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93 更新時間:14-11-20 20:30
五月的京都,暖風習習,旭日潑撒大地,百花爭妍,萬鳥齊鳴。
正街兩道,商賈小販有序整列,貨物滿目琳琅。吆喝聲,交談聲此起彼伏,天子腳下一派和諧昌盛。
“閔政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嘛,閔政哥哥!”身著粉嫩羅裙的女子,緊跟少年其後,聲如黃鸝清脆可人,眼睫顫顫噙著水霧,朱唇撅的老高,委屈的跺了跺腳。無奈,前方的少年好似不曾聽見一般,徑自穿過街道,拐了個彎便不見了身影。
自顧走了許久,一襲上好錦繡玄袍的少年才探頭瞧了瞧身後,待確認無人追來,才放緩腳步,鬆了口氣。
取出懷中折扇,邊慢搖邊打量身處何地。
“竟是走到了荒郊。”少年無奈的輕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一大片浩浩蕩蕩的竹林入目而來,高聳挺拔不可見端。倏而,平地刮起陣風,竹頂搖動,互相敲打,竹葉嘩嘩作響,聲勢磅礴,置身其中,倒覺得自成一番韻律。
少年虛闔鳳眸,搖頭晃腦似在品味竹林樂章。
細細聆聽,竟覺出幾聲不連貫的琴音摻雜其中。斷斷續續如雨點,一滴,兩滴,恰如打在玉盤之上,聲聲如罄。
少年雙眸忽啟,眸華閃爍。如墨的眉梢上挑,唇畔勾勒出一抹趣色:“荒郊撫琴,倒是有趣!”
折扇一合,雙足點地,循著琴音踏空而去。數息間,已到竹林深處。
影影綽綽的竹影中間,一白衣男子席地而坐,閉目撫琴。膚若凝脂,麵容姣好,怕是連京都第一美人也不及其一分,可纖長脖頸處的凸起昭示著分明是個男子。清風拂動衣擺,更襯得身形瘦削。而他的眼前,赫然立著一座土墓,墓碑上空白無字。
驟然,琴音乍變,由緩轉急。方才的小雨淅瀝漸漸彙聚成磅礴大雨,傾盆而下,壓的人透不過氣。
那襲白衣眉間微蹙,素手翩飛,撫琴的手愈發快速。
半晌,迅疾的雨勢遂而轉緩,慢慢褪去,最終歸於平寂。
琴音再一轉,又是先頭幾聲雲淡風輕的斷音。
“好曲,好琴,鳳尾琴不愧為琴中王。”玄袍少年右執折扇拍擊左掌心,誠心歎道。
被話音驚擾的白衣男子懷抱於琴,眉頭緊擰的望向來人,眸底訝異之色一閃而逝,頷首道:“原是小王爺。”
即便是見到不請自來的人,也不見怒色,反而淡然處之。淳於閔政嘴角輕勾,興致盎然的回以一禮:“閔政聞樂而來,無心驚擾長樂(yue)雅興,還望長樂。。。公子勿怪。”一句閔政自稱,便是在委婉的拉近二人距離,一旦他對某物感了興趣,必然會從細微之處花些心思。
他如何識得他?長樂被他口中自然而然的“長樂公子”一驚,心下一凜,神色莫名道:“不知小王爺從何識得我是長樂。”
“哈哈,看來我猜對了,”淳於閔政爽朗一笑,搖著折扇頗有翩翩公子的風範,“曾有榮幸聽過長樂公子一曲,即是如今想來,依舊覺得長樂公子的琴藝,隻因天上有,人間不得聞。正因如此,方才一聽,便猜測到幾分你的身份。”
長樂垂眸掩住情緒,眼瞼撒下一片陰影。暗想,這小王爺怕並非如坊間傳言一般紈絝無能。再昂首時,唇邊噙著淺笑:“想不到,小王爺也是懂琴之人。”
“哈哈,這話倒是錯了”,淳於閔政漫不經心的擺擺手,目光坦然的回望著他,“不過是煙花之地出入的多,聽多了罷了。在長樂公子麵前,自誇懂琴,豈不是班門弄斧。”
長樂輕笑一聲,不置可否。淳於閔政隻覺心尖顫了纏,空靈的音色似乎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長樂今日真真體會到為何說傳言不可盡信。”長樂扯開話題,神色清冷的調侃道。
“閔政今日也體會了一番。”淳於閔政意味深長的眯了眯眼。
