一切。的確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一枚。
“唐家的公子啊。阿音真是有眼光。娘親立刻叫人安排。”尤夫人笑，她著人尋找了上京所有未婚的適齡的公子畫像，在送去給女兒過目之前，她自己也是瞧看過的。當時就覺得，唯有唐舒默，堪配女兒。現在見女兒果真如她所想一般挑中了唐舒默，尤夫人滿意之極。
尤老爺湊上來看了一眼，酸溜溜地道：“這人瘦得和竹竿一樣，哪裏有人家我俊美的說。”
尤夫人自動過濾掉這種不利於構建和諧誠實社會，嚴重偏離事實的話，樂滋滋地叫了一名婆子，附耳說了幾句。婆子點頭便出府。
過了一會兒，婆子一臉喜色回來向尤夫人回複：“夫人，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唐夫人說，明日的辰時，陽春湖畔白鶴樓雅座賞景最好不過了。”
這話說的隱晦，但是哪裏會叫人聽不明白？分明是約了明日辰時在陽春湖畔的白鶴樓見麵。
“阿音，你聽見了吧？”尤夫人喜形於色，轉頭對著女兒，“明日去，記得打扮得明豔些，別素麵朝天的。第一次見麵，一定要給人家唐公子留個好印象知道嗎？”
尤佳音放下懷中名貴的青花瓷玉碟，慢吞吞應了一聲。“哦。”
卻說這廂裏。唐府。
已經入夜，月色卻是清明，彎彎在柳樹梢頭。偌大的府邸，暖紅的燭火微微搖曳，宛如小小的星。
朱閣綺窗。
“默兒，為娘說的可是真話。尤家的小姐，長得那叫一個傾城傾國啊，恐怕連宮裏的貴妃娘娘也比不上三分呢。”房內，一身華貴錦緞裁衣的美婦人此刻正圍著一個年輕人溫聲細語。
”娘，你何時見過貴妃，怎麼兒子卻不知道？“年輕人一身黑衣，眼神深邃，卻是豐神俊朗。雖然說著話，卻不抬頭，隻是不停地翻看著手裏的冊子。
“。。。。。。默兒，你這是不相信娘的眼光了？你到了如今這歲數，還是不肯娶妻，真要把娘急死了不成？聽娘說，娘與尤夫人有幾分少年情誼在，如今這事情已經約好，你要是不去，不就是讓你娘失信。你要娘丟臉嗎，何況尤小姐是上京第一美人，見一見還至於辱沒你了？別老看賬本，認真點聽娘說。”
什麼上京第一美人，年至雙九還不曾出嫁。單單是這一點，就叫人覺得趣味索然。
他的眼中微微有一絲譏諷。
不過，“娘，我知道了，明日辰時陽春湖畔的白鶴樓雅座見麵是不是？我答應還不行嗎？您快回去休息吧，讓我把賬本看完了啊。”
美婦人雖然高興，但是還有些不信：“你可別敷衍娘，默兒。這是真答應？”
“借我多大的膽子我也不敢敷衍娘你啊，我答應，我去。真的，娘你休息去吧。”他的臉上浮起笑意，起身將美婦人推到房門外麵去。暗暗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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