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59 更新時間：14-11-16 23:39
這是顧惜來到地球的第二年，在當地最高級的第三區植物研究所任職，年僅二十四歲就取得第二個植物學專業的博士學位，以他的資質在聯邦而言算是相當不錯，最頂尖的人才是從來不會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之中，他們是受政府保護的一級資源，實行隔離統治務求維持完美的基因，即使聯邦極度不願意麵對，但他們不得不承認當代科技最難控製的仍然是人類基因。
像顧惜這些人，嚴格意義上有一半的人生是由政府操控的，政府培養他們成為合格的科研人員，再分派到不同的行星上執行任務。剛抵達地球的時候，他對這個科技落後，被界定為‘蠻荒之地’的母星沒太大感覺，隻是想盡快完成工作，從一開始他感興趣的隻有植物，哪怕它們長在準備爆發的火山口裏，他想自己大概可以眼也不眨的跳進去。
在四個多月前，他正在雨林研究，卻不慎被毒蛇咬傷，由於毒液毒性太強，擴散速度太快，他不得不被送回研究所的保護艙中接受治療，隻是一醒過來，周遭陌生的環境令他意識到自己已不在原來的研究所。
所有的電源被切斷，他從治療艙的液體中爬出來，偌大的空間空無一人，仿佛被廢置了般，隻有緊急逃生用的訊號燈幽幽發出綠光；不可名狀的怪聲在四周縈回，像是風聲的呼嘯，又像是人們的竊竊私語。
顧惜的記憶出現短暫停頓，待不適感過去後，他才想起現在的處境。他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任何研究所的電源必須二十四小時開啟，全年都會有研究人員駐守，像現在這種情況一定不允許發生。
是上級在他治療期間將他轉移到別的研究所，但前提是必須提前一個月通知，顧惜心裏不禁想到不好的事情。
他借著微弱的燈光找到一支手電筒，他走到控製室開啟後備電源，很快充足的光線照亮了整個研究所。顧惜半眯眼睛，在適應明晃晃的燈光後，他看清楚牆上的字體：第一區軍事研究所。
顧惜瞳孔微微收縮著，映入眼簾的字母清晰的告訴他無法改變的事實，軍事。。。聯邦到底在搞什麼鬼？值得慶幸的這裏還是地球，不是某個終年零下一百度的偏遠行星。
“有人嗎———？”他大聲呼喚，回聲不斷擴散四周，可是叫了好幾遍也得不到回應。
顧惜在研究所裏到處走，可是他跑了許多樓層都沒發現一個人影；他內心愈發不安。當他打算用手腕上的通訊器打算聯絡，在這個時候通訊器卻失靈了，不止如此，就連其他通訊設備都出現相同情況。
完全隔絕，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了。也許他不幸地變成聯邦秘密武器的實驗體。。。不用多久就會有不知名的宇宙射線將他分解成比空氣粒子還不如的物質。。。
當他拉開研究所的大門打算出去看個究竟時，他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記的景象。
入目的是一如地獄的漫天沙土，時速高達二百公裏的暴風帶著大量沙塵肆虐，像瘋狂的巨獸狂奔著，怒吼著摧毀著大地上的一切。風聲仿佛有成千上萬的人在怒吼，不斷的衝入耳膜。烈風的溫度高得驚人，灼燒的空氣充滿焦味和彌漫著嗆鼻的塵土味，烤灼著人的皮膚，像是要把人融化；研究所設置了一個防止野生動物誤闖進去的防護罩，如今在高溫燒灼下殘破不堪，沙塵源源不絕的從空隙進來。
顧惜渾身刺痛，像是體內有頭怪物在叫囂，隨時隨地會掙破軀體，皮膚更痛得像被火燒毀一樣，他重重的關上門。
任由冷水從頭上澆下來，他不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如何，事實是整件事詭異得很，他甚至無法說服自己那隻是一場沙塵暴……中斷的通訊設備，空無一人的研究所，失控的景象。。。他把這些事串聯起來，猜測它的可能性以及結果。
這是政府鷹派的陰謀？或者說，是整個阿特拉斯星係共同的計劃？前者他的擔憂程度還算是有限度的，但若是後者。。。恐怕這隻是一個開始。
他想起了些什麼，顧不上仍在滴水的發稍，跑到中央電腦前，在鍵盤上輸入一串代號，卻無任何反應；顧惜連續試了幾遍，屏幕仍舊是一片漆黑。
就在他納悶之時，立體投影器忽然自動運作了，頃間現出了一位少女的全息影像，她靠著桌麵，側過頭望向顧惜。
