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9 更新時間：15-01-10 20:02
啞巴張再度出現的時候，道上的形勢已經是千鈞一發。長沙吳家因為吳三省和吳二白的連續失蹤而成為了虎狼環伺下的一塊肥肉，許多油水比較足的盤口不斷地被蠶食，而吳小三爺卻沒有站出來整頓家族，而是一直在杭州過自己的日子，有很多人都在猜測，他是否在等待著什麼機會，或者是什麼人。啞巴張的出現讓許多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幫助吳家出手，反倒義無返顧地去了長白山。跟著他一同去往雪山卻獨自歸來的吳小三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巨大的危險。
吳家，隻剩下一個小三爺了。若說之前道上人對吳家產業的最後一點忌憚是因為啞巴張向來對吳邪的維護，此時，啞巴張離開，王胖子仿佛金盆洗手，那麼隻要除掉小三爺，吳家的地盤就可以任人宰割了。
無數勢力蠢蠢欲動，秘密派出人手前往東北。
然而，在二道白河等著截擊吳邪的那群人，還沒等到失魂落魄的雪山歸人，反而先等到了滅頂之災。
黑瞎子帶著解家夥計，玩了一手漂亮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那幫不安分的家夥一網打盡。
隨後吳邪平安到達北京，容顏憔悴，眼窩深陷，一臉的胡子都不知多久沒刮過了，解雨臣接到他的一瞬間，吳邪腿一軟，幾乎要暈過去。
解家的夥計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前那個風度翩翩的清俊年輕人變成了這個樣子，而自家當家卻隻是皺了皺眉，就把他帶回了解家大宅。
黑瞎子回來的時候，解雨臣正一個人悶在書房裏抽煙，他挑了挑眉，故意放重了腳步聲，走進去：“花兒爺這是怎麼了？這回啞巴算是真走了，小三爺爺跟他扯不上什麼關係了，咱們這一路保駕護航也差不多該結束了。你該高興啊，怎麼還發愁呢？”
解雨臣很少抽煙，除了心裏煩極了的時候。一是為了保護嗓子，二是他有些潔癖，不喜歡煙味沾在衣服上。黑瞎子有時候想抽煙，都會被他從書房裏趕出去，可現在他卻自己在裏麵抽得雲霧繚繞的。
“你的腦子丟在二道白河了？”解雨臣罵道，聲音倒還是還好，“張起靈這一走，吳邪算是真正逃不過了。”
若說從前，吳邪還能自欺欺人，假裝自己依舊是那個古董店的小老板，但是張起靈的離開，卻真真切切地告訴了他，他所謂的寧靜生活，不過是無數重要的人用血肉為他築起的圍牆之後的苟且偷安。
他已經無法拒絕地背負了太多人的期望，甚至生命。
終於，吳邪也必須成為和解雨臣一樣的人。
黑瞎子聽他這麼說，沉默了一瞬，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表情：“花兒爺，你想做什麼，跟我直說就行了，反正我給你免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任由你差遣。”
心事被說中，解雨臣瞬間有些討厭眼前這個人對自己的了解。自己對於他的心意不是完全沒有感知，他原本可以過得很好，可偏偏願意跟著自己，吃苦受累，隨時有生命危險。很多人都說他解雨臣“戲子無義”，不知道拿什麼吊著黑瞎子，就這麼利用他。
可他不是。
最可悲的是，解雨臣自己也拿不出證據來說明，自己真的不是為了利用他。
他解雨臣也不是沒有心的人，隻是承諾不了任何事情，什麼都給不了。
“如果我沒猜錯，吳邪這一次，終於反擊了。而我，要幫著他。這次出了手，解家和吳家早就已經一損俱損，沒法脫身了。”解雨臣摁滅了手上的煙頭，“到底還是逃不過。張起靈要是有命出來，非得問他討回這筆賬。”
其實他們倆都明白，這些事怪不了張起靈。這個張家族長，即便下了再多的鬥，殺了再多的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他的心都依舊是幹淨純白的。這一點，和吳邪一樣。
可是解雨臣和黑瞎子不是。他們倆與陰謀為伍的時間太長，手上沾的血，不是能夠輕易洗掉的；心上的陰翳，也終是難以去除了。
黑瞎子“嘿嘿”地笑，然後點頭：“小三爺的賬，記在啞巴頭上……都行，隨你心意。反正我發現我是命硬，怎麼折騰都死不了。不過，花兒爺你自己可得悠著點，沒事別出去犯險。”
