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2 更新時間:16-01-01 17:12
轉眼就到了擊劍日的前夜,因為紮卡的緣故,這些日子有不少的華北名門都趕來邯鄲參加盛會,賭注一定很誘人的,意料之中的,他們都毫不猶豫的押了法老會贏。
月光坦白明照,繁華的燈籠巷子裏車輪日夜不息,梧桐花比以往開的更早,更盛。細碎零星,蜜香流螢,甜絲絲的吹濃仲夏夜的露華之夢,以燃盡生命為代價,為邯鄲城換來多少暮春的詩華?
就好像,為罪惡燃盡善良的他……已不知那是什麼日子的光景,隻是那片如水如霧的晨間紫陽溫暖安靜,好似他不食人間煙火的笑容,但下一刻,美好的春花落雨在轉瞬之刻被濺上的血汙盡數凋零,同樣零落的,還有他絕情到不成樣子的麵容。
以賽,你到底是修羅,還是天使?
漸次亮起的星河,為她懵懂的一廂情願鍍上華貴的表層,她平而有韻律的呼吸甜甜的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打著節拍,素色真絲睡袍上那朵朵手繡的紫陽花將弱小而滿含祈願的她溫柔包裹。
嘉啟曾經總是反複地想這個問題,但現在,假使全然想明白了這些,對此刻的自己而言已失去了意義。
生在這樣的時代,誰又分的清到底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活著遠比死更可怕。
開著的房門被輕輕地關上了,方才好像有誰進來過。
“以賽,是你嗎?”嘉啟回過因燈光而略有所沉重的眼皮,很乏力的掃視了房間內周圍的環境,迷迷糊糊的被人抱了起來,那麼大的力氣,除了以賽還有誰?
“喂,你要抱我去哪裏?”嘉啟看到自己已經被他抱出了房門。
“去草原。”以賽輕笑一聲,單臂摟的她動彈不得,門被關上了。
“可是我還沒有穿鞋呢!”嘉啟掙紮著。
“沒關係,我不在乎。”他似乎是鐵了心想要去,不過,語氣這樣輕快大概隻是去散心吧,是辦正事也不可能帶上自己這麼個累贅啊!
“我在乎!”嘉啟無效鬱悶的聲音自房間裏響個不停。
法老王的馬棚離這裏不遠,那匹肌肉健碩的大黑馬正在木屋裏站著睡覺,以賽不分由說就嫻熟的跳了上去,馬在驚呼中被他控製住,很快,馬場圍牆上的燈光也亮了起來。
“上馬。”他伸手命令道,聲音是那樣冷靜。
“什麼人在這裏弄馬?”一隊夜巡兵舉著火把跑到這裏來。
“哦不,快停下!小賊,你該當何罪,回頭是岸!”夜巡官掏出刀來邊追邊喊,“籲——”以賽勒馬,回頭看去。
“先鋒官大人?”這些當兵的也不是沒眼力界,見到是以賽在馬上立刻擺出了笑臉。
“本官要帶夫人到塞外策馬,不得攔阻,違令者當軍法治罪!”他手握韁繩,傲慢的說道。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夜巡官作揖諾諾道。
“我們走!駕——”以賽甩鞭,放蹄疾馳奔去。
約莫十幾分鍾後,市區被荒原所取代了,出城之後,寒冷的空氣在尖嘯的聲音中不規律的刮著,遍地的嫩草在地上冉冉的新月照耀下閃耀著一色的銀灰色,幹淨樸素,不像大城市裏的喧囂燥熱。
再一次踏上無垠的草原,嘉啟的心情難以言喻,不久前的日子裏,我們與滿人就是在這裏展開的最終的廝殺。命運還真是弄人,時隔短短幾天,當初的我哪裏會想到,有一天我們會站在敵人的土地上樹立我們的旗幟,用著他們的兵器喝著他們喜愛的草原露水。
嘉啟情不自禁的跳下馬來,光腳踩在涼絲絲的草皮上,一切煩惱都在瞬間冷靜下來,說不出的舒服。
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一輪玉盤般華美的皓月近的不能再近,映照在萬裏漫漫的無垠原野上,在一條小河裏放射出萬丈的光芒,那真仿佛是神話裏的九天銀河,猶如灑下了數不清的鑽石,白色的溪流十裏崎嶇,九轉回路,徑流所及恩澤錦簇,沿途花開大美,迢迢不盡,行作天庭羽女的霓裳雉尾。
沒有語言可以配的上那輪月華,仿佛隻要眼睛可以承受,它就有多麼美,壯觀,綺麗,照的空寂的夜間儼然猶如正午的白晝。
嘉啟伸手捧起一點水,溪水清澈透明,在月下斑斕往複,好比是草原上蘊含千年的雪山露華,她忍不住低頭嚐了一口,冰涼的河水帶著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以賽,你看,像不像鑽石?”嘉啟又捧起水來,開心的笑著,高舉起在浩瀚的月空下讓他看。
抬眼望去,以賽金色的英俊在斑斑月下拉長了光的繚亂,他笑了,第一次見他那樣無瑕的笑,澄澈就如今晚的月光,溫柔的像是忒珞斯的一綸輕質的紫紗,讓人好像永遠沉浸在這樣的笑容裏,永遠不想再放手離去……
