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座盧清宵:不歸的永劫撕開時間的縫隙,青鳥的血羽奏響挽歌的旋律  (259)夜聒繁星下

章節字數:4239  更新時間:15-10-08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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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陵的氣候潮濕,物種生長的速度是幹燥地帶的幾倍以上,且自從外國商人介入商業城邦的建設之後

    ,有不少習俗也在官府對不可避免的事情的默許下,逐漸開始融合。

    盧清宵很愛逛這裏的市場,而市場的範圍決不像漢晉那樣僅僅隻是一兩條公用街道,這裏的市場從首府出來之後就一直延伸到東北邊的潘陽湖和東邊的磷礦山上,自然,在那營帳的銀燈籠照不到的黑夜裏,充滿了迥異各色的神秘。

    她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走過那麼多的路,想想在島上如果乘船出發,日落就能看到另一頭的大海這之類的,滿是局限性的眺望,所謂的萬裏路,在她腦海中似乎是聽過的,卻清淨渺遠的意境。

    大都市往往充滿著各種新鮮奇怪的事物,盧清宵注意到一家用石塊壘起來的屋子,跟一旁的草屋甚至是藤架下棚區比起來簡直再豪華不過了。

    那凸出來的一塊長方形的石磚上放著一隻被束縛住雙腳的孔雀,那拴住它的鐵鏈足有寸厚,鎖是精鐵,在月下散發出紫色的鑽光,石磚不遠處,放著一盞羊油蠟燭,燃燒著,照著孔雀。

    記得當時腓尼基(敘利亞)的很多貴族都流行吃孔雀,那雖然是一片荒漠,人民好像從來沒富裕過,但其實在與地獄般的外界隔世的僻靜之所——兩河河穀中,衣食無憂的貴族一直受到民眾的供奉,除了那和斷斷續續的局部戰爭之外,這種文明跟埃及與雅典根本毫無比擬的可能,也就根本不值得一提,而很顯然,這座磚房是沙漠避風用的磚屋,在鎖上也刻著一些閃文,這是敘利亞原住民閃民的文字。

    能蓋的起如此房子的商旅,大概是一個腓尼基的來頭不小的氏族的分支,這些遊牧人將羊群換成駱駝隊,穿過沙漠到此,他們挖掘了孔雀的價值,告訴這裏的貴族孔雀的吃法,而對於喜歡嚐試刺激的南方人來說,如果有錢試試又有什麼,於是,這些腓尼基閃民就成功的在這裏發了財,沒錯的,閃民閃民,他們很會‘閃’,雖然不知道閃這個字是不是我們的某一種方言,但這個字恰巧形容了閃族的最主題的特性,自赫梯人侵略和丹麥東征之後到腓尼基人出現在赤陵中間隻隔了短短的幾年,但路途遙遠可見他們早在十年甚至更早之前就開始準備移民,來躲避戰亂和貴族的亂稅了。

    從來沒有人聽過他們穿越大漠的捷徑之路,也沒有人親眼看見他們來到這裏,反正,他們就是來到了這裏,這些遊牧者通常因毫無道理而顯得他們很占理。

    但閃民若是不想安於另一個貧富差距過大的國家,或者他們本身對眷戀這個軟弱的詞充滿了厭惡,他們過一陣子拿了錢肯定是還要繼續走的,當然,以赤陵城這樣的規模,應該是合他們意的,所以,他們就用紅泥磚從這裏蓋了和原住民一樣的屋子,他們大概是賺足了利潤,不然不會這樣浪費的。

    孔雀倒在石頭上,體下鋪了羊皮軟墊,但零散的羽毛證實了它為自由曾經付出的慘痛代價與現在昏迷的絕望,盧清宵用手碰了碰乍起的那片沾了血腥的羽片,又嗅了嗅手上那股悲傷的氣味,那是一種焦躁的,帶有絲羊膻味的臭氣。

    羊皮,那種終生都屬於他人直至死都不能反抗的奴種怎麼可能能用來與孔雀相提並論?看來那些貴族絲毫不會在意自由是什麼,當然賣家也不會在意。

    從磚房中走出來一位肌肉幹瘦,麵色黝黑,每一處五官都不規律的皸裂著兩三道皺紋的男人,身穿無袖的外翻絨羊皮襖和縑布褐黃色長褲,他留著極短的黑色頭發,像一片不平的隨意粘扣子上的一排小鉤子,綠色的眼珠在等邊菱形的眼眶裏蠕動著,軟塌塌的鼻子下麵是緊閉的敦厚的近乎紫色的唇。