“顧惜我在這邊，看過來~”完美的笑容與愉快上揚的語調顯示出人工智能對這個人似乎有不錯的印象。
顧惜聞聲轉過身，雪白的衣衫與深藍的發色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人工智能繼而掂起腳尖，整個人往後挪移坐在桌子上了。
他微微詫異，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映像，“你就是這裏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點頭。
很快疑慮就從顧惜腦中浮現了，“我記得即使是聯邦的軍事研究基地也不可能有這樣高階的人工智能存在。。。”
她打斷了顧惜，“關於我的一切我勸你還是不要猜測了，我的身份不是你現在應該關心的事情。噢，差點忘了。。。先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諾亞，終端機編號為QUA-008，是聯邦第一級別的超等高階人工智能，很高興認識你，顧惜。”
看著眼前這個來曆不明，怎麼看也很可疑的人工智能，顧惜眉頭攢聚著，考量著是否要相信她的話。“既然妳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以理解為你知道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對吧？”顧惜不客氣的單刀直入。
“相反~我不知道，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的終端數據是空白的，有明顯的篡改痕跡，可是一切有關你的檔案都被列為S級機密，即使是我也沒有能力解讀，我隻能說，你會出現在第一研絕對不是巧合。”諾亞很坦白的承認。
“而這個‘計劃之中’是。。。？”
“我不知道，即使我能截取來自宇宙各處的消息，也從來沒有風聲走漏出來。”
顧惜沈默不語，好不容易醒來卻霧裏雲裏的被卷進一個不明的陰謀裏，仿佛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中，連對方都看不見，那是人，還是鬼？亦無從得知。
“那麼研究所的人呢？從這個著手可以了吧？”
一列數據快速掠過，人工智能仍然笑著回答，“不用白費氣力了，S級啊還是S級，看來他們真的在策劃著些不見得光的事呢。”
“這群聯邦混蛋!”他用力的搥在桌麵上。
“混。。。蛋是什麼？是古地球語對吧？”
顧惜楞呆片刻，他沒有想到人工智能居然會對這種詞語感興趣，就如那些會學舌的鳥類一樣總是對髒口特別靈敏，一開口就是髒話連天。
他清清嗓子，努力令自己的聲音沒那麼難聽，“也沒什麼意思…外麵。。。到底是怎麼回事？”
諾亞如實回報，“公元3245年1月1日早上07時18分，直徑一公裏的隕石以時速十四萬公裏的高速撞向西伯利亞切爾斯基山脈西北方一百三十六公裏的地區，塵埃和火山灰阻擋七成可見光，風速每小時最高可達二百八十公裏，判定地表上所有生物滅亡，這個是記錄儀拍攝得來的片段。”
語畢，顧惜麵前跳出一個立體畫像，片段的背景是一個大海，太陽柔和的金光映照在海麵上，岸上的樹梢微微搖曳，那的確是一個舒適的早晨。。。。。。突然，毫無預兆的強光出現在天空中，就連太陽的光芒也為之失色，下一秒，隕石擊中地麵，奪目的強光涵蓋整個大地，從顯示器中隻能看見一片白光，沒多久片段停了。
他腦袋有些運轉不來，一片混沌，坐在椅子上很久沒動。而人工智能也沒有主動向他問話，氣氛沈默了很久。良久他才呆滯的問，聲音異常的沙啞，“地球的人類…真的完蛋了嗎？”
“暫時偵察不到活物。不過。。。這隻是聯邦對外宣布的，我找不到任何證明，而且與地球真實收集得來的數據也有出入，關於隕石的說法疑點重重。”
顧惜不禁驚訝，很明顯他的猜測是對的，果然在進行什麼計劃，適逢聯邦與最近一百年崛起的反對勢力新星聯盟劍拔弩張的局勢不斷緊張，說不定哪天就開戰，現在就連地球是否被隕石撞擊亦成一個謎團，但在今次陰謀論之下犧牲的卻是全地球的人類。。。
“妳能不能。。。”
諾亞已預知他想問的是什麼，“即使人工智能也並非萬能，終端機一旦被設下某些限製，即使要找的證據就在身邊，我也無法作出任何行動。”
算了，就算聯邦如何殘酷，於現在的他而言已經是天文單位以外的毫不相幹的世界了，現在首要的任務是努力活下去，於是他念頭一轉，厘清了思緒，再問，“研究所的能源可以維持到風暴結束嗎？”
