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夏

子米傳  第十一章 命中注定（4）

章節字數：2133  更新時間：14-11-13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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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在空曠的房間裏心煩意亂地翻著書，從拉格朗日看到張愛玲，又從六級詞彙看到《聊齋誌異》。我發現讀書這件事如果失去想象力的話，完全就是一個人傻傻地看著方塊字發呆，一點兒意思也沒有。而現在，我的腦袋裏就是一片疲倦的空白。於是，我嚐試打開電腦，隨便選了一部喜劇電影，期盼詼諧的言語和誇張的情節能夠激活我正處於睡眠狀態的大腦。

    就在這時，我聽到樓下小貞用明媚的聲音在和奶奶打招呼，然後就是奶奶驚呼的聲音，“剴賓你的臉怎麼了，和誰打架了？”，“不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不小心碰的。”，“怎麼這麼不小心。”接著，一陣腳步聲踏了上來。

    我不知道現在究竟該如何麵對他們，雖然我的心裏已經不再感到憤怒，甚至稍稍有些理解和同情，至少，他們沒有像大多數凡夫俗子一樣把物質列為匹配對象的主要標準，而是以愛情為動力，拋開了世俗的成見，在不明對錯的情況下選擇了一條注定艱險的歧路。可是，我這二十年碌碌無為的生活經驗無法提供給我合理的做法。於是我就像往常一樣，搬過來兩張椅子讓他們坐下來。至少，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我的眼睛不用看著他們。

    凱賓說話了，“子米，”他說，“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但是我們已經想了很久，我們願意一試。”緩了緩他又說，“你要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在罵我和小貞，我們也希望你是理解我們的，如果連你都不管我們了，我真不知道還有誰能夠給我們一點點支持，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我的腦中還是一片空白，我沒有把電影暫停，電腦中不斷傳出的做作的笑聲和房間裏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靜默了一會兒，小貞說話了，她抬起頭，這時候我才發現她的眼眶紅紅的，她啜泣著說，“二哥，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喜歡大哥，他又不是大姨親生的，我早就知道他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想想，上天為什麼要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來到我們家，和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這麼長時間？也許，我和大哥的愛情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我不禁猜想，或許就是這個詞支撐著他們義無反顧地在這條歧路上跋涉。他們期待在一個最危險的地方找到一個最安全的解釋，於是，天真的小貞用一種類似物極必反的思想論證了自己和剴賓這段愛情的合理性。所以，她提醒我，老天爺之所以讓他們在一起長大並不是想讓他們成為兄妹，而是要告訴他們，你們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

    我承認，我現在無法推翻這種荒謬的說法，但是，我有話要說。

    “可是你們為其他人想過嗎？”我說，“小姨他們知道了該怎麼接受？將來，你們可以當著眾多親友的麵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嗎？”

    他們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柔軟，仿佛一碰就會融化。

    “子米，”剴賓說，“我現在可以理解當初你說你和北京的那個女孩兒是真心相愛，因為我和小貞，就是真心相愛的，之前我交往的那些女人，沒一個是認真的，我根本就沒有真正愛過，直到我和小貞在一起。所以，你應該明白，你說的那些事情我們都想過，但是我們身不由己。”

    電影突然沒有了聲音，房間裏一片寂靜，我的心在此刻也變得安詳，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剴賓的話讓我想起思齊，我發現自己有幾天沒給她打電話了。

    我說，“這個比喻不公平。”但是，我想我被他倆說服了，慢慢的，我有氣無力地笑著，說道，“真拿你們沒辦法。”

    我想到小學的一個寒假裏，在小姨家，大人們都聚在外麵打撲克，我們小孩子被不公平的關在房間裏寫作業。剴賓提議溜出去玩炮仗，我們三個相視一笑，便偷偷摸摸的從窗戶跳出去。現在，他們兩個又要做壞事了，而且是不得了的大事，如果是小時候，我肯定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們一塊兒去。但是如今，我已經長大成人，我有了自己判斷對錯的標尺，我現在拿著自己那把雕琢了二十年的尺子，比著他們倆，量過來量過去，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一個合適的參照值。而當我終於要確定一個結果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和這兩個人一起度過了這麼多歲月，我早就習慣了助紂為虐。

    剴賓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把手搭在我肩上，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動作，或者這個動作代表了某些用語言無法代替的內容。於是，我也把手搭在小貞肩上，小貞有點不好意思地撲哧一聲笑了，然後把手搭在了剴賓肩上。我們三個就這樣連成了一個圈，我們在這個用拳頭和淚水好不容易換來的圈子裏重修舊好、破涕為笑。但是我們同樣心知肚明，前路漫漫，我們還要摸索著去尋找一個不同尋常的，亦或是根本就不存在的門。

    他們倆走後，我給思齊打了個電話，我的心裏夾雜著千萬種情緒，說不清道不明，最終我隻對她說了三個字。

    我說：“我愛你。”

    “哎，你發什麼神經，”她輕笑，“我也愛你。”

    愛情，究竟是什麼？它到底能不能夠像科學一樣被公式和理論解釋清楚？是異性相吸，然後，腦中的荷爾蒙開始發揮作用？還是成千上萬廟宇裏的月老共同發揮著無窮的想象力，撥弄著手中名為姻緣的紅線？

    愛情，是像方齊一樣奮不顧身地飛蛾撲火，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僥幸逃生，然後終於修成正果？還是像剴賓和小貞一樣，需要付出非比尋常的代價，掙脫世俗倫理的羈絆，來獲得一點點喘息的機會？

    也許，愛情它本身就沒有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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