    男人手肘貼在磚牆上,掐著腰,向自己的獵物瞧了一眼,眨了眨眼抬起頭來,他用生硬的中文問道:“你喜歡吃孔雀嗎?”語氣顯得有些生硬,他們不僅看上去像木乃伊,說起話來也幹巴巴的,想想漢人,一見客人接著那殷勤,那熱情那招待……好像我們天生就是為了服侍別人而生的一樣,更難得一點是我們居然為了賺錢也點頭認了自己的卑微。

    男人掰了掰自己的手骨發出響聲,他一邊低頭一邊似是漫不經心的說道:“天竺古斯塔或者盧比都可以,最好不要給我德拉科馬,因為在東方那東西並不流通。”從話語中,能聽出他對雅典暴政的厭惡來,他們曾經是難民,但時間似乎是洗去了他們的過去一樣,他們的脊梁依舊是直的。

    盧清宵的視線在鐵鏈和孔雀的身上做著平移,男人也在不斷的用隱藏在幹的沒有油水的皮膚下麵的貪婪之眼不斷的揣摩著她的一切,她想了想孔雀今後的命運,咽了口唾沫。

    “您不覺得這樣有些太利欲熏心了嗎?”盧清宵皺了皺眉頭,她自己也感覺她有些太幼稚了些,跟這些被現實榨幹的沒有一點藝術細胞的老臘肉討論什麼自由什麼生命什麼尊嚴都簡直等於零。

    男人不愛聽這樣的話,任何一個民族都是這樣,他有些急了,快速掰開孔雀的翅膀將孔雀身上最好的一塊肉露給盧清宵來看,並不斷用竹子般細長的指頭撥著那些羽毛,那羽毛在他的手中好像是把馬桶刷子。

    他一邊將商品弄的麵目全非,一邊急切的解釋道:“哪裏有利?你看這羽毛多麼亮,你再看這油脂,這頸段!”

    那當然是一隻非常漂亮的孔雀!盧清宵在心中幾乎就這樣叫了起來了,她難過而無可奈何的望著被拉扯著翅膀的孔雀的肚子上一圈致密的銀色絨毛在夜風中閃出瀑布般清麗的璀璨,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起了與孔雀開屏有關的一切浪漫。

    “一百天竺古斯塔,女孩,它應該屬於你!”男人按滅了羊油蠟燭,看樣子是想省點油。

    她眼瞅著那美麗的銀華在翻手之間破滅,醒神之際,她無奈的望著孔雀發呆,紅泥磚屋前漆黑一片。

    “一百天竺古斯塔就一百天竺古斯塔。”盧清宵不知所措之際,梁寂搖著扇子從人流中擠出站到磚屋前,閉著眼掏出一疊櫸木印刷的票單和一杆小毛筆,從旁邊攤位順手拿來墨水沾了下,親手寫上了一百天竺古斯塔遞給那個男人。

    “紅鶴國的小殿下今天在人群中走失了,所以才光顧了您的攤位,不過,您是否也該兌現您的諾言……”

    男人小心翼翼的將票據疊好,打了個響指,從屋子裏走出一名裹著紫色頭巾的蒙麵婦女,接過錢幣後雙手交錯按在肩膀上鞠躬,又走進屋子,裏屋隨即傳來織布的聲音……

    “那這隻美麗的孔雀就屬於您了。”男人伸手,指了指孔雀,從兜裏掏出鑰匙提起鏈子哢嚓一聲,那孔雀像是被驚嚇了似的突然就醒了過來,正好飛撲到盧清宵的懷中。

    通往潘陽湖公園的僻靜小路上,路燈將光束打在木棉樹那火炬般冶豔盛開的花團上,像一場自然與魔法明裏奉獻暗裏競爭的盛宴。

    “沒想到,小殿下您居然喜歡吃孔雀。”梁寂在路上,與她並肩齊步而走,他意味深長般的將拳頭放在下巴上裝作沉思狀,手掌托著肘骨,看起來是很意外的樣子。

    盧清宵明白,那不過是玩笑的樣子,隻是她總感覺自己依舊是欠了他什麼似的,這片繁華也讓她感到不安與自卑,還是這樣的樹林更能讓她感到安心。

    “什麼叫小殿下,哪裏來的這樣的稱謂?”她的笑中,含了一種類似自嘲的爽朗,“難道我爹爹還稱過帝不成?”

