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3 更新時間:16-01-18 22:27
暮色漸沉,雲淡風輕。
蜀山,雲來峰腳,簡陋卻一向熱鬧的祥貴酒肆。
酒肆早已不熱鬧了。隻因適才這裏剛剛結束了一場激鬥。
這場激鬥已將小小的酒肆砸得一片狼藉。滿地的破爛桌椅,滿地打翻的酒菜,還有滿地抱頭痛呼的人。
這些痛得在地上打滾的不是別人,正是“淮西雁翎幫”的那八條壯漢。隻見他們個個呲牙裂嘴,哀嚎陣陣。
酒肆掌櫃阿貴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妻子,蜷縮在櫃台底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九個如狼似虎的精彪大漢,竟然會被眼前這四位美若仙子的弱女子擊倒,而且還敗得如此毫無懸念。
毫無懸念的意思,就是鄭展宏他們連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如今,一柄熠熠發光的短劍就橫亙在他粗實的脖子上,冰冷的劍鋒離他黑油的肌膚相距已不過毫寸。
豆大的汗珠如雨般傾盆而落,他本凶相畢露的大餅臉,不知何時已勉強擠上了一絲笑容。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林希如鄙夷地冷笑道:“越女劍如何?”
“厲害!好生厲害的劍法,小的自愧不如。”鄭展宏慌忙答道。
如今的他哪裏還有適才那盛氣淩人的霸道樣子,為了乞活,赫然已成了一條斷脊之犬。
林希如心頭怒火已熄了大半,望了望一旁仍自顧自喝著美酒的老頭,又道:“那你是不是應該向老人家道個歉?”
鄭展宏忙道:“那是肯定,小的這就道歉去。”
林希如輕輕把劍從他脖子上挪開,他已連滾帶爬地來到那老頭跟前,伏地叩頭道:“爺爺息怒,爺爺息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老,還請您老人家······”
“我不是你爺爺,你不是我孫子。”那老頭打斷他道。
隻見其嘴裏還叼著一個酒碗,身上的酒氣更濃了。這老人就好似剛從酒池裏沐浴出來一般。
“我隻要酒”,他癡癡地端倪著手中的酒碗,又有些語無倫次道:“我隻要有酒喝就好。”
“這糟老頭,難道是從酒甕裏生出來的?眼裏就隻有酒了?”林希如黯然不屑道。
“好說,好說。小的這就安排弟兄們張羅,以後您在這酒肆裏的酒錢,小的全包了。”鄭展宏又“咚咚”地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眼前這個為了能苟且活命的人,哪裏還有半分雁翎幫二當家的威風,簡直像極了一條狗。一條受驚的惡狗。
或許,世上總有這麼一種奇異的現象。有些人雖然表麵光鮮照人,不可一世。可一旦剝去表麵,實質便隻是一條狗而已,甚至連狗都不如。
“太好咯!有酒喝啦!”老頭已歡快地跳了起來,看他現在這龍精虎猛的樣子,人們絕想不到他今日是挨過揍的,不隻挨過揍,還挨了幾頓。
就好象鄭展宏他們圍毆的並不是他本人一樣。
林希如有些哭笑不得,兀自歎了口氣,對鄭展宏喝道:“還不快滾!”
鄭展宏喜逐顏開,起身抱拳道:“謝過姑娘不殺之恩,小的一定······”
“少羅嗦。趁我心情還沒變壞之前,快滾!”林希如簡直連看都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她一向是個嫉惡如仇,愛憎分明的女人,通常這種女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欺善怕惡,貪生怕死之輩。
“是。”鄭展宏示意地上躺著的八個手下,道:“我們滾。”
他們三兩攙扶,便要離去,忽聽得身後又傳來林希如清脆的聲音:“且慢。”
鄭展宏他們早已攝破了肝膽,豈止是慢,他們都已規矩的停了下來。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鄭展宏回頭堆著笑道。
林希如眼波流動,依著酒肆環指了一周,道:“這裏的店家是個老實人,做點生意也不容易,今日因為你們在此尋釁,才導致酒肆破壞成這樣,這筆損失看來很不小。”
鄭展宏連連點頭道:“我懂,我懂。”
說完,已自懷中掏出了一遝濕濕地的銀票,山西富通錢莊的銀票。銀票之所以會濕,是被他自己身上的冷汗所浸致。
也是,任誰的性命攥在別人的手上時,都難免會出一身冷汗的。
林希如接過厚厚的一遝銀票,看了看身旁的羅婉芙他們,滿意的笑了笑。
剛想再說什麼,鄭展宏他們已經連瘸帶拐,連滾帶爬的消失了,消失在酒肆門外。
“哼,虧他們還自稱一派呢,如此欺善怕惡的,簡直比畜生還不如。”林希如啐罵道。
“好了,閑事也管完了,我們該走了,明日還要上山呢。”羅婉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
“嗯”,林希如點頭應道,她來到已站出來的阿貴跟前,將銀票塞到他手裏。笑了笑道:“掌櫃的,著實抱歉,將貴店破壞如廝,這些銀子便算是一點補償罷。”
阿貴結果銀票,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好。都傳聞“江南第一女盜”嗜金如命,心狠毒辣,可今日一見卻也不盡那般。
“謝謝你。”阿貴滿含感激的熱淚道。
“不用。”林希如輕輕作揖道。
說罷,便與其餘三女相離去。走到那醉老頭跟前突然停住,瞪眼道:“喂,我們好歹為你打了一架,你就連個謝字都舍不得說?”