“恩。。。發電係統受損，最快都要兩個月後才能重新啟用，後備電源能維持五百天，我的耗電量占總體百分之十三，但並不對電源消耗造成負擔，你可以繼續使用這裏的設備。研究所擁有一百三十個月的食糧；醫療室的藥物和器材充足，留在這裏是不會有危險的。”
“等待到風暴過去我們就去通訊塔聯係艦隊。。。”
“了解~”諾亞從桌上跳下來，手指飛快在熒光幕上跳動，無數的數據飛速掠過。“根據收集得來的數據，以目前風速、風向以及地形來說，大約為期四個月。”
竟然要四個月…雖然比他預測的時間短，但以目前這種嚴峻的環境他就連兩個月能否撐過去都是未知之數。
“我覺得很奇怪，地球明明是顆老早被他們唾棄的落後星球，他們根本不願意多看它一眼，你猜他們最終目的是挑起星際戰爭嗎？”
諾亞聳肩，“我又不是人，哪裏需要擔心生存問題？隻要終端沒有毀壞，即使下一刻整個地球粉碎了，我還是絲毫無損的。順帶一提，我的終端可不是在地球上啊~”
顧惜狠狠剜了她一眼，“你這是存心找碴嗎？”被迫滯留在這裏作困獸鬥令顧惜覺得從沒有一天會像今天這樣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人工智能仿佛窺探到他的想法，“你打算回阿特拉斯聯邦？”
他眼簾半垂，思索著將來的打算。“恩。。。無論他們打著什麼算盤，我也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即使你會死？”
“在種情勢死亡與否已經不再重要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推翻聯邦當個千古英雄，我隻是希望回到去以後能一個安靜的星球生活，不用再受那該死的聯邦擺布，僅此而已。”論權力，他不稀罕；論鬥爭，他沒那個本事。
諾亞挑眉，眼神終於流露出一點點的讚賞，“你真是奇怪，我從沒遇到一個像你這樣沒誌向的男人。”
顧惜生氣了，“什麼叫沒誌向？注意你的用詞!”
“請見諒，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更新過終端的語言係統了。。。。。。”諾亞的語氣裏見不到一點歉意。
顧惜懶得去爭論，你就盡管去抵賴吧!沒水準!!!
“你會站在哪邊？是我，還是聯邦？”
“這個顯然不是選擇題。”她沒有直接回答，但顧惜還是明白她的意思。
“說得對，一旦你站在他們那邊――我會毫不猶豫地揪出你那個該死的終端然後丟到黑洞裏去。”顧惜微笑著，麵不改色的說出狠話。
“看來我不幸遇上一個凶殘的主人~不過見你這麼可憐，我就勉為其難收留你吧。”諾亞吹了一聲口哨，倜侃的說道。
他冷哼了一聲，對於收留這個詞很不滿意。
諾亞對上他的眼睛，“我保證，我會全力為你效勞，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吧。”話畢她伸出手，顧惜見狀回握了她的手，投影直截穿過顧惜的皮膚，可是顧惜此刻卻有種他在握手的感覺，那種女性手掌幹淨溫暖的觸感。
“好啦，我要自動更新程序了，有事盡管喚我出來吧，機械人會帶你去臥室，但我還得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在房間裏做任何‘奇怪’的舉動啊，因為整座研究所都是我的監控範圍，一但你幹出那種事，我馬上把它錄影下來再立體投影的在你麵前播放!”
“。。。。。。”顧惜無語了，開始思疑人工智能的腦回路是否達標。
人工智能偷快地道別後，映像瞬間在原地消失了，整個空間回歸到靜謐的狀態。
一旦放鬆以後，顧惜的腦袋開始一抽一抽的痛著，剛從治療艙出來的人普遍都有這毛病，強忍著不適，他大肆搜括了廚房一番，決定無視諾亞從四方八麵傳來的抱怨聲，躺在治療艙的那段時間除了營養輸液以外就再無東西下腹，簡直是虐待他的胃部。
桌子堆滿速食包裝，顧惜吃飽喝足的走到其中一個房間，看見久違的大床，他安心的躺下，敵不過吃飽犯困的濃濃睡意，顧惜又再一次抱著軟綿綿的枕頭入睡，沒有比這更好的東西了。
終有一天，他一定會回到阿特拉斯聯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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