“哼。你以為你是誰？你就覺得你自己比我強？”解雨臣露出點不屑，“你可不是張起靈，我更不是吳邪。別總想著幫我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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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解雨臣把黑瞎子借給了吳邪，在那個錯綜複雜的計劃裏，大概這是目前唯一一個能夠保住他性命的人了。吳邪雖然查不到這人的來曆，但是因為發小對他的信任，也就對他放心。其實吳邪心裏是隱約有些感覺的，這個人跟解雨臣，絕對不止是所謂“十多年前見過一麵”的關係。小花生日那天，黑瞎子在遠遠的一個沙丘上打了好久的電話，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滿足。
這種表情，他隻有在和解雨臣說完話的時候，才會出現。那是一種很認真的神色。
吳邪那時候的身體已經不大好了，雖然一張臉看著挺年輕，身手也好，但開始會怕冷，尤其在沙漠這種晝夜溫差極大的地方，晚上離不了篝火。他好像很喜歡篝火燃燒的時候那種畢畢剝剝的聲音，那天天黑得很早，黎簇他們已經掉進了沙漠下麵的墓裏，而吳邪在等著最後一批補給，黑瞎子的青椒肉絲炒飯也吃完了。
吳邪一直盯著篝火，目光灼灼，卻沉默著，直到黑瞎子打完電話回來，他忽然說：“以前小哥老愛盯著篝火發呆，我覺得他這人特別沒意思，現在我也成了這樣。”
黑瞎子倒是愣了一下。即便他和解雨臣心裏都門兒清，吳邪接下吳家的重擔，羅織所有可用的有生力量，根本不是為了重振吳家的名聲，而是為了把長白山地底那人帶回身邊，可是平時他們很少提到那個人，吳邪自己也總是避而不談，似乎“張起靈”三個字和有關的一切都成為了某種禁忌。這次難得，他居然自己說起了。
黑瞎子打個哈哈：“誰知道他呢……小三爺，咱們還是趕緊想辦法了結了這頭的事情回去吧。這沙漠裏待著，實在是太鬱悶了。”
“你想小花了？”吳邪笑道。
黑瞎子心想這是什麼情況？知心大哥深夜談心節目？他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是其實他的笑臉和張起靈的冷麵一樣，都是一張麵具。可是小三爺……。到底是花兒爺關心的人，也沒什麼壞心思。
結果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吳邪就已經說了下去：“你是電話沒電了才回來的吧？今天是他生日，花土豪又上哪兒慶祝去了？”
黑瞎子想起自己剛才也問了解雨臣這個問題，對方懶洋洋地回答說：“自然是燈紅酒綠，鶯鶯燕燕，美人環繞，你是羨慕不來的。”
可是黑瞎子聽著那邊的聲音，很安靜，根本沒有一點狂歡的意思，而解雨臣的嗓音有顯而易見的疲倦。他都能想象出來，那個穿著粉色襯衫的男人，是怎樣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書房裏，處理著永遠看不完的文件，接打永遠彙報不完事務的電話。
有點心酸，不過他可是解雨臣，所以他是不會喊累的。所以黑瞎子說：“那花兒爺好好玩兒，也別喝多了，說好為我守身如玉的，別忘了啊！”
這樣的交流方式好像是一種默契，誰也不說真話，可兩個人都能聽懂對方真正想說的話。
黑瞎子想，解雨臣這麼聰明的人，無論如何也該明白，自己想他了吧？
解雨臣說：“瞎子你……”
電話斷了，因為沒電了。上一回充電還是搶了蘇萬的移動電源，這會兒是徹底沒辦法了。
黑瞎子覺得這樣也挺好，他可以自己猜一猜解雨臣那句沒說完的下半句話究竟是什麼。
吳邪還在盯著他看，於是他回答說：“花兒爺太累了，也是需要人陪的。”
即便可以呼風喚雨，即便地位高到無數人都需要仰望。但是如果身邊一直空蕩蕩的，再強大的人，也會覺得寂寞吧？
解雨臣如是，那麼張起靈呢？
吳邪驅散了腦中淩亂的思緒，點點頭：“有時候我很同情他，從小就背負了家族，諸多艱辛不易，可是等我看到你，又很羨慕他。”
這些年，他也太累了。可是那個他希望陪著他的人，還在一片黑暗裏。
“啞巴會回來的。你別看他麵上冷，除了你，我從沒見過他對別人這樣。”黑瞎子也有些感慨。張起靈縱橫道上數十年，人人望而生畏，但他卻覺得這人很有意思。吳邪出現以後，啞巴張變得更有意思了。感情這東西……是能改變人的。
“喲，黑爺你也會來心靈雞湯這一套？”吳邪大笑，站起身來，看著遠處慢慢靠近的一個小小的光點，那是一輛軍用卡車，“他們來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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