老頭仿佛還沉浸在剛才的狂喜中,自顧自的活蹦亂跳,竟似完全未聽見她說的話。
“你”,林希如有些急了,羅婉芙忙扯住她道:“算了,林姑娘,我們回去吧。”
看看羅婉芙的眼色,林希如壓了壓心頭無名火,方才跟她們離去。
“夜黑風高”。她們的腳步剛跺出酒肆,忽聞身後傳來那老頭的聲音。
聲音沙啞而蒼老,仿佛已慢慢化作一種曲調哼了出來:“夜黑風高,貪睡的鼠兒不怕貓。”
“語無倫次的瘋老頭,我也真是的,竟然會多管他的閑事。”林希如兀自慎罵道。
一邊的羅婉芙卻緊皺著粉眉,沉思道:“這老頭子好生熟悉,我們好似在哪裏見過?”
夜漸深,漫天繁星,簇擁著一輪皎潔的彎月。
大地一片寂靜,偶有微風拂吹,飄帶著蜀山頂終年的積雪,化作綿綿細雨,如水銀般溫柔地揮灑下來。
雨下得並不大,卻極冷,冷得好似連路邊的花木,街邊的屋簷,都已在瑟瑟發抖。
當然,瑟瑟發著抖的,除了這些花木,屋簷外,當然還有一個人,一個著裝邋遢,渾身酒氣的老人。
隻見其就懶洋洋地仰躺在一戶人家的屋脊上,破爛不堪的粗布麻衣下,仍然係掛著那柄形式奇古的烏鞘劍,一隻手握著葫蘆,正在悠然地喝著酒。
他正是白天祥貴酒肆裏的那個古怪老頭。
這麼晚了他不好好睡覺,跑到人家屋頂上來幹什麼?漫天飛舞著寒冬的雪雨,難道他還有興致在此賞月不成?
他發著抖,打了幾個寒顫,眼睛有意無意地瞟了幾眼對麵的屋子,偶爾還斜眼瞄了幾眼屋脊下的青石板大街,卻絕沒有在賞月。
對麵的屋子,其實就是一間客棧。一間普通而舒適的客棧。
客棧就座落在青石板大街上,離祥貴酒肆並不遠。據說老板姓魏,是蘇州人士。
林希如,羅婉芙她們便住在這裏。
夜愈深,萬物沉寂,仿佛連淅瀝的雨聲都已睡去,林希如也懷著對李歸凡的思念而進入夢鄉。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裏,她仿佛回到了山清水秀的月朗草廬,回到了兒時快樂無憂的歲月。那裏有慈祥的大爺,大娘,有年少俊逸的李歸凡,還有一群可愛的弟弟妹妹。他們無憂無慮地生活著,充滿了歡聲和笑語。
可突然,狂風大作,烏雲滅頂。歡聲和笑語消失了,緊接著李歸凡,大爺,大娘他們也一個個消失了,最後連整個月郎草廬也幻滅在濃霧中。霧裏隱約出現了一個麵目模糊,陰陽怪氣的人,此人手持一柄熠熠生輝的寶劍,正緩步向她走來。
接著,漫天濃霧漸漸變成了血紅色,空氣中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劍光一閃,劃破了這壓抑恐怖的夢魘。
也劃醒了沉睡中的林希如。她騰地起身,已冷汗淋漓。隻覺胃裏一陣翻騰,似要嘔出血來。可她很快便恢複了鎮靜,隻因她已無暇回憶適才的噩夢。窗外的動靜瞬間讓她如靈貓般警惕起來。
她起床悄悄推開紙窗,隻見黑夜裏似有眾多人頭聳動,這些人的腳步雖然極輕,但空氣中越結越濃的殺氣卻騰騰而起。
這些人想做什麼?林希如不禁皺了皺眉,迅即更好衣裳,握劍以待。
青石板大街上,確實有一批人。
他們個個身形彪悍,五大三粗的,即使在黑暗中,好似也可看出他們凶戾猙獰的麵目。
唯獨帶頭的那位,卻有些與眾不同。他不但身材矮小,弱不禁風似的文弱,而且身上也絲毫沒有一絲殺戾之氣,若不是隱身在黑暗裏,人們隻怕會把他看作一名普通的文弱書生。
“就是這裏?”文弱書生問身旁一精彪大漢道。
“就是這裏。”那精彪大漢原來便是“淮西雁翎幫”二當家鄭展宏。
文弱書生笑了笑道:“很好。”
鄭展宏小聲道:“大哥,我們是不是來個偷襲?”
那看似文弱的書生原來竟是威震淮西的雁翎幫老大!
他又笑了笑,道:“沒有必要。”
鄭展宏道:“可那幾個娘們的功夫實在了得,尤其是還有一個使‘祥雲袖’的,功夫更是出類拔萃。”
文弱書生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反問道:“‘祥雲袖’?這好像是當年失傳已久的魔教功夫,她是誰?”
鄭展宏被問住了,白天他隻認得四位女子中的林希如,他哪裏知道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是誰。
見鄭展宏無言以對,文弱書生也不再問,隻是淡淡講了句:“走吧,讓她們下來。”
鄭展宏不安道:“大哥,當真不用偷······”
文弱書生打斷道:“不用,你莫非懷疑我的實力?”
“不敢不敢”,鄭展宏望了望他,然後朝身後大吼一聲。
“弟兄們,跟著大哥報仇雪恥就在今夜,務必把那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捉回幫裏去。”
“是!”
突然寒光四起,藏身於黑夜裏的二十幾人已紛紛亮出了兵器,兵器各式各樣,在雨夜中瑟瑟發光,伴著漫天飄舞的雪雨,呈現出一股蒼茫而蕭索的肅殺戾氣。
聽到如此動靜,林希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今次是真把事情鬧大了,沒想到雁翎幫幫主也到了這蜀山。
她縱身一躍,已由閣樓窗戶翻了下去,如鵠雁般落在那群人麵前,越女劍也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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