嘉啟並起雙手祈禱的時候,以賽就從她的手上喝了水。
“嘉啟,你知道嗎?草原是離神最近的地方,凡是喝過草原之水的人,一定會為草原而戰。”他透明的唇碰到她的手心,癢絲絲的,但凡想要抽回,隻要一點動作,都會被他抓的更緊。
“以賽,我覺得你,並不是魔鬼。”嘉啟靜靜煽動的致密睫毛上,滾過一點銀色的苦露。
以賽久久的愣在了那裏,擦擦嘴上的水漬,輕聲柔語的說道:“如果世界需要用鮮血來保全正義,我根本不會考慮,因為這是我的使命,我畢生信守的職責。”說的坦然,幹淨無塵,如他的笑容一樣不帶一點人間煙火。
“那,可不可以請你,務必在戰爭結束之後,站著活下來,每一次。”嘉啟捏著手指,朗聲問道,聲音急切。
“嘉啟,要相信,我對你的愛,就如花朵從來不會質疑自己為何要在春天開放,鳥兒為何要在烈日下飛行……”他抓的很緊,單薄的衣裳,炙熱的體溫與涼涼的晚風,組成了這個夏夜最甜蜜的擁抱。
他的懷抱是沒有風孔的,那樣綿軟的,稍帶有點微醺之意的甜美。任何的離別都好像成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再後來,嘉啟直接就昏死在了以賽的懷裏,之後的事情也不記得,隻依稀感覺到,自己的臉被以賽親了不下十口,醒來的時候就已回到了自家床上,以賽不見了,哦對了,今天是比擊劍的日子!
東之館,所幸是沒多遠,現場彌漫著賭博的氣氛,大家都相信埃及王是戰無不勝的,所以拚了家底也要押他。
露天休息棚裏,紮卡披著一件豹紋皮披風,享用著各種含糖量極高的波斯水果,有衣著光鮮的天竺妓女在一旁服侍,希臘的詩人和琴師不停詠誦著特裏斯家族的威名,白衣的祭司向他送去祝福,似乎此刻全場的目光都在向他投來。
相比之下,以賽這邊就清淨了太多,說處女座不食人間煙火實在是最合適不過了。
以賽獨自一人走到下注的地方,問一位渾身插滿孔雀毛的押注人,“押我勝的有多少人?”
押注人愣了愣,半晌才結巴的說:“您,您就是以賽大人吧,稍等一下,原定的賬目已不足以記錄人們對法老陛下的熱情了呢!記得洛陽王千歲大人押了家中祖傳的冰裂玉壺一隻、衡水縣令不惜傾家三百兩銀票、最豪手的還是這位,永安太守整整五十畝水澆地!”找了半天,他才從一大堆賬目下抽出一張紙來,念道:“嘉啟小姐為你押了半袋蘋果,祝你旗開得勝。”
以賽輕歎一聲:“幫我謝謝她,順帶,不用記這麼詳細,我會讓那些押紮卡的人輸的血本無歸。”以賽狠狠攥緊了拳頭。
“以賽!”嘉啟朝他跑來,以賽趕忙轉頭,與她相擁。
“以賽,這次與法老王的對決,有信心會取勝嗎?”嘉啟抱著期待的目光問道。
“有的,我與紮卡打小就相識,在擊劍上他從未取勝於我,隻是這一次……”以賽猶豫了下,戴上護腕,說道,“自古埃及崇尚武治,我們必須賭這一次,無論為國,還是為你。我不想看到這個國家在尊嚴上輸給埃及後落入尷尬的境地,也不願看到你,對我失去信心的樣子。嘉啟,我可不可以請求你借給我一樣東西——你的信任。”
嘉啟笑著點頭說道:“我借給你。我愛你。就像花朵從來不會猶豫自己為何會在春天開放……”
“嘉啟,謝謝你,這場比賽,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以賽戴上擊劍假麵,徑直向場上走去。
麵具的作用大概是為了阻止觀眾有目的的歡呼與起哄,不過看押寶的數量就知道戴上麵具毫無作用。
比賽隻有十分鍾的時間,在這十分鍾裏,雙方以手中的一柄一米多長的細劍展開對決,隻需選一隻手進行攻擊,另一隻手則收到體後,在防禦的同時,也要考慮如何勇敢出擊讓對方的防禦形同虛設,這對選手而言是臂力與協調的考驗,好在,場上一個是戰威三州的埃及法老,一個是有著十年專業單挑經驗的斯巴達流浪劍客。
身著擊劍燕尾禮服的兩個人,背對而立,沐浴著燦爛的陽光,儼然仿佛兩名高貴的騎士迎擊聖光的考驗。
“以賽,這個姿勢,真好像回到了過去的王子時代嗬,那時,我不是日理萬機的君主,你也不是被多國通緝的逃犯,真懷念呐。”紮卡感歎道。
“對決即將開始,雙方同時轉身,預備,開始!”揮動黑鷹戰旗與黑龍戰旗的兩名旗手自瞭望台上大聲宣布,隨著鍾聲敲響,二位在隨風四散的金色塵埃裏迅疾轉身,靈動如一隻輕巧的飛燕,擺開八字馬步,一腳向前,身體微傾,忠誠的目光始終朝著前方看去。
劍與劍之間,陣陣鏘鏘,形如拉丁的鼓點,在飛散的花雨下,一身的勳章與金羽披風隨朗朗的暖風熱情四溢,青春的汗珠自白皙俊美的笑容上傾瀉,閃著金色的堅毅,擦肩流淌,耀眼的愛意傳入觀眾席上某個女子的心中。
紮卡那大概是記起了之前失敗的恥辱,以至於這次所爆發出來不顧一切的力量異於常人,一次次探身上挑,以賽在他的迅猛進攻下暫時喪失了主動權!