    梁寂抄著手,邁著貓步晃著肩膀,“若是沒死現在也說不準哦!”他側過腦袋,星星灑在他的發絲上,流淌一般將他的笑顏襯得幾分細膩,幾分紳士,在她的眼中也有幾分特別。

    星屑藕斷絲連,從樹梢抖落洋洋灑灑,裁剪成十字形的輝明,如蒲公英斷掉的根莖般折射如水的韶華,好像注定了要和更加奪目的繁榮分庭抗禮。

    永不消跡:

    穿過時間記憶,與白色的塵埃,

    月光從遙遠的地方歸來,

    兩頭翹起的輕舟,

    載我駛向夢境般的所在,

    離開晦暗的往昔,

    我向回憶喚來色彩,

    來布滿這時節的覆蓋,

    我向音符喚來字眼,

    來祈禱這譜諳的天籟,

    循著夢的軌跡向前窺探,

    那些黑色的風霜譜寫了永不落幕的傳奇,

    循著星的影子永遠印證,

    流淌的記憶,孤單愈發輕薄,

    無論怎樣的緊握,

    命運的舵,

    我向時差喚來交錯,

    來充盈這晦暗的沉默,

    我向輝明喚來閃爍,

    來照亮這最後的纖弱,

    我向你喚求執念的應答,

    斷了璉的時差連接不上你瓶中的沙,

    像書信因我的顫抖而啞言,

    更不肯分多餘的青睞,於我於你於世界,

    像海潮一般苦澀了思念,

    更不肯留下一聲等候,於我於你在心間,

    無論怎樣的握,繁華浪花中命運的舵,

    逃不出,解脫不開你胸口的溫度,

    哪怕心甘情願的燃燒,已冷卻成了回憶的逢場,

    枯燥簡單,希望卻總在我涉足之外的世界複蘇,

    無論怎樣的緊握,在你心之主導的舵,

    於我於你於寬慰,於心於淚於癡醉,

    是的,紅色的海鳥,偶爾才會在你的礁岩上停駐,

    傾聽那永不落幕的傳奇,永不枯萎的血色秋涼花,

    月光垂憐的倒影,構成了我唯一活下去的所望的幻境,

    無論怎樣的緊握,隨波逐流衝不毀的舵,

    惟願守候住,回首時,依然還在的記憶,

    指縫間拚命的抓握,流淌是一種迷失,

    但就此凝望,青澀的翅膀,曾指引過的地方,

    每一個腳印,每一抹泡影,

    接受了月色的垂憐,永遠忠誠的倒影,

    於心於夢於路線,無論怎樣啞言,都永不消跡於人間。

    完。

    梁寂與盧清宵坐在湖邊的草地上,望著月光的憐影映出雪山湖泊般清麗的輝芒,水鳥在沙地上采集幹燥而稀有的紅花,落花河畔,飄滿旋律是自然聒噪的音符。

    梁寂給盧清宵講述了自己的那些過往,講述了他如何來到島上,如何認識盧乾,以及,那些梁寂默許下簽訂的血腥文件,那些精靈戰士在盧乾號召下起義的戰歌……

    “……再後來就是戰爭,很多人都死了。”他在說話的時候,眼神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哀傷,絲毫沒有征戰的那種疲憊,反倒是活潑的眸子,平靜的像水。

    他在慶幸自己活下來的好命嗎?當然是的,盧清宵揪著草葉,攥在手心中,“好在,他也是為了自己的鬥誌而犧牲的,死時襯了自己的心聲與終生都渴望但始終遙不可及的那個真理,一直追隨的東西,直至回光返照的那一刻,才真正的握在手心裏,梁寂,真理握在手心時,是怎樣的感受呢?”

    梁寂先是愣了愣,然後攤開自己的手心,望著上麵凝固了的劍繭與皺紋,略顯嚴肅的說道:“其實,真理這東西,就是手中的劍繭,把握住的,總會感覺太麻木不仁了些,追不到的,卻希望犧牲畢生的心血,當你認為你找到了你的真理,其實,你那時已輸光了除格言外的所有,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意誌力狂妄的賭徒,企圖和命運來一場豪賭,卻從不惜自己擁有的那些與生俱來的品行。”他攥緊了手心,盧清宵好像能感覺到他那種渴望的力量正在隨年齡衰退。

    梁寂,我無法想象,你到底曾經經曆過什麼,為了怎樣的一個真理而失去了你怎樣後悔莫及的東西呢?

    其實,他們都意識到了一點,那晚的月光與安寧,於今後恐也不會在多見了……

    湖泊清澈宛如明鏡,天幕是依稀糖粉的薄荷茶,將清涼灑在二人的身上,拂去那種焦躁與欲望的吹噓。

    “而你現在,奉行的真理又是什麼呢?”盧清宵顫顫的聲音下,是她無法抹去的卑微。

    “再黑的天,到了時候,它也得亮!難道我們每天所期待的,所燃燒的,不就是光嗎?我相信,它永遠都在我們的頭上,永遠永遠,這是我的真理,我曾為光犧牲掉了我的青春,如今,應該時刻相信,不用犧牲,因為它就在我們的頭頂上難道不是嗎?”梁寂那爽朗的笑意似清風般透徹,好像有一雙手將她的心靈襯托入溫暖的懷抱裏,那夜之後,盧清宵的心一直被捂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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