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00 更新時間:14-09-28 21:34
與唐舒默的會麵以夭折告終,尤夫人心裏覺得可惜,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怕引得尤佳音難過。因此當尤佳音告訴她自己這一段時間不願再去相親的時候,她握著女兒的手,心疼萬分。
“夫人,那個什麼唐舒默真不是好男人的說,他怎麼能讓我們阿音這麼傷心?人家看了好心疼的說。”尤老爺氣憤又鬱悶。在他的心裏,他的女兒容貌無雙,蕙質蘭心,是天下最完美的姑娘,就應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好好疼愛。可是那個唐舒默第一次見麵就敢放阿音的鴿子,實在太挑釁了!太討厭了!
尤夫人歎息:“大約是沒有緣分吧。”
她未出閣時和唐舒默的母親杜若惜情同姐妹,曾經相互約定要成為兒女姻親。原本她心裏也有幾分心思,可是現在看來,感情勉強不得。曾經的約定,也隻能化成歎息,當作玩笑一筆帶過。
尤佳音向來是個行動派。
當她的父母還在憂傷歎息的時候,她已經沐浴換衣,在後花園裏設下小宴候客。
精心製作成梅花的紅棗糕被盛放在青花瓷碗碟,素色而小巧的盅,銀耳羹湯的香氣便是藏也半遮不掩,勾人得很。尤佳音靜靜地等著來人。
過了一小會,一顆腦袋從牆頭探進來,眼睛溜溜,卻是渾圓可愛。“阿音。”腦袋環顧左右,發現除了尤佳音和苗苗之外並沒有他人,於是放心地撐著雙手爬牆跳了下來。
卻是一個姑娘。身量不高,卻很是靈活。著的是男兒便服,姿色倒也尋常,隻是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出彩得很。
“穎小姐,你怎麼又從牆頭過來?”苗苗有些無奈,雖然說見怪不怪,但是對這種放著好好的大門不走喜好爬牆的怪癖實在很難理解。
“嗬嗬。”張穎撓撓頭,渾然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麼不符大家閨秀的身份,看見了桌上的糕點,眼睛便是一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過糕點開吃。“今天爹爹要我學什麼勞什子的刺繡,我才不依他。剛好阿音你派人找我,我幹脆就偷偷逃出來了。唔,還是阿音你對我好,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紅棗糕了。”
“阿穎你喜歡就好了。”她素來廚藝好,隻是極少有機會進去廚房。今日有求於她,便去做了糕點。張家與尤家是世交,雖然一為書商一為朝臣,然而兩家感情一直很好。張伯父為官清廉,奉職大理寺卿,為百姓敬重,膝下唯有一女張穎。同是大家閨秀,張穎與尤佳音卻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尤佳音年少因美貌久負盛名,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溫和,待人接物,如沐春風。張穎卻不知怎麼,不喜繡花不讀女戒,隻喜歡習武,說話大咧如同男兒,一直叫張伯父頭疼。
不過即使如此,兩個人也是極好的朋友。
“不是說有事情找我?”張穎捧著盅喝湯,不忘問她。
“是啊,阿穎。”尤佳音點頭,道,“君家的公子君禦庭你可聽說?”
“啊。你說那個看上去就想讓人欺負的君包子啊,我知道。”張穎喝完了湯意猶未盡,本能地回答,卻又驚訝地抬眸望著尤佳音,顫巍巍地舉著手指。“阿音你,莫非你,你看上那個君包子了?”
尤佳音點頭。
張穎抱著盅愣了半天,看了看她突然臉色凝重。“你說真的嗎?”老實說雖然君包子那個人也算不錯,但是隻要一想到和阿音配在一起,她多少覺得違和。阿音的心上人不能魁梧如同將軍,也應該是玉樹淩風的濁世公子,她怎麼想都覺得君禦庭那家夥隻有一張包子臉和一顆任由蹂躪的包子心。
“我想你幫我。”別的人都不可以,那麼她自己挑一個總沒有關係吧。何況,那個少年有一雙純淨如此的眼睛。
張穎豪氣幹雲。每次她爹爹恨鐵不成鋼地把她抓起來念叨婦德,都是尤佳音給自己解圍。眼下她有求自己,怎麼有拒絕的道理?“好!阿音。我要我怎麼幫你?”
苗苗站在一邊看著自家小姐和穎小姐商量追男十八計,默默地在心裏包了一包淚,伸手扯下一旁的楊柳枝,掰著葉子為君家禦庭公子歎息。
這日。
時辰尚早,金烏的光芒早已經鋪灑一地碎金,卻是溫柔的光度。微風送爽,還帶著誘人的食物香氣。東巷長街的金陵湯包鋪子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要被勾引了買上幾個。
少年站在包子鋪前,目光澄淨而專注,仿佛麵前的是價值連城的寶玉,殷切而期盼的心情叫人也覺得起了幾分興趣。待到店家將包子包好遞給他,他正要掏錢包卻突然發現掛在腰間的錦袋不見了。臉色微變,他為難了,秀氣的眉宇也顰蹙。正要猶豫著將包子還給老板,卻看見一隻手攔在了眼前,聲音清越如同山間躍泉跳石。“老板,這些包子我買下了。”順著那雙瓷白纖細的手往上看,少年的黑瞳瞬間放大,其間映著一張足可禍亂春色的容顏。她轉身便要離開,少年愣愣地舉著包子對她的背影道:“你的包子。”
她頓住,緩緩轉身。精致而小巧的紅唇微微挽起,那是驚豔的弧度。“不,是你的包子。”
在尤佳音的計劃裏,她和君禦庭的相遇應該如此浪漫而美妙。她已經打聽清楚君禦庭今日會來買湯包。他這樣的身份,身上自然不會缺了銀兩,所以要造成以上的效果就必須讓武功不錯的張穎喬裝出手,偷去他的錢袋,這樣計劃才有實現的可能。她才能及時解救他於水火之中,給他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但是,有句話怎麼說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
老天爺向來喜歡作弄人的。
張穎偷走君禦庭的錢袋之後,君禦庭隻是愣了一下,竟然又從衣襟裏掏出另外一個錢袋,拿出一顆金豆豆給老板,捧著湯包就要離開。
張穎目瞪口呆嗎,掂量著手裏沉甸甸的錦袋,再看他手裏裝滿金豆豆的錦袋,心裏不自主罵了一句:靠!萬惡的首富!
苗苗藏在小角落裏咬著手帕暗恨。
君禦庭卻不知道這些,隻是將錦袋藏回懷裏,一口咬著湯包一邊含糊地想著幸好阿樹準備得仔細,叫他將錢袋子分別藏在不同地方,不然他今天就沒有錢可以買包子吃了。倘若他的貼身侍從聽見了這話鐵定要吐一口血,還不是因為他這個主子實在太過粗心,對錢物也不在意,被偷盜了不知多少次也渾然不知,逼不得已才得出的法子。
湯包味道鮮美,汁水充沛,順著喉嚨滑下便是叫靈魂也喟歎的滿足。偏偏,竟是惹了禍。
一口咬下去,包子裏頭藏著滿滿的湯汁如同飛矢一般射了出去。倘若是濺到路人,頂多也是賠禮道歉,尋常人即便不認得是富可敵國的君家公子,單看他討喜的樣貌,也不會過分苛責。但是不巧得很,那些汁水卻濺到一旁的字畫攤,油漬瞬間汙染了一幅鮮豔的畫。更加不巧的是,攤子的主人眼見他分豆豆“成癮”,早眼紅著等機會狠狠訛一筆。好容易機會來了,怎麼能輕易放過?於是,他當下痛心疾首地大叫起來:“啊,這幅畫可是《美人圖》,前朝央帝的真跡,價值連城!如今這般,卻叫我怎麼賣出去?”
“對不起。”少年愧疚,“我賠給你。就當我買了好嗎?”
“這幅畫起碼要一千兩銀子!”
“我,我賠你。”少年連忙去懷裏掏錢,卻沒有看見原本傷心欲絕的男子眼中貪婪而得意的神色。正在此刻,一柄紙扇點在他要伸出去遞錢的手背,將攤主的手擋開。
“慢著。”幾分華貴,幾分清朗。扇子的主人是玉冠束發,眉目精致的翩翩公子,那樣靈澈的氣質生生將扇麵描繪的桃花盛景也遮掩了風華。
“你是什麼人?”眼見就能大發橫財卻被打斷,即使對方俊秀如斯,男人也給不了好臉色。“你來搗什麼亂?”
“你說,這幅畫是前朝央帝的真跡?”
“正是!”
“據我所知,央帝的確描繪為水貴妃畫過一幅畫,名曰《美人圖》。水貴妃天生麗質,絕代風華,的確如同這畫裏的人一般。”玉麵公子侃侃而談,卻是話鋒一轉,“但是此畫卻絕非真跡。先別惱,聽我說下去。我說此畫非真跡,原因有三。水貴妃眼角生有淚痣,畫上女子並沒有,這是其一。其二,史冊有記載,”央帝之畫,誌在傳神,風流飄逸,宛如登仙之境。“而這幅畫卻著筆僵硬,美人雖美,卻無靈魂,更談不上飄逸。至於其三,這畫紙,內行人更是一眼就能看出年歲不會過雙五,怎麼可能是前朝之物。”
“你懂什麼!”眼見自己的謊言要被戳破,男人有些惱羞成怒了。“這分明就是央帝的真跡,為家父收藏。要不是因為家貧,根本不會拿出來賣!你不過一麵之詞,卻在胡言亂語什麼!你看這畫的角落,分明還有央帝的印章呢。”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聽見男人這樣說都有些好奇地看著白玉公子,隻等他說出什麼來。
公子果然開口,卻是一聲涼涼如露的笑聲,說不出的好聽。“你急什麼呢?也許是我孤陋寡聞,記錯了也不一定。”
竟是有認輸之意。圍觀人不免失望。
男人有些得意,伸手將君禦庭手裏的錢袋搶過來就要往自己的懷裏揣。
“不過。”公子折合了扇子,慢聲細語道,“雖然我記性不大好,卻也知道今上曾經發布詔令,不許百姓私藏前朝遺物,違令者處以腰斬之刑,株連九族。方才,如果我沒有聽錯,你說這是你父親收藏的,而且確定是央帝的真跡,是嗎?”
峰回路轉。
男人僵硬地回頭看著笑容淺淺的公子,臉上的喜悅還沒有化開就變成驚惶。手裏的重金便如同燙手山芋烙印在手裏,熱得厲害。他可沒有想過因為自己的一時貪心賠上一條命。
“所以這幅《美人圖》是真跡?”
“不不,是我記錯了。這副不是《美人圖》,不是什麼央帝的畫作,隻是不值錢的畫罷了,不用賠,不用賠。”男人的臉色變得青白,將手裏的錢袋塞回君禦庭手裏,弓著身子一退再退。
“既然是記錯了,那就這樣算了吧。”公子笑眯眯,藏青色的袍子映著臉色瓷白,煞為驚豔的秀氣。“下次小心些便是。如是遇見不好相與的,直接上告了府衙那就不妙,隻怕你真要去見央帝了。”
“是是是。”伸手抹一把額間的冷汗,男人連連應聲,哪裏有方才的囂張氣焰。
公子含笑,紙扇一動,滑開麵上的桃花三千,豔麗融成眉目之間的風流,一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君禦庭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謝謝你。”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這位好心的俊公子替自己解圍。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公子的側臉精致,卻是宛如女子般秀氣。纖長的睫毛閉合,宛如手裏的紙扇。
君禦庭頓了頓,幼圓清澈的眼睛望了一眼公子,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飛快就低下頭。秀白的麵上漸漸蒙上一層淺淺的紅暈,他似乎有些害羞,期期艾艾半天才道:“我,我叫君禦庭。你叫什麼?”
“在下,衛君來。”
君禦庭有些驚訝地抬眸,臉上是單純的歡喜。“真是巧啊,我們的名字裏都有一個君字。”
公子合扇而笑,眼波一轉幾分風流,上挑的眉微微一動,妖嬈不自覺纏上了眉梢。“算是衛某與君公子有緣。”
“衛公子。你剛剛幫了我,我能不能請你吃飯?”似乎怕他再度推拒,君禦庭連忙補充,“禦庭誠心相請,請公子莫要推辭。”
“這樣啊。”衛君來顰眉道,“君公子一片誠心,君來本不該推辭。隻是今日尚有要事在身,不知道可否另作約定?”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我們明日再約好了。”
“那好。明日辰時,我便在此處等候公子。”衛君來微微一笑,又是一作揖。“告辭。”
君禦庭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步步盡是從容的風華,仿佛是行走在畫裏的人。手裏湯汁鮮美的包子已經冷卻,早失去了風味。
他渾然不知,腦海想的卻是衛君來微微彎起的唇角,曼妙而婉轉。素手執著的扇麵上桃花緋紅,漸漸迷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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