“這黑皮,專照我臉上刺啊!”以賽琢磨到,比分已經逐漸拉開了,紮卡在上風,觀眾都竭力向他投去喝彩的聲音。
再一次鏘鏘擋住紮卡的劍鋒,僵持的瞬間,紮卡小聲湊過來,“認輸的話,就扔下劍吧,輸給法老不丟人,而且,也不負是眾望所歸。”紮卡淺綠色的眼神往觀眾席上一瞥,小麥色的皮膚上泛起一陣得逞的淺笑。
賭注嗎?以賽朝遠處望去,嘉啟正等著自己,不管別人怎樣想,隻要她不那樣想,下地獄也在所不惜!
被人發指,被人所側目,早已習慣,這次為了國家的尊嚴而戰,一定要贏一次看看!不論賽後會遭到多少賭徒的責罵……
以賽夾緊了背過去的手,將全部的力量積壓於搏擊的蓄力,頃刻之後,兩劍打開,紮卡往後不穩,找到機會,以賽一劍刺去,紮卡擋不住以賽全力的進攻,劍被彈開了,比賽規則是,隻要劍被彈開,比賽立刻結束,無論比分怎樣,丟劍的人都將被視為自動放棄。
此刻,已是夕陽西下的黃昏,整個賽場散發著橘粉色的柔光,天窗外鳥群已宣告歸巢,氣溫比白天摻雜著清冷的涼意。
在嘩然一片之中,以賽持劍,莊嚴的站在一片金光之中,冷冷的說:“今天比賽,我們承蒙賭徒們的照顧了。”收起劍來,狠狠的瞧了一眼觀眾席上喧囂個不停的各大家族,而後拉起紮卡,斂起一臉咄咄逼人的鋒芒來,握手說道,“在這樣的地方並不能進行真正的比賽,我很榮幸能夠應您之邀去開羅進行一場安靜而真實的比賽。”
場外,賠慘了的各大家族開始了瘋狂的詛咒,唯一的贏家嘉啟麵對著賠來的一筐蘋果思考。
如果當初早知道賠率這麼誘人我就應該押金條,然後,嗬嗬……
按照約定,紮卡啟程乘飛雞歸往開羅,離別時分,珀希亞告知了他將與斯庫裏成親的消息……
“紮卡叔叔,貌似,有了斯庫裏在我身邊,我也不是那麼想念埃及了。”珀希亞笑道。
“埃及,埃及很美,叔叔與以賽大人決鬥之後,心願已了,希望有一天,等戰火全麵平息之後,你們能來我的開羅,我會以王室的規格盛情款待你們,我會給擊劍場塑造一個真正安靜的環境,我們將進行真正的對決……”紮卡說完,在機場揮手,“邯鄲的兄弟姐妹們!我會在開羅等著你們!”
“我們會等著你平息戰爭的那一天!兩國的人民都將不被戰火所侵襲!”地上的人也熱情的向紮卡揮手。
邯鄲皇宮中,黃昏時分,鐵鐸匆匆跑上大殿,急促說道:“陛下!紮卡已經啟程去埃及了!”
雪茗望著窗外飄金紅的螺旋天色,輕笑道,“埃及啊,正如東方的戰事一樣,西方人也在積極平息各地燎原的戰事,為這場蔓延半個世紀的災難畫上一個句號。”
鐵鐸點點頭,小聲說道:“也許,會有一日,我們的後人會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份,無論膚色,無論種姓,也無論信仰,我們的路還很長,不是嗎?”
一定,一定會等到的,也許要經過很多苦難,但一輩子依然還是那麼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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