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6 更新時間：14-10-06 19:46
蕭索的秋風吹拂著，植物的葉子仿佛都如同喪失了生命的死物一般，紛紛砸向地麵，爭先恐後地成為樹根的陪葬。
這樣的節氣總是叫人渾身不適，茫茫天地之間，地麵的人像是顆顆塵埃，裝飾著這個季節的淒涼。
“芸兒，再加把勁兒，等這兒忙完了，爹就帶你回家給你煮白米粥喝。”一個中年男子回頭對著正在自己身後忙碌著的嬌小身影說道。
小女孩抬起頭來對著男子微微一笑，“爹爹，不礙事的，不用喝白米粥，吃點和泥的窩窩頭便好了，家裏也快沒有米了，母親過世之後就爹爹您一個人帶著芸兒，吃了那麼多苦，芸兒怎的忍心讓您繼續受累呢？”說完，女孩將手中的鐮刀繼續對著田裏的麥穗使勁割著。
她臉色發白，嘴唇也有些幹裂，頭發微微泛黃，別人都說，李家的這個孩子沒有養好，因為她沒有娘，她爹沒本事，苦了這孩子。
有人來讓李家爹爹把女兒送到鎮上的鄉紳那裏做童養媳，孩子也能吃好些穿好些，他自己也能得到不少好處。
李家爹爹總是不願意，自己的女兒他寵得像珍寶一般，豈能容得別人動她分毫，哪怕是自己讓她受點累他都會很自責，現在這樣的日子，他已然覺得十分自己很對不起這個懂事的女兒了。
若是自己沒本事養好女兒，還要將女兒賣給別人，那麼他還算是一個好的爹爹嗎？
那叫芸兒的女子今年已經六歲了，聰明伶俐，雖說她看起來還有些弱小，但是在田間幫助自己父親勞作的時候仿佛總是有使不完的力氣。
李家爹爹每次說到自己家女兒的時候，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李芸兒，出來玩吧。”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李家爹爹看著自己漂亮的女兒，點了點頭，“芸兒去吧，你的小姐妹們來找你了。”
李芸兒看著自己的父親，微微一笑，轉過頭走出了家門，隻是剛轉身的時候，她的臉便已經變了顏色。
她不想告訴她的爹爹，她不喜歡跟這些女孩子一起玩耍，她們總是欺負她，在她的臉上塗上肮髒的泥土，對她說難聽的話，還總是撕破她的衣服，搶走她為數不多的紮頭繩。
她不想告訴爹爹，因為爹爹會擔心。
她母親死的時候因為父親沒有錢為母親找大夫，他們一家人一個躺在床上，兩個圍著忙前忙後，爹爹還找來不少偏方，芸兒為母親煮那種藥，熬那種湯的，然後再統統端給母親服下，但是最後，她還是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在還沒喝完自己端過去那碗藥的時候便撒手人寰。
父親沒有錢買棺材，父女倆隻能去蘆葦叢裏頭拔些蘆葦回家連夜編了草席將母親的屍體裹起來之後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找了塊地埋了。
芸兒很多次看到父親一個人用頭撞屋梁，偷偷抹眼淚，但是他在芸兒麵前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毫無心事的樣子。
她不想再給自己的父親添麻煩了，如果自己在外麵遇到什麼事情回來再告訴自己的父親，那麼他又要自責很久了。
芸兒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但是她卻並不受村裏這些小姑娘的待見。
“你還真的敢出來啊！”一個領頭的小姑娘站了出來，“你爹那麼沒出息，你娘死了連個棺材都買不起，你還跟著這樣的爹幹嘛啊？你看你長得這麼漂亮，你爹要是把你賣到鄉紳家裏做個童養媳不知道日子比現在要舒服多少！”那小女孩說道。
“不許你胡說八道！”李芸兒有些慍怒。
“哎喲。”那女孩笑了，“今日可好，還知道對我發火了，看來昨天挨的教訓還不夠啊！姐妹們，動手！”說完，幾個人就將李芸兒拉到離她家遠一些的地方。
“你們憑什麼欺負我？”李芸兒看著將自己圍成一圈的她們，如果是一般的小女孩遇到這樣的情況都該哭了。
她環顧四周，有五個小女孩圍著她，有兩個還高出了她兩個頭。
“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天生就是個狐媚子嗎？村裏這些男孩子都喜歡你，四娘家的狗剩，吉祥家的二喜，林叔家的小猴……”她們嘴裏念叨著一串名字，李芸兒卻打斷了。
“這與我何幹？”
“與你何幹？”帶頭的那個冷笑，旁邊圍著的那幾個也跟著冷笑，“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小猴嗎？我娘已經跟小猴家訂過親了，你卻來勾引小猴，難道你不知道這個村裏你最不該得罪的人是誰嗎？”
李芸兒看了看她們幾個，有些無奈，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樣的事情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們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她便邁步欲走。
“還想走！”領頭那個趕緊衝上前去將她的路給攔住了，“你今天非得給我們一個交代不可，否則我們不可能就這樣讓你離開這裏的。”
李芸兒看了她們幾個一眼，“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
那領頭女孩卻一個巴掌揮了過去，直接將李芸兒打倒在地，“好一個狐媚子啊，你就該被送進那些鄉紳家裏，做童養媳，長大了給那些花花公子做填房小妾！做一輩子讓人糟踐的女人！”