“世人皆道小王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今日得以一見,傳言果真不可信,小王爺若是無能之輩,怕是世上找不出幾個明白人了。倒不知小王爺所說的是何事?”長樂時不時探尋他的臉色,卻無所得,隨即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這,我怕說了,長樂公子心生不喜。”淳於閔政狹猝的輕挑墨眉。
“無妨。”
“眾人皆以為長樂公子乃是女兒身。甚至有人言,曾有一次遠遠瞥見長樂容顏,隻道是九天仙子下凡來了。哈哈,若他們知曉長樂乃是公子。恐怕那些癡情愛慕的青年才俊會羞惱的無地自容。”尾音拉長幾分,淳於閔政繞著他的周身漫步幾圈,笑意滿滿的望著他會有何反應。
長樂身子一僵,須臾,又恢複如常。若不是淳於閔政的目光一直鎖定在他臉容上,怕是會忽略他的失態。
“長樂公子不喜這話?”淳於閔政試探的輕聲問道。
“小王爺想多了。”清冷的聲線不帶絲毫起伏。
可,淳於閔政卻感到話裏的溫度冷了幾分。心生懊惱,本是玩笑話,怎的真惹他不快了。
“我若知曉此話會惹你不虞,定是不會說的。”淳於閔政一臉愧責。
長樂疑惑的望著他麵上不似作假的自責,越發的看不懂他的心思了。或是說,從他二人交談的第一句話開始,他便沒看懂過。帝王家的血脈,心思果然難以揣測。
淳於閔政哪曉得他心裏的那些彎彎道道,否則定要抹一把辛酸淚,好不容易真心想與人結交,哪料對方認定他有歹心。
見他一言不發,淳於閔政一心以為他真的生怒了,斟酌了番,還是決定說些什麼彌補,續道:“俗人之語何必在意,當作一個樂子,聽聽也就過去了。若是個個都要置氣,怕是我早就被氣死了。更何況,我倒覺得,長樂這樣貌生的著實好。天底下獨一份,舍你無人,這可是上天的恩賜,旁人求都求不得。若換作我是你,非要日日去街上晃蕩,讓京都那些所謂的美人羞憤欲死。”
“噗”長樂不禁笑出聲來,眉間的冷冽盡數散去,瑩瑩淺笑好似泉水叮咚水流沁人心脾,“小王爺費心了,便是長樂心有不快,聽小王爺一席話,自然豁然開朗,小王爺果真非同一般。”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淳於閔政愣怔一瞬,腦子空空,僅這八個字亮的奪目。
瞬然清醒過來,素手執折扇敲敲腦袋,再美終究是男兒身,淳於閔政,別再胡思亂想了。
“主子,主子。”遠處傳來幾聲呼喊,一道人影漸漸走近,年紀大約十三四歲的隨從。
長樂纖手稍抬,隨從的腳步止於十步開外,胖嘟嘟的小子聽話的不再走近,好奇的探頭探腦。
“小王爺,長樂先行一步,告辭。”長樂拘了一禮,便邁步離去。
淳於閔政瞧著他的背影,突然想到蕭索二字,鬼使神差的喚了句:“長樂,下回我去找你,你可要應允。”
前方的俊挺身影腳步一頓,目不斜視,須臾,清冷的嗓音回道:“好。”
淳於閔政立在原地,眉眼暈了笑意,望著他走遠,依稀可聞那隨從的絮絮叨叨。
“主子,那人可是小王爺?長得可真俊。難怪他不學無術,還是有那麼多姑娘想嫁給他。”
“主子,你與他什麼時候相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主子。。。”
“多事!”長樂無奈扶額,笑罵一句。也不知青竹這活潑性子,多久才能沉穩些。
“我這還不是關心主子您。也不見您有些什麼友人來往,您要真與小王爺結識,日後讓他多來陪陪您。”青竹委屈的嘟嘟囔囔。
耳力極佳的淳於閔政聽的清晰,唇角勾出弧度,迷了人眼:“長樂,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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