李芸兒卻猛地站了起來，一巴掌扇了回去，這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被她打的那個女孩，她隻是愣愣地捂著自己的臉，看著李芸兒，突然，那女孩的淚水就如決堤的水一般滾滾而來。
“你們站著幹什麼，還不快來幫我？”那女孩一邊哭一邊喊人來幫忙，站著的那幾個趕緊跑上來，將李芸兒按翻在地，一陣的拳打腳踢。
李芸兒被團團圍住，無法反抗，隻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上正在被疼痛席卷，無力反抗。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清亮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那些女孩子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的男子正在向這邊走過來，他一副俠客的打扮，在這荒涼又人跡罕至的村莊裏顯得異常突兀。
幾個女孩子看到了白衣男子紛紛被嚇退，李芸兒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那個男子。
男子走過來，將在地上的她扶了起來，拍去了她身上的泥土。
芸兒看著他，目光有些呆滯，男子有些慌了神，“小姑娘，你沒事吧？莫要嚇我啊，你家在哪裏，要不然，讓在下送你回去吧。”
男子的聲音溫柔，目光如同暖春的太陽，李芸兒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這個剛剛救了自己的男子，他眉如寶劍，眸若星辰，鼻梁如同高山挺拔，芸兒心中竟有一種難以訴說的情愫正在湧動。
“這位公子，我們隻是萍水相逢，芸兒怎麼好再麻煩公子。”芸兒客氣道。
“原來小姑娘你叫芸兒，我叫燕青，看樣子你也不過六七歲的年紀，你可以叫我燕青哥哥。”
這個自稱為燕青的男子讓李芸兒有些難為情了，她點了點頭。
“我也是從今日才住到這附近的，今日能遇到你也算是我們的緣分了，以後你有什麼麻煩盡管來找我。”燕青對李芸兒說道。
她點了點頭，臉上全是泥汙，但是燕青依舊看到了她溫暖人心的表情。
燕青將李芸兒送到了家門口，便離開了，芸兒回到家之後看到爹爹正躺著休息，剛忙去拿了木盆去家門前的河裏打了清水將臉洗幹淨。
她照著河裏自己的影子，摸了摸自己那張臉，雖然看起來沒有太多紅潤的血色，但是卻能讓人傾心，即便是她自己，亦然如是。
“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分。”一個男聲從她背後傳來。
李芸兒回過頭，是早上那個叫燕青的男子，“燕青哥哥。”她熟絡地跟他打了招呼。
燕青看著她洗幹淨之後的臉，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暗流湧動，隨即他便笑了，自己怎會對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有何等想法，若真有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又不是什麼色中惡鬼，連這麼小的女孩子都不放過，隨即，他便不去理會自己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
“你來這裏做什麼？”燕青走過去，蹲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清秀的小臉問道。
“我來這裏洗個臉。”她的聲音細若蚊蠅。
“為什麼不在自己家中洗要來這裏呢？天這麼冷，當心得了風寒，傷了自己的身子。”
李芸兒心下有些感動，這個素昧平生的男子竟然讓自己有這樣的一種被關懷之感，不禁對這燕青有了些好感，卸下了防備。
“我娘去得早，爹爹一手將我養大，我不想讓他操心……”
燕青看著她低下頭去，忙接過了她的話，“所以你不曾告訴過你爹爹你在外麵受人欺負，怕他過於擔憂是嗎？”
李芸兒幹脆學著燕青的樣子蹲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小小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胳膊上。
燕青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心疼了。
“以後若有什麼事情，你及時來告訴燕青大哥，大哥會幫著你的，可否？”
她抬起頭，看了燕青一眼，雖說她才認識他不過一天的時間，但是卻讓她產生了信賴之感，這在她年僅六歲的生命中，是從未有過的。
她不知道為何，她就那樣愣愣地點了點頭，她的心告訴她，麵前這男子值得她信任。
又一次，燕青將她送回了她家門口，什麼都沒有說，便離開了。
燕青突然從某天開始就在這個小村莊住了下來，隻是沒有人知道這個總是身著白衣的男子究竟是做什麼的，大家從來沒有見過他做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他是靠什麼來維持生計，但是不置可否的是，他的確是村子裏最富有的一個人。
一時之間，關於他的流言在村子裏便擴散開了，有人說他是當官的，有的人說他是個劍客，有的人說他是個強盜，有的人說他是土匪……
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李芸兒很喜歡跟燕青在一起的感覺，